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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轮到我们家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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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宴会后,李安民拦下长孙妘的马车,找了个幽静的小亭子。
他把长孙妘叫到亭子内,和她聊了起来:“长孙妘,你我皆是世家子弟、关垅儿女,你为何偏偏对我纠缠不休呢?一次又一次,我李家究竟与你有何仇怨?”
长孙妘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整理了衣裳,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对李安民说道:“你我两家恩怨,远的不说,从开皇 15 年开始我长孙家多少人死在你们家手里,多少事情被你们弄垮了,你觉得有意思吗?”
李安民冷冷地对长孙妘说道:“长孙妘,我不是怕你,但是我们这样斗下去,伤害的只有两家,何必呢?宇文成都不是我害死的,我爹爹和哥哥都死在那一战里面了,你要报仇应该去找真正害死他们的人。”
长孙妘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对李安民说道:“不是你害死的?你为什么活着回来了?你告诉我,你哥哥死了,你爹爹死了,宇文成都死了,十万铁骑飞灰湮灭,你为什么还活着。去年你领兵再战攻入漠北王廷,俘虏的突厥吉利王子,阿史那燕公主在哪里?你敢说和你没关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你,勾结敌国弑父杀兄的叛徒!”
李安民笑了,他望着对面那个满心仇恨的女子,望着那个似乎想将他生吞活剥的女子,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眼角闪过一丝寒光,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厉声说道三声:“好!好!好!长孙妘今生今世你我不死不休。”李安民走出亭外,翻身,头也不回跨上骏马,策马扬鞭而去。
长孙妘看着李安民的背影,从怀中掏出一只碧绿的凤凰玉佩。朗朗自语地说道:“成都哥哥,你在天上会看着我对吗?我会为你报仇的,你会等我吗?”
一年的时间内,长安的长孙家和李家不断地相互攻伐,而长安的皇帝似乎完全看不到,甚至显得有些刻意地纵容两家之间的对立。
可是远在西凉的长孙家家主,长孙妘的亲伯父却不能再忍受了,他一路一路地派出使者,让长孙妘停止对李家的敌对行动。
长孙妘的伯父要进长安了,她也没有心思和李安民继续斗下去了,这样一年来精疲力尽。
门下亲卫死伤无数,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停下去,因为皇帝在身后看着,皇帝是不会愿意看到世家们团结和解的。
那就让一切暂且停下吧。长孙妘转身走进密室,她默默地将这几年辛苦收集的李安民罪证,以及那些关键且有价值的情报,仔细地整理并放入一个包裹中。
随后,她独自找来一辆马车,亲自驾车驶向李安民的府邸。抵达后,长孙妘小心翼翼地把马车停在了墙外一个黑暗幽静的角落里。
李安民的书房里亮着灯,他一身深衣长衫,在明亮的灯光下,映照着他优雅的身形。
长孙妘悄然地在远离灯光的院子角落里注视着李安民,尽管灯光并不耀眼,但李安民宛如自带光芒。风起,他手握瑾瑜,即使互为敌手,长孙妘也不得不认同,他是同辈中最为卓越的年轻人。
"李安民!"长孙妘轻声呼唤。李安民放下手中书,抬头望向声音来源,长孙妘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李安民皱起眉头:“长孙妘?”
长孙妘悄悄靠近窗台,略显尴尬地回应李安民道:“嗯?”
李安民借着灯光看着那逐渐清晰的身影,冷冷说道:“这么晚了,你是来杀的我吗?”
“不不,如果能杀得了你,我早就动手了。我是真心想跟你讲和的,别人传话我不放心,所以才亲自来了。”长孙妘赶忙向李安民解释。
“讲和?”李安民冷笑一声,说道,“你杀了我这么多人,难道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一句讲和,我就得停战?那些人就白白死了?”
