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今夜，将心给予》莫卿歌

4、重逢之人

　　1.

　　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2.

　　在奔跑的时候，奈布恍惚间尝到了自己喉咙间腥甜的味道，他来不及吞咽，身体与意识在这一刻仿佛分离开来，飞在空中俯视自己的躯壳。

　　要去哪里呢？真的是那里吗？真的是她吗？还是又一次地失望呢？

　　这些问题堆积在这具行尸走肉里太久太多了，仿佛呼吸吞咽都是麻木不仁，他一日日睁着眼，脑海里是她的血、她的泪……那种隐约的疼痛折磨着他，让他无法沉睡。

　　要继续跑吗？

　　没有犹豫、没有怀疑、更不存在后悔，奈布自顾自向前奔跑，他不在乎等待自己的究竟是奇迹还是又一次的欺骗——反正人生已经足够糟糕了，不是吗？

　　“奈布——你冷静点！”

　　枪托砸中了奈布的后背，玛尔塔一边喘着气一边骂了他一句：“你跑歪了！这边！”

　　奈布的眼珠动了动，被空军扯了一把，向湖景村海边的某个角落跑去。

　　“喂，奈布，你克制一下，你也不想让小泠看到你这副样子吧？”

　　玛尔塔这句话成功拽回他游离的魂魄，奈布踉跄一步：“喂，玛尔塔，你觉得会是她吗？”

　　空军的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去看奈布：“……我不知道，奈布，但这并不重要，是不是她，我们都要奔向那里。”

　　她深呼吸一下：“对吧？最糟糕又能是什么呢？”

　　“……啊，你说得对。”奈布有些混沌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但是，如果有人冒充她……”

　　“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一定会。”

　　“嗯，我也一样。”

　　在给出肯定答复后，玛尔塔向身后看了眼，心有困惑——

　　真奇怪，开膛手竟然没有跟过来？

　　3.

　　“所以，那位小姐就是你们口中失踪许久的秋泠？”

　　蚀日者晃了晃自己的斧头，赫莱尔敏锐地察觉——在自己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这位“前辈”周身的雾气剧烈震荡起来，本来隐藏在雾中的杀手竟然赤裸裸显出自己的身形。

　　杰克看着自己的爪刃，沉默着，也许消散的不仅仅是雾气，还有他心中那久久徘徊不得出的怒火和杀意。

　　与他永远对立的“宿敌”，永不低头永不屈服，在每一场对决中进行着如同共舞一样的争斗的人……他早已忘记最开始心中那充满恶意的念头，不，或者说它变为了另一种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肮脏”的东西。

　　可这一切都在那个如雪一样逝去的她之后变成了虚无。

　　“啊……”

　　许久后，杰克才发出了一个近乎叹息般的答复，他放下手，那仿佛凝固的身形终于动了。

　　“我的‘死敌’终于回来了。”他这样说着，声音却轻缓到经不起落雪，“你看到她了，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守夜人见到的，究竟是死里逃生后鲜活的她，还是一缕漂泊在湖景村的幽灵，抑或是过去回忆苍白的倒影呢？

　　这种猜测让杰克隐藏在面具的面容都扭曲了一下，而赫莱尔并没有察觉到开膛手的情绪起伏，或者说，在对方提问的那一刻，他便陷入了回忆中，思索着开口——

　　“像是雪花一样，站在那里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人类，更像是……”

　　说到这里，赫莱尔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准确形容，杰克的脑海却浮现出一双眼睛，黑色的，明亮如星星。

　　这种联想与话语让他无法忍受，他的身形再度隐于屋中，循着足迹，追了过去。

　　没能说完话的赫莱尔撇了撇嘴：“无礼的行为。真稀奇，他竟然也会有这一面。”

　　“……唉，我也跟过去吧。”

　　3.

　　越是临近，越是迫切，越是恐惧。

　　奈布隐约间听到了自己狠狠咬住后槽牙的声音，一旁的玛尔塔不知不觉也发起抖来。

　　“就是这里，临近湖边……我们那个时候总是会和小泠偷偷来这里吗，偶尔还会拉上渔女，就是这里，我没记错。”

　　玛尔塔神经质一样重复了两遍，一旁的奈布沉默着，可是他没有停顿不前，而是向着那个方向继续迈步前进。那细雪依旧飘落，隐约间，他们看到了一个身影。

　　与记忆中的少女相比，那个身影的个子要高一些，她背对着他们，直视着那浑浊暗淡的湖水。

　　啊……

　　这一瞬间，奈布与玛尔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们两个人机械一样迈动了脚步，轻而易举跨越了刚才阻拦住赫莱尔的屏障。

　　“唉？”

　　那个身影察觉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向了他们。

　　一张脸，一张与记忆里相比，褪去了些许青涩，如同花蕾终于绽放一样，美丽纯净的脸。

　　玛尔塔与奈布呆呆看着，两个人就像失了神智一样，一动不动。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于是笑了，就像是过去每日清晨的时光一样，她站在房间里的微笑一般。长大了的少女站在他们面前，用尽力平静，却略带颤抖的声线说出了问候：“奈布、玛尔塔，许久不见，难道你们不认得我了吗？”

