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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那些人难道不该死吗? ...


  •   “裴疯子,你结婚的时候有这么复杂吗?”长孙妘忍不住感叹,“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却牵扯这么多。要是可以不嫁就好了。”

      “长孙妘,你知道我结婚的时候是咋想的不?”裴敏看了看满院子的丫鬟和乐工。长孙妘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本宫和五原郡主、河东郡主聚聚,别来打扰我们。”

      院子里的仆人马上向长孙妘行礼,然后依次退出,一队禁军守在院门口。

      “再不结婚我就要疯了,这天下的人总不能都让我杀了吧。我每天都很生气,觉得天道不公,人性本恶,心里那股杀念根本抑制不住。”裴敏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

      “是啊,那时候你越来越疯,我都怕你把我也杀了。”长孙妘回忆起那时的情景,裴敏确实有点吓人。

      “那倒不会,把你杀了,谁从牢里把我捞出来呀。再说了,我杀的都是坏人。”裴敏眼里满是骄傲。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好人?”长孙妘笑了,当年在长安,她名声最差,说她刁蛮纨绔都算轻的,祸国殃民的评价最多。

      “好吧,你也不是好人,你得罪的人多如牛毛,想要杀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裴家除名了,朝廷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杀谁也不能杀你。我的想法是,自从我遇到我的韦郎后,心里的杀念就消失了,那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宝贵,也感受到了别人生命的宝贵。”裴敏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神色,她给自己倒上一杯花茶,端起来浅浅地尝了一口。

      长孙妘看了看阿史那燕,这个女孩没有大婚过,而且还对自己的未婚夫有想法,问了也是白问。阿史那燕淡淡地说道:“要是在草原上,我们女孩子嫁给谁由不得自己,都是由父兄安排。运气好的话还好,运气不好遇到个对自己不好的男子,那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我有一次差点被李安民杀了,那天我派人刺杀他,杀了他从小到大的两个亲卫。我记得他把我的亲卫一个个杀了,我和他打了两个时辰,他追我逃,最后还是逃到禁军大营才保住一命。”长孙妘想起李安民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仍然感到害怕。

      “还有一次差点被他毒死,他在我的平康酒楼里面下毒,我中了他的毒昏迷了两天多,差点就死了,他那个时候可真疯。”长孙妘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捏把汗。

      “你怎么不说你差点把他杀了呢?我可记得,他出征回来,在庆功宴上就中了你的毒箭,只差一寸就射中心脏了。要不是他身边正好有医官,那时候就交代在那里了。你怎么不说你还调动近千人去晋阳官道上截杀他呢?他在战场上受的伤都没有你给他带来的多。”裴敏忍不住好笑道。

      “就是这样我才怕结婚呀!好多次我们俩都差点死在对方手上,那个时候我做梦都是想怎么杀他,现在你让我嫁给他,我怕他要是失忆了,只记得和我的仇,半夜睡觉的时候把我杀了。”长孙妘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要想杀你,你早死了。都是你先动手,他才还手的。有段日子听你说,你们晚上杀来杀去,白天却像没事人一样应酬,一起看歌舞,一起赛马斗鸡。那个时候你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李安民,你承认不,你很早就喜欢他了。”裴敏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不知道,由恨生爱吧?”长孙妘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红晕,那模样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竟出现了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为了和他在一起你杀了多少人,你今天却和我说你怕结婚了。现在杀得天下人没人敢反对了,你竟然说你不想嫁了。”虽然长孙妘叫裴敏“裴疯子”,但是裴敏自认为没有她疯。这对冤家,真的是难解难分呀。

      这故事阿史那燕从李安民那里听到过另外一个版本,当初李安民那痴迷的神情样阿史那燕心疼得想哭了,可如今这一对冤家还真就分不开了,阿史那燕也早就断了和长孙妘抢位置的念想。

      她瞧着这两人,真是觉得有些好笑,两个能决定天下大势的人物,在感情上却幼稚得紧。以前听闻李安民在平康坊吃了长孙妘一顿饭,少给了些许钱,长孙妘竟带着长安卫军把李安民的国公府给围了。闹了半晌,才说李安民吃饭不给钱,硬是逼着李安民付了钱,成了长安城的一大笑话。

      “其他我都不担心,就是我的那些生意,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如今这身份已不适合打理了,可我是真的好喜欢赚钱呀。”长孙妘一脸财迷的模样,那副样子仿佛掉钱眼里了,她想交给别人做甩手掌柜,却又满心舍不得。

      裴敏听了点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要不你给我吧,我勉为其难地帮你接手了。”要知道,那可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担子,北至高丽,南到交趾,正常年份一年有着上百万缗的营收。

