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魍魉斗》问玄机

2、猜猜

　　六十七年前，寺水市。
　　这里有个小镇，铺安。
　　镇上有个小有名气的古董店。

　　一进门，原本舍不得开的灯光在“砰”的一声响后将整个房间的展示柜里面东西照得辉煌。
　　进门右墙被一副卷轴遮住了。卷轴内容倒是有趣，不像其他山水美人栩栩，倒是三只奇丑无比的山妖鬼怪，一半纸卷密密麻麻书写着墨字。

　　近秋分的遍地黄叶让大街看上去十分浪漫。

　　不久，这个地方改名了，叫汜市街。原本是周边的房子现在都藏在了街坊之中。
　　汜市街有一条小巷，进巷前总能看见一家不像模不像样的古董店。

　　古董店卖的东西还挺多，除了陈年精美古董以外还有门口大树下，竹编蒸笼里面躺着个个胖乎乎的早餐包。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的，周围邻居都没有印象，因为蒸笼的年纪比他们爷爷奶奶年纪还大。

　　邻居总是对着主人打趣：“穆裹啊，你怎么不搬走啊，拆迁款够发半辈子了。”
　　主人：“如果我搬走了，这些古董怎么办，落叶归根，我想走他们就不一定了。”

　　一大早，竹蒸笼就吹出了烟，一开一合便有了收入，零零散散一块钱一个，利润不过一半的钱。
　　卖包子的是个鼻梁架着老式眼镜的年轻人，眉峰山岳俊俏，双眸清澈明晰，穿了一件竹色衬衫，宽松的黑色裤子，干活时身上会多一条围裙。一笑起来清风入梦。
　　照顾生意的都是学生，上学时经过这里买个包子填填肚子。

　　“我们要一个。”双胞胎攥了一块钱给老板，随后就接住了老板递过来的肉包。
　　老板穆裹的疑惑袭满全身，刚才不是才买过吗？于是提口问了一句。

　　他俩解释：“不是，我们拿给那边那个哥哥吃。”
　　那个哥哥？哪个哥哥？
　　顺着手指头指的地方看去，是对面垃圾堆的方向。

　　不久，穆裹听着他俩的感慨：“你怎么在垃圾桶里待着，多脏啊……”应该是助人为乐后心情愉悦，离开时两个小孩子满脸笑意。
　　心中挣扎良久，穆裹还是忍不住好奇，借着空闲戴着围裙就过去看。
　　垃圾被堆放在对面巷子里，被两边建筑夹在中间，光线比较暗，更是无处落脚，穆裹路进去一半就不再往前了只是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兄弟，还在没？”
　　原本就没有想帮的意思，问问也就走了。自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咳咳，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让穆裹不得不当这个老好人。

　　“我是那边古董店的老板，你要是有需要的就来我店里坐坐吧。”穆裹看见自己摊子上又来了学生围着，正想马上离开。
　　“好，谢谢啊。”身后传来毫不客气的声音，从暗处走出来。

　　穆裹转眼惊异，拦住马上要走出小巷子的人，把围裙取下来给这个大哥将要处遮住。他慌张道：“不是，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啊！”
　　再穷的人也是有块遮羞布，至于面前的这个人真是穷到地底了吗！

　　看清他的模样，微蹙眉间，墨发披肩，两颊残留墨渍胸膛也有少许黑色痕迹。低着脑袋，不敢看人。

　　“谢谢啊，我刚好有点冷了。”大哥握住围裙两头收起来的角，另一只手是人家学生给他的包子，貌似请求着说，“我现在不方面见人，街坊孩童过往，还望劳烦帮我掩盖羞处。”

　　穆裹到这来生活几十年，还真没见过青天白日哪个乞丐蹲守在垃圾桶这等场面，当然纯阳学生就更不可能了。便又慌忙从店里取来一件外套给他，遮遮掩掩才进了古董店门。
　　“你在店里面去等等，我招呼完这些孩子就来招呼你。”
　　“谢谢啊。”

　　道完这一声，他匆匆进了这古董店。

　　眼瞧着外面的穆裹卖完包子进来，嘴里念叨：“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没穿衣服就在外面吹风？你家在哪，我送送你呗，实在不行我帮你报警。”
　　“我……”这人坐在椅子上看看外面黄叶飘飘忽忽落在地上的风景，“我叫左看秋，没有家，家被烧了。没有什么父母，一个人。”

　　穆裹轻轻一笑，没有信半个字，那个流浪的人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姿态
　　看着茶几上塑料袋里的包子，一口没动，甚至连塑料结都没有打开，饿没饿穆裹看不出来。人是在一直掩口水，望着外面的风景，不给这间屋子里面半点目光。

　　穆裹只觉得面前这人甚是眼熟，不是面庞而是方才给他穿衣服时碰到的一头墨发，熟悉的触感，仿佛很久以前他亲自去了解了每一根头发带来的触感。

　　在左看秋愣神时，一碟墨水放在了他手上，把神识拉了回来。
　　穆裹小心问：“你有异食癖？”

　　左看秋回神先是一愣，后知后觉手中的碟子已经挨着嘴唇抿了一口。
　　嘴唇上的墨告诉了穆裹答案。
　　“多谢。”