　　说到这里，她似乎要哽咽了，察觉到自己即将失态的少女抬起手掩饰般遮住了自己的脸，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泠？”

　　玛尔塔喃喃念出她的名字，少女向他们试探般伸出手：“我回来了，要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飞速冲过来，张开了手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她，害得秋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奈布·萨贝达紧紧抱住她，他说不出话，也没有办法说话，过量的足以淹死人的浓稠感情堵塞在喉咙中，只有用力、用力、仿佛要把对方绞死在怀里的拥抱才能略微倾诉此刻的“心”。

　　就像过去一样，紧紧握住的手，永远不能放开的手，以为此生都只能在回忆中痛苦挣扎的人抱住她，如若此刻掏出自己的心脏就能换得此刻永驻，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小泠！”

　　玛尔塔从另一个角度环住她的腰，她那张往日里苍白甚至带着冷酷的脸上不停流淌着泪水：“小泠小泠，你回来了，我知道，你回来了……”

　　张开手臂，流出了代表欢乐与苦痛的泪水，三个人抱在一起，头脑里已经没有什么其余思考的余地，秋泠的头靠在奈布肩膀处，闭上眼，也在不停地流泪。

　　直到挟裹着雾气和风声的两位监管者来到不远处，他们依旧紧紧抱着，没有松开。杰克的目光轻易落在了被环抱在中央的秋泠脸上，落在她流淌着泪水的脸上。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凝固了，久久不再移动

　　——啊，她回来了

　　——……她竟然哭了

　　他从未见过她流泪，他见过无数泪水，但那些泪水无法让开膛手动容。尖叫和恐惧、泪水与哀嚎，这些只会让杰克陷入狩猎的喜悦，可此时，看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宿敌”流着泪的样子，杰克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反而想要走上前，擦去她的泪。

　　这种柔情近乎是陌生甚至可以说荒诞的，可杰克此刻却任由它继续泛滥起来。他站在原地，也不上前，只是静静看着这三个人。

　　一旁的赫莱尔“啧”了一声，性格同样恶劣的监管者也没有出言讽刺，也许不为什么，只是为了他们那流着泪的脸，跋涉万万里也要相聚的决心

　　——只为真心。

　　湖景村的落雪，终于停下了。

　　4.

　　湖景村，五个“人”慢慢向大门走去。平复了心绪后，被奈布和玛尔塔擦干眼泪的秋泠不假思索地挖苦了一下自己的一旁老对手。

　　“你穿这个衣服更像是衣冠禽兽了。”

　　“……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你开口就是嘲讽我吗？亲爱的小姐。”

　　杰克竟然也没有像过去一样和她“对打”，而是用一种极为温和甚至有些顺从的态度回应了她的话。

　　这种顺从让秋泠甚至沉默了几秒，她因为流泪发红的眼睛一瞬间瞪圆了，仔细打量了杰克好几眼。

　　穿着夜来香服饰的杰克突然凑近：“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还未等秋泠回神，一旁的佣兵险些暴起，被空军一把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

　　赫莱尔一直在秋泠身边转圈圈，歪着头看她，不说话，但是也不远离。

　　秋泠眨了眨眼，目光下移。

　　“这是你的新衣服？”

　　秋泠上下打量了一下杰克的服装，甚至还嗅到隐约香水气息的少女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嗯……和你以往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呢。”

　　她说这种话，就像是过往的分别从未存在，那些暗淡晦涩、明明应该是他最喜欢的黑暗的岁月冲刷过庄园的每一处角落，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可就在即将无望溺死的时候，方舟却驶来了。

　　此刻，“方舟”就站在自己面前，皱着眉说话。

　　她的脸是那样清晰，温暖，而不是幻觉中虚无且冰冷的样子。

　　杰克又笑起来了。

　　“呵呵……您喜欢吗？”

　　一种很暧昧甚至有些轻佻的回复，这让秋泠甚至有些不适地皱眉——杰克这种绅士的作风她几乎从未见过，伴随着鲜血的斗智斗勇才是常态，他现在的温和与暧昧在她看来都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种猜想使得秋泠向旁边微微侧身，一副微妙的拒绝姿态，站在她身边的奈布立刻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随后与玛尔塔一起面无表情看向杰克。

　　哈……！

　　杰克自然清楚秋泠回避的原因是什么，他虽然不惧怕这两位军人，但他也不想当着她的面与他们起冲突——毕竟，她就像消逝的那一天一样随雪归来，那么，会不会又突然离开呢？

　　所以，杰克并不想惹秋泠不开心，至少现在不想。

　　‘看样子，我的前辈与她的关系称不上好。’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赫莱尔轻易得出了结论，蚀日者嘴角上扬，看上去异常开心。

　　说话间，大门终于到了，秋泠站在那，一瞬间却有些犹豫。

　　这点滴犹豫却被朋友们敏锐捕捉，哪怕心急如焚，玛尔塔表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小泠，怎么了？”

　　“没什么，现在大厅里会有很多人吗？”秋泠挠了挠脸颊，“感觉会很尴尬……”

　　一旁的杰克见缝插针：“既然您觉得尴尬，不如随我一起去我们那边怎么样？”

　　他无视了两位军人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优哉游哉加上了筹码：“格蕾丝小姐这些年也很想念您，您不想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