      “我的两个青楼,可以给你,至于其他的,我死也不给别人!”长孙妘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握拳,激动地大声说道,那神情仿佛视钱财如命根。

      “长孙妘,你肯定特别渴望嫁给他吧。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吗?”裴敏满脸期待地看着这个小妹妹。长孙妘已经二十四岁了,实际上她爱李安民都快七年了,这七年时间,她从一个青春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子。

      “才不是呢,我是没办法。”长孙妘傲娇地说道,她双手握拳,脸蛋红红的,就像刚喝过酒一样。

      “好,好,好。到那天,我们调两个营的南衙禁军给你把门,要李安民撒一百斤金叶子,当场作十首催妆诗才放他进来。我们还要让他从平凉城一路迎亲到长安,再背着你走一百里路,对吧,阿史那燕?”裴敏看着阿史那燕,阿史那燕的脸色有些发白,裴敏这要求确实有点过分了。

      阿史那燕被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裴敏接着说:“哎呀,我忘了,阿史那燕你不是我们这一方的,你算是男方边的。我们这边还有无忌呢,长孙妘,你哥无忌原谅你了吗?要是还没有,我去把他打一顿,他到底想怎么样啊?要不是你他全家早就死绝了,他还想怎样?”

      “算了,我和他关系好不了。我大婚他会来的。你说得对,迎亲的事你安排吧,我把苏定方调过来听你指挥,我这么辛苦不能便宜李安民那家伙!”长孙妘恨恨地说道。

      阿史那燕和裴敏一起笑了起来,不过她们觉得长孙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李安民,但长孙妘心里却有着更重要的事儿呢。

      长孙妘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她说:“我当金城郡主都十年多了,朝廷为什么会垮掉,我可以说是最清楚的人。想当初建东都的时候,征调了一百万老百姓;修运河呢,又征调了一百万百姓;修龙舟、下江都,累死的百姓差不多有千万呢。更别提三次征讨高丽了。”

      她这么一说,另外两个郡主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她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那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河东的裴家,那是百年的门阀大族,又何尝不是在吸老百姓的血呢。

      长孙妘进关中的时候,带了八万军队,可随军的民夫就有二十万。陇西的家家户户都得出人。当权者一道命令,就有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三个人沉默了好长时间。长孙妘打破了沉默,她面色平静地说:“关中年年大仗,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田地荒芜。为了自己的私利耗尽民力的事儿,我可不能干。我的婚礼简单点就行,需要的费用不能从国家府库里出,就用我的私人钱财吧。”

      这三年,每次大战之后,那些战死的神威将士,长孙妘总是会给很丰厚的抚恤金,也会给士兵们最好的待遇。按照制度,府兵得自己掏钱买武器、马匹、盔甲。但是长孙妘的军队这些费用都由她来出,她的家业都用掉一多半了。这些将士们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轻视她,都愿意为她去拼命,就是因为她对他们真的很好。她军法严格,训练也严格,有时候下的命令很无情,但是很少有人抱怨,就是因为这个。

      打天下,坐江山,烽火连天、杀伐不断,到头来,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长孙妘心事重重地送走了阿史那燕和裴敏。她的郡主府富丽堂皇,乃是昔日的晋王府,府内锦罗绸缎、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然而,她却不由得想起年前从河东到长安,再至陇西一路上所见到的悲惨景象。

      长孙妘在书案前缓缓坐下,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请君停徭役,开义仓,免赋税,与民休息,与民更始。我与君婚礼一切从简。可否?”这话她曾和舅舅说过,可惜皇帝并未听从。这一次,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李安民。

      李安民看着长孙妘送来的纸条,久久沉默不语。他的眼里含着泪水,却又露出笑容。那个刁蛮、纨绔的长孙郡主,原来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李安民将长孙妘的字条放进一个木盒子里,再把木盒子放进一个箱子中。那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长孙妘的书信。还有一张张他思念长孙妘时为她所画的画,数量众多。这些年,只要不是太忙,他每隔几天便会画一张,然后都小心地收藏起来。

      李安民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收好,骑着马带着几个亲卫前往无忌的府上。无忌的越国公府在长安城里那可是一处豪华的大宅子,雕栏画栋,回廊九转,十分豪华气派。

      “拜见唐王殿下!”无忌领着家人刚要下跪,李安民赶紧冲上去,一把扶住他,不让他跪下去。

      无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安民却笑了起来:“大舅哥,这个时候才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啊,军务繁忙,早就该来拜见你了。”

      无忌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李安民迎进了府。两人曾经并肩作战过,彼此还算熟悉,可看到李安民,无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殿下今日到我府上有什么事?”无忌故作疑惑地问道。