　　穆裹转身一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碟子里面只留下了一个底。
　　人走后那一丝气息始终不减，沉思片刻，想着这样无名无姓的神该不该值得他去关注。原本他也不过奉命在此看着古董店里面的其他东西。文房墨宝他手上能使唤动的不少，唯一只有笔他使唤不来。

　　“人家都不想理他。”墙上小鬼口不遮拦，讨论他的话全被听了去。
　　“我见左看秋可不是普通人，真希望他能收我入囊。”
　　墙上的鬼怪发着牢骚。

　　穆裹无语的笑了一下。
　　“唉？他笑什么，他听到你说话了吗？”

　　当天夜里，周围橙黄路灯照亮，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可是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果然下一秒，路灯便熄了。
　　霎时间，几道黑影在余光下显出了身，就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古董店。

　　穆裹脸上没有了好看。
　　这种阵仗自然见过，只是时间久远上次是什么时候早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眼不见心不烦，拉上了铁门，加以防护同时锁上了里面的玻璃门。

　　店外的这一反应迅速引起了店里面的所有东西的欢叫，尖利的嗓门悠长空灵，这种声音是在求救，屋子里面压抑得很，就像有无数人在他耳根敲锣打鼓。当即把穆裹整得烦闷，狠狠一瞪：“闭嘴，我再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就烧了你们。”

　　登时，屋子里面安静得恐怖。
　　供台的蜡烛若隐若现的噗噗闪闪。

　　“你能听见？”纸上一个名字发出男人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足以知道他的不可思议。
　　“何止是听见，你痣在什么地方我不都知道。”穆裹站在墙壁面前面不改色，轻声道。

　　只听那男鬼尖叫一声，名字在纸张上横窜：“羞死了！”

　　“死人，你踩我脚了！”
　　“我过去的时候你扇了我一巴掌！”

　　“轰！”原本关上的铁门又被拉开，玻璃门叭啦碎了一地，连带店里面所有的展示柜也遭了殃。

　　“哎呀！穆大人您可要行行好帮我们挡一挡啊，久久安逸生活让我有些使不上手里的劲儿了！”出来声音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一列字。

　　“哟哟，穆裹老兄又生气了。”发出声音的是在墙上三怪之一的枉過。
　　他挑唆这位仁兄已经有数百年了，从卷轴接手穆裹开始他就新长了一条尾巴，视穆裹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穆裹要是死了他也飞灰烟灭，无非是拿他挡灾。

　　面对这张毒辣的嘴巴，穆裹一直是不管的。枉過还要接下来的动作，穆裹甩手就是一滴墨水盖住了枉過的嘴。
　　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教训看热闹的画像了。

　　今日遇见左看秋，穆裹便觉得有些不对，平白无故神怎么会空降于市井之间。显然是有东西觉得没人管出来放肆了。
　　古董们更加肆无忌惮，大声嚷嚷：“原来穆大人是穆裹墨啊，难怪在我等妖魔鬼怪几番下手都不见得大人手脚无措，反倒哭了我等小人物。”

　　在交谈中风肆虐刮进门，没了柜门的保护使得卷轴随风动弹，被无形之物抢走。

　　“人还在此呢，仁兄莫不是太狂妄了些！”穆裹跳上屋外门口民户窗框，借力而上，在屋顶追赶，时机一到，立马抢过卷轴，本想与那人分个高下，抬头一见风都不刮一个，于是把手上卷轴仔细收好。

　　人是追不上了，看不见摸不着，谁追谁傻子，至于是谁，穆裹也琢磨不透，因为他在这人世不争不抢恩恩怨怨当场就报了，一时不会儿根本想不起来是哪位老熟人想和他交手。

　　再看看手里的卷轴，这么些年不来问候，现在来赶什么劲儿。
　　莫非与白日里赤裸的那人有关？还是说他也是来找这东西的。

　　于是只能返回，还没到地方，就见店门口树旁站了一个人，墨色衣裳将他的背面都藏在了黑暗之中，正面却又被光照的不失白天气色。眉眼清俊，懒色四起，微微低着头，墨发遮住他的脸。

　　“让在下猜猜阁下扔下《山誓画》返回的原因。”穆裹没有走近只是在不远处和左看秋搭上话。
　　“那便让你猜猜。”左看秋背着手转身面向着他，不紧不慢道，“我可辩辩虚实。”

　　夜风吹来，月光盖过店里面暖色光芒，两人伫立不动，眉眼之间的较量使得卷轴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穆裹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把卷轴扔进店里，老老实实平铺于原位，为之干脆。
　　“在下穆裹，请阁下出招。若是我赢了就请离开。”

　　谁知，左看秋叹了口气：“你想试探我？你猜不出就不用说客套话，直接问我便可。”

　　穆裹轻声：“还是不劳烦前辈了，请回吧。”
　　穆裹转身看着一地狼藉，着实不悦。

　　“你当真想和我打？”

　　穆裹刚踏进门的脚收了回来，点头：“不错。”
　　左看秋喃喃：“你笃定是我招来的怪风？”

　　此话一出穆裹哑语，本以为是错怪人家了。
　　结果左看秋欠揍似的笑道：“还真是我。”

　　说罢，穆裹脸色一沉，被人耍的事还真让他没碰见过几桩，这人凭空冒出来，现在又在此挑衅，实在可恶。

作者有话说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