长孙妘越走越近,她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借着闪烁的烛光,李安民终于看清楚了长孙妘的脸,那张脸依旧美绝人寰,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明艳动人。
李安民一向冷静沉稳,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张脸,他的内心却始终无法涌起恨意。
“你知道吗,你的人看似是被我所杀,我的人也看似是死在你手里,但其实都不是我们动的手。真正害死他们的,首先是皇帝。如果我们不出手,皇家就会向我们动手,死的人会更多,你承认吗?”长孙妘认真地对李安民解释道。
她接着说道:“李安民,这一年来我们看似斗来斗去,相互杀伐,但我可没有下死手啊。
你真正亲近的人,可没有一个死在我手里。你安插在朝廷的官员,五品以上的,我也没举报过一个,你承认吧?可你下手没个轻重,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你手里,你敢否认吗?我们别再打了,好不好?至少,除了必要演给皇帝看的,我们就不要再相互伤害了,好吗?”
李安民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停就停,我能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你哪天不是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置之死地?”
长孙妘掏出一个包裹:“这是你的东西,我可没有留后手哦。”李安民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手下往来的秘信,内容涉及走私私盐、锻造兵器、盔甲,甚至还有袭杀朝廷命官等,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足以让一个四品大官被诛灭全家。
李安民倒是不慌,他看了看,淡淡地说道:“哦,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长孙妘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如此有诚意了,你就这态度?你不应该请我进屋,然后歃血为盟、敲定密约什么的吗?”
李安民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和你拜堂、喝交杯酒我倒是有点兴趣,和你歃血就算了。你说的话,哪句可信了?”
长孙妘唰的一下脸红了,她气恼地伸手向李安民打去,“你无耻!”
李安民抓住长孙妘的手,长孙妘的手停在了半空。李安民突然盯着长孙妘看,长孙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李安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长孙妘说:“这个当作回礼送给你。”
长孙妘打开一看,顿时如坠冰窖。这张纸上只写了短短几个字:命西凉都督、西州道行军大总管长孙晟领本部兵马,出渔阳北击匈奴。
皇帝终于要对长孙家下狠手了,长孙妘想起了四年前,李家的数万铁骑也遭遇了皇帝同样的命运,被送上了不归路。
那时的李家实力远胜如今的长孙家,可那又如何呢?李家主子嗣几乎死绝,,一同陪葬的还有她的爱人宇文成都。
“你现在还不明白是谁害死他们的吗?是你敬爱的舅舅,当今的大隋皇帝陛下。当初我李家的命运如今又轮到你长孙家头上了,你还不去准备一下吗?”说着说着,李安民的眼眶变得通红。
长孙妘的双眸,渐渐变得猩红,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其实心知肚明,以她的聪慧,收集的所有证据都表明李安民是无辜的。
然而,她心有不甘啊,她最爱的人没有回来,李安民却孤身一人从死人堆中爬出,最终赢得了天下人的敬仰。
“我要走了,李安民,我累了。或许不久之后,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就这样吧,愿你长命百岁。哈哈。”说完,长孙妘凄然一下,便从窗台边消失了。
看着那在黑暗中渐渐消失的身影,李安民凝望了好久,她也许真的要死了,尽管这一年多以来他策划过无数次袭杀长孙妘的方案,尽管长孙妘无数次给他造成重大损失,称呼她为心头大患也不为过。
可是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子就要死在那北边那茫茫大漠,他心就高兴不起来,沉甸甸的压着他的胸口。他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希望她能活下来的
此时此刻,大兴宫内,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满脸忧虑地对皇帝说道:“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当年先皇刚刚执掌大权时,前朝的勋贵都不支持,是长孙晟率领军队平定了西道十五州的叛乱,才有了如今我们大隋的安定。皇上,您真的要灭掉长孙家吗?”
