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一次 第六章：透着钱味儿的报价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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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夫妇”的聊天对话框里，对窦汀雨的质疑正一句一句地往外冒。
“为什么不回话？你们那边还有人吗？”
“现在的公关公司是及时回复都做不到了吗？”
“所以我们生着病还要回复，你们却可以置之不理？”
“请问你们还想要按原定时间发布吗？不要的话我们给其他品牌了。”
“你们这样，真的是很没有素质、没有专业度！”
“要这样的话，我直接和H酒店品牌的人说好了。”
“……”
理性上窦汀雨懂的，作为第二次同“大明夫妇”打交道，而且都不知道这样的交道还要打多少次呢，面对这种情况，她应该泰然处之的；但当责备的话语如瀑布一般，随着“叮叮叮”的提示音不断涌现，她还是会本能地感到紧张。
工作中的沟通，通常是双方都想实现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博弈，如果不是面对面，这博弈种的不确定因素又会增加许多。
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每走一步又增加新的不确定性，需要凭着对局势的观望、对对方的想象重新布局。
比如在上次离职日，“大明夫妇”开场就撂下了质疑窦汀雨工作专业度的犀利表达，因此，他们把窦汀雨随之而来的沉默当成了愤怒；再到窦汀雨同他们回话时，他们就更愿意做出妥协，以防把合作推向不可收拾的境地。
但这次，“大明夫妇”选择了一个比较弱、而且可能除了自己没人会在意的生病的理由（其实别人是不相信），这种情况下，窦汀雨的沉默反而像是在他们让步时再踩上两脚：你们甚至不值得我马上回信息。
不巧窦汀雨的执行上确实也出现了漏洞：结束“羽洁babe”和“Serenity Mood”的定稿后，她产生了“工作差不多完成了”的错觉，忙着同柏源丛聊天，耽搁了“大明夫妇”的回复。
这迟迟不来的回复让“大明夫妇”越想越气，越要证明主动权是在自己一边，所以才有了这反应过度的第二击。
窦汀雨赶紧回复道：
“不好意思，刚刚被其他工作耽搁了，辛苦再稍等几分钟，我确定一下，马上回复您。”
做戏要做全套，她等了几分钟。
程橙和邹霄霄正好回来，把奶茶放她桌上。
“提提神啊，只有半天就解放啦！”
对真相一无所知的程橙为她打气道，惹得邹霄霄在身后无奈地笑。
几分钟过去了，窦汀雨谨慎地在记事本上编辑好回复，然后发到对话框中：
“不好意思，刚刚和客户确认好，您的稿件同brief上的要求、同客户的期待实在有些距离。烦请再看看，有可能根据上一轮的修改建议改改么？实在不行的话，只能遗憾地终止合作了，我们会按照合同付给您30%的创作费用。”
窦汀雨希望那“30%的创作费用”能够发挥它的神奇作用，但天不随人愿。
也许是因为“几分钟前还在义愤填膺，几分钟后就做妥协”这样的反应实在有失颜面；或者真的就是在气头上，决定不再为几斗米折腰，“大明夫妇”马上反击：
“那就算了，别合作了吧。我去和XX（媒体晚宴中酒店方的大领导）说，你们临时改brief，我们配合不了，这酒店我们也白去了。”
这种因为改稿需求僵持不下的时刻，有些KOL喜欢拎出之前见过几次的品牌方客户的名字，试图用“甲方”的威望威胁作为乙方的代理公关做出妥协。
尴尬的是，品牌方的人、特别是外国人，其实是不太记得住来了又去的KOL的。
就算记住一两个，出席活动的人和确定合作内容的人又常常是两批人，品牌内部的关系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谁会为了只见过几面的人冒险，插手同事的工作呢？
最坏的结果是，客户留个“有KOL来抱怨”的案底，记住了这个KOL“很难搞”、这个代理公关“没有处理好”，两边都得记过。
当然，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背景，是不可能和KOL说的。
窦汀雨权衡一番，决定既然是离职日，而且一觉醒来都会归零，那这次就赌个大的吧。
她在邮箱里找到“大明夫妇”说的那个XX的邮箱地址——媒体/KOL参观安排机票的时候，这个客户有被抄送到过；她把邮箱地址发到对话框里，说：
“上面是他的邮箱，你说去吧。还是你要打电话？你要打电话的话，我给你找电话号码去。”
窦汀雨赌他们不敢发。
赌他们刚刚只是在虚张声势。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
过了一会儿，对话框里有新的回复：