      “第一呢,是想请你原谅。你妹妹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这根源在我,多有得罪,希望你能消消气,原谅她!”李安民满脸歉意地说道。

      “唐王殿下,长安郡主留我一家老小一条命,我就万分感谢了,哪里敢让您二位费心。”无忌冷冷地说道。

      “无忌,你真的要和你妹妹一直置气下去吗?有些事她确实做得不对,但她也是为了你好呀。要是别人家的事我也就不管了,可你是我大舅哥,我不忍心看着你和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形同陌路。”李安民一脸真诚地说道。

      无忌默不作声,李安民不管他,接着说道:“无忌,你还是心疼妹妹的,对吧?她就算有千错万错,可她还是你妹妹,还是把你当哥哥,一直都在保护你。无忌,如果你想做事,想成就自己,就到我幕府中来吧,位置随你挑,你想带兵就带兵,想做文官就做文官。将来朝中官职以你为首,你就别再怪她了,好不好?”

      “唐王殿下,您错爱了,我才疏学浅,当不得大任。”无忌拱手向李安民行礼。

      “无忌,你们之间的事我都是看着过来的。长孙妘是个好姑娘,这话本该是你对我说的。你妹妹虽然夺了你的权,可她也为你扛了好多事情。无忌呀,你不能只记得她的错,忘了她对你的好呀。当初她刚到长安的时候,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拼了命地为你们家周旋,是不是?当初先皇帝要派你们去突厥送死,她是不是孤身一人到我这里来借兵,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们从草原上救回来?是不是?”李安民说着,热泪盈眶,情绪一时激动起来。

      “那时候,我到草原的时候见到她,她身边的侍卫都战死了,她一个人拿着刀面对成千上万的突厥人,也要死死护住你们,她退缩了吗?无忌,她前些年做的事还不够多吗?她为你们家,和朝廷那些老狐狸周旋,为你们弄钱粮,是不是?虽然你也许无法理解,但她依旧还是那个哪怕自己死也要保护你们的妹妹呀!”李安民越说越激动,双目圆睁,双手紧紧握拳微微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草原上看到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无忌想起了父亲长孙晟老将军当初说的话:“看着,清儿、景德、无忌,这就是你们的妹妹。还有麟儿,这就是你的姐姐。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一幕,要相信她,保护她,知道吗?她也永远在保护着你们!明白吗?”无忌也有点动容了,他的眼睛红红的。他父亲好像早就知道了今天这一幕。当初他为什么要把凉国公的位置留给长孙麟?父亲为什么会让长孙妘接手他们家整个朝廷的资源?他父亲一直相信着长孙妘,其实是把长孙家托付给了长孙妘。

      “无忌,说起来你别生气。论打仗,你不如长孙晟老将军;论朝廷权谋,你也不如老将军。但是你妹妹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孙家在她的手里比在你们手里更合适。无忌,过去的事就算了吧,你妹妹真的是个很好的妹妹,很多苦她一个人替你们背着,她已经为你们争到了更好的未来。你就别和她争了,好吗?你父亲在天之灵会想看到你们这样吗?”李安民忍不住泪水滑落下来。

      “唐王殿下,要是长孙妘仅仅只是夺了长孙家的权,那我倒也不至于恨她,可她竟然把长孙家在陇西的根基都给拔了,长孙家的部曲、田地全被她收走了,还杀了长孙家那么多人,如今长孙家实在是容不下她了。”无忌虽心有不忍,但也很是无奈地说道。

      “那些人难道不该杀吗?在陇西,那些人哪个不是仗着长孙家的权势胡作非为?哪个不是对百姓犯下累累血债?他们把百姓逼得走投无路,就因为他们姓长孙,你们家就要被这些人拖着一起下地狱吗?难道只有那些人是人,你们陇西治下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李安民厉声质问,“无忌啊,有时候我真想给你一巴掌,让你好好看清楚是非曲直。到底是谁在为你好,又是谁在利用你、害你,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无忌沉默着,他心中的结并非那么容易解开,尽管此刻已有了松动的迹象。李安民递给无忌一个令牌,说道:“无忌,你们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已然发生的事实了。你随时可以到我的幕府中来,这算是我恳请你。来吧,靠我们再打下一片天地。无忌,你看看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你妹妹给予你的吗?你难道想永远在她的羽翼之下吗?”

      无忌拱手行礼,李安民也回了一礼。“还有,我请了苏威太傅作为媒人,向长孙家求亲。无忌,你妹妹的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如父,这个女方长辈就由你来做吧。”

      此事他父亲临终之前曾交代过无忌,即便心中对长孙妘有再多不满,也要为长孙妘完成这场婚礼。无忌微微点头道:“这事我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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