"你是在担心妘儿吗?放心吧,妘儿不会有事的。等这件事结束,长孙家的势力消散之后,朕会将妘儿赐婚给太子让她将来成为我大隋的皇后。可如今长孙家势力如此庞大,妘儿又如此才华出众,朕怎么敢留下他们长孙家呢。"皇帝眉头紧锁,看起来这已经是他最好的安排了
长孙妘在长安郊外终于与她的大伯重逢了。长孙妘的父母在她年幼时便已离世,她和两个弟弟都是由大伯一手抚养长大的。
大伯待她犹如亲生女儿,她自幼便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而是与家族中的男孩一起学习骑马射箭、兵法谋略。
尽管在来长安之前,她为了融入贵族圈子,学习了很长时间的琴棋书画、舞蹈插花,但本质上,她依旧是大伯跟前那个调皮的野丫头。
长安开远门前,一队队驼铃悠扬回响,穿越城门而去。无数的商旅行人从这里出发,将中原天朝上国的各种货物带往西域各国。此时的长安,是天地间最为繁华的城市,而开远门是长安最为繁忙热闹的城门。
长孙妘挥鞭驱马,自开远门而出,不远处,一队精锐的骑兵队伍迎面驶来,那是她大伯长孙晟的亲卫部队。长孙妘忧愁的面庞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为首的骑兵长策马上前,拱手向长孙妘行礼:“金城郡主!”
长孙妘见到自家的骑士,立刻回礼,并问道:“大伯还好吗?”
长孙晟身着素袍,面容坚毅,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睿智的光芒。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刻下了皱纹,但却无法抹去他的英气。
然而,当他看到长孙妘的那一刻,他仿佛不再是战场和朝堂上那个纵横捭阖的将军,也不再是那个权势滔天的长孙家主,而是一个看到女儿游历归来的慈祥老父亲。他冷峻的脸上立刻洋溢着满满的笑容:“妘丫头。”
长孙妘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翻身下马后,紧紧地抱住了长孙晟。“大伯!好想你呀。”长孙晟轻轻地摸了摸长孙妘的头,说道:“我的妘丫头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呢。”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城门时,皇帝的圣旨传来,命长孙晟明日前往大兴宫觐见。长孙妘将长孙晟迎回了国公府邸。在国公府的书房里,长孙妘仔细地为长孙晟分析着当前的形势,以及朝廷各路军队在西凉周边的调度情况。
长孙妘冷静地说道:“他们已经把我们西凉的路堵死了。东、南、北三个方向,朝廷有实兵 12 万。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周围 15 州的折冲府还可以紧急招募 20 万精壮士兵。而我们西凉最多只能征召 3 万骑兵和 5 万步兵。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我们都无法与朝廷抗衡。”
长孙晟平静地坐在堂前,聆听着长孙妘对突厥的分析。这一战显然是九死一生,但他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突然,他站起身来,威严地对全场所有人说道:“那就这样吧,妘儿留下。无忌、景德、清儿,你们哥几个出城回营地,安顿好将士们。其他人回房吧,不要在长安城惹事生非。”
长孙家的子侄们听到家主的命令,赶忙回应道:“诺!”然后各自散去。
全副武装的亲卫们关闭了大门,然后退守到堂外的栏杆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偌大的堂中,只剩下长孙晟和长孙妘。
长孙妘忧虑地望着伯父,没有说话。长孙晟却笑了:“我家的妘儿真的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要教你武艺和兵法吗?你这孩子,你身上流淌着的不仅有我长孙家的血液,还有皇家的血脉。等你长大了,他们不会让你留在宫外的,他们会把你送入后宫。我教你这些,就是想让你在那阴森黑暗的后宫中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女主欲言又止,却被长孙晟制止了。他接着说道:“可是你如此优秀,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若你是男儿,将我长孙家的基业交到你手中,伯父也会毫无顾虑。若是太平之时,你进宫也无妨,凭你的才智,大隋皇家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我长孙家也能借你之力屹立不倒。可到了如今这地步,伯父也无法为你做什么了,相反,伯父还要求你。"
长孙妘的泪水瞬间挂满了脸颊,她差点跌倒在地,哭喊着:“伯父!” 长孙晟望着长孙妘,说道:“带着你年幼的弟弟、侄子们重振长孙家。也许清儿、无忌他们能回来,也许回不来了,但没关系。伯父知道,只要你在,无论我们这次是否能回来,你一定可以让长孙家重新崛起。伯父求你,活下去,不要做傻事!明白吗?”
长孙妘的泪水不停地掉落,她坚定地对长孙晟说道:“好伯父!我答应你,我不会做傻事。要是你回不来,我将来一定诛尽大隋皇族,鸡犬不留!我会将暴君杨广挫骨扬灰,以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