“我是大明，刚刚是小金在说话，她的身体不太舒服，反应比较大，不好意思，别见怪。”
“是这样的，我重新看了客户的修改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我们账号的风格，是比较自然的，确实不适合这么商业的宣传。”
“但是我们考虑到和H品牌的关系好，合作了那么多次，这次我们就尽量地朝品牌的期望多靠靠。”
“希望你也能和品牌沟通清楚一些，让他们对我们的处境有所了解，尽量不要把彼此搞到这么尴尬的境地”
白莲花般的回复。
窦汀雨发：“好的，辛苦了，小金好好休息哦。”
不过幸好赌对了……
窦汀雨终于松了口气，狠狠地吸一口奶茶。
远远地，曾文强走了过来，她抬头对柏源丛说：
“喂，你家‘有王’来教你做client management了。”
“哈？！”他当然不知道窦汀雨是什么意思。
“Jojo啊……”曾文强还是先来她这边备货了。
窦汀雨“啪”一声把一罐曲奇扣桌上：“这是最后一罐了。”
“嘿嘿，你是懂我的！哎！别听Tiffany瞎说，皮埃尔的我也吃过，你这个比不差的。别难过啊！”
窦汀雨瘪瘪嘴表示知道了，没回话。
而曾文强最大的优点便是，只要有便宜占，他并不在乎别人看不起他，也不会因此生气，转身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Josh，怎么样啊？早上那个会顺利吗？客户他们开心吗？”
不等柏源丛回曾文强，窦汀雨又插进一句：“不然两位到会议室聊？Debrief一下，然后相互交换一下client management的经验？”
从来没见过窦汀雨这样说话，曾文强有些意外，但马上来了个顺水推舟：
“也可以啊，Josh，那找个会议室，我来听听看今早你是怎么做的client management，看看有什么可提升的空间。就不在这儿影响Jojo工作啦。”
柏源丛看着窦汀雨，满脸的措不及防加欲哭无泪。
她对他做了个“反正没得选”的口型。
工位终于安静下来，她打开L美妆品牌的报价单。
报价单这玩意只要做过一次，再做十分钟都用不到。
但做好后，窦汀雨还是忍不住检查好几遍。
她知道，在这家公关公司之中，如果说还有什么工作是冯怀玉真正在意的，那就只能是报价单了。
线下活动、媒体发稿、KOL合作、媒体参观……这些能见到明星网红、公关行业的小白最关注、看来最光鲜亮丽的部分，对于在行业中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冯怀玉来说，已经是索然无味。
这类的工作，她基本上都丢给下面的人去做了。做得好的话，她就笑呵呵地接受客户的夸奖；搞砸了的话，凭她十多年的经验，把锅甩给下属或者第三方，她也能做到毫发无损。
但报价单不一样，报价单代表了她能给公司赚多少钱、她对于公司的价值，代表了她能够在公司爬到的位置，代表了她未来的可能性。
而且报价单只和一样东西有关，那就是钱，光想到这个概念就能让她产生初恋般毛茸茸的快感。
窦汀雨碰到过不止一次，冯怀玉死催活催让她把报价单赶出来，等她邮件一发，冯怀玉立刻说“下面的你就不用管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报价单和各项成本预估核算起来，认真得像在参加数学考试。
要知道，几百万的比稿方案，她都只是随随便便扫一眼交给经理发给客户的。小方案和项目回顾报告的邮件，她甚至都懒得点开。
所以，报价单这件事上窦汀雨选择谨慎行事，横着算竖着算，老老实实地检查了几遍，才敢发给冯怀玉。
没过多久，冯怀玉和严依涵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Catherine，L美妆品牌的报价单发你了；Tiffany，P运动品牌的年度传播方案也抄送Catherine发你了。我们现在去做离职交接？”
“这么急的吗？可我才刚回来呢。”严依涵可不习惯一回到工位就有事干。
“……你要多久。”
“你等我一会儿吧，我顺顺手上的事……对了，你要交接多久啊？”
“……五个执行中的项目和L美妆品牌的一个新项目，两个小时要的吧。”
“要这么多时间？！你改的P运动品牌的方案我还要看的，总不能就这么给客户吧！”
你还有一篇新闻稿要翻译呢靠！少花点时间在吃午饭和坐在工位上照镜子，不就有时间了？！
“没办法，我算下来两个小时是需要的。如果你实在没时间，不然问下Catherine怎么办？”
两人一齐回过头去看冯怀玉，后者已经沉浸在报价单的世界中不可自拔了。她们都懂，这一刻神圣不可侵犯。
于是严依涵叹了口气，说：“行吧，但你简明扼要一些，别像平时那样……拖拖拉拉的。”
窦汀雨笑笑，心想，你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一次 第六章：透着钱味儿的报价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