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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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李亭长与林、邵二人，百里曜出了汝钥县。这次他骑马绕过了曾经爬过的那座遍地虫蛇的山，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是去山脚下晃了一趟，却没找到曾经那家天价小酒家。其原址上新建了一处小驿站，门口立了块牌子，用红色的颜料写了八个醒目大字：“此山危险，勿走夜路。”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笑，于是屏住呼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才勉强把笑意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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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愈发的多了，直到十二月入冬，他才离开益州，南下回到了清州。赤风是北国的马，耐冻，但他的猫怕冷，整天缩在他怀里不肯出来，二少怕冻坏了它，就到有暖冬的清州来了。
进到境内，他到的第一个村子正是天狼山脚下的梅村，此处已没了土匪盘据，遥望过去，各家房顶上飘着阵阵炊烟，几个孩子还在外边贪玩，村子一片安宁祥和。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村民记得自己，但凭他这一身行头.怎么也不敢太摇大摆地进村，就绕着村子偷偷摸摸地转了一圈，下马敲响了段家宅子的后门：他记得自己与段家的大小姐还有个约定，倒是没想过自己竟真的有空用来履行了。
门开了，门后是一个熟悉的姑娘的脸，漂亮的眼睛，惊喜地盯着自己：“少侠——？！您回来了？！”
段琴鸣比她的姐姐活泼些，百里曜很容易就认出了她，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二小姐莫要声张，在下不过途经梅村，顺道来看一眼……”他真的很怕这些热情的村民会再给他办个什么宴席。
“哦，好，小女明白了……”段琴鸣立马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地掩住了嘴，但目光里仍是掩饰不下的殷切，“少侠用过晚膳了吗？家姐在后厨帮母亲做饭，可要给您也添一副碗筷？”
“不不，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百里曜连忙拒绝，看少女那副坚持的模样，又不好完全不领人家的好意，便说，“二小姐若实在有心招待，就叫人帮我喂下我的马，再给我这小猫弄些吃的吧……”
听闻主人这么说，赤风和肩上的小明都没出息地叫了两声彰明自己的存在。
段琴鸣顿时喜笑颜开地应下来，边请掌灯人进屋，边让身边的丫鬟去通知下去，没一会宅子各处就热闹起来。赤风被小厮牵走后，第一个赶到客厅的人是段锦瑟。
她似乎是一听到消息就一路从厨房跑过来了，两颊飞着红，胸口微微起伏着喘气，双手还是湿淋淋的，一个丫鬟从后面追上来用巾帕给她擦手，又替她扶正了歪斜的簪子。她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搭在丫鬟的小臂上，看清客厅里站着的那个一袭黑衣的笔挺身影后，明丽的眸子里闪出难掩的欢欣雀跃来，明明气已经喘匀了，脸上的红晕反倒加深了。
“启公子……”她将这个称呼念出口的声线让百里曜想到汝铜县里那个叫阿秀的姑娘，不过阿秀是情含在声音里多一点，她是情含在眸子里多一点，“启公子恪守承诺，前来探望，小女实在不胜感激……”
说着，仪态万千地朝他福了福身，那双漂亮的眸子抬起来，仿佛装着千言万语，能叫这村子里所有青年为她心动。
然而掌灯人的心中却没什么波澜，甚至有些逃避对上那含情脉脉的视线，毕竟半年前就有人拿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然后骗去了他的身体，再早之前，还骗走过他的心。
“段大小组客气了，在下不过是顺道而来罢了。”于是掌灯人客气而疏远地回以一礼，道，“看梅村的百姓们生活宁静，在下也就放心了。”
段锦瑟扶着门框的手放下来，捏住了自己的袖子，抿抿唇，又充满希冀地问了一句：“那启公子，可要在村中逗留几日？您可以借宿在段家宅里的。”
百里曜看见她那双眼睛就有些牙酸，但确实有意在村中留几天，给他大了一圈的花猫做一个大点的、保暖的袋子，于是答应下来，但说好不白住不白吃。讲这条件时恰逢段家二老也赶了过来，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只说他若是有心，就隔日护送他们的大女儿去城里一趟，算作借宿的报酬。掌灯人真的很不擅长和这样热情淳朴的人打交道，无法，只能同意了。
晚膳他好歹是推辞成功了，没被拉上去同享，但晚膳后，段大小姐亲自给他端来了一盒糕点，劝他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百里曜能透过段锦瑟的身侧清晰地看到段琴鸣正抱着他的猫站在院门外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他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可能叫她当着妹妹的面无功而返，只好无奈地收下了食盒，交接时很小心地不去触到女子葱段一般的手指，但段大小姐还是红了红脸，用帕子掩住嘴羞涩地告退了。
段家姐妹一走，小明就咪咪地跑了进来，在主人的裤腿上意思意思蹭了两下，就顺着爬上桌去间那盒糕点，闻到是素味的后瞬间失了兴趣，转身跳到主人腿上，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蜷起来睡了，毛上还携着从那两位小姐身上沾来的淡香。
这恣意妄为的坏猫！百里曜很无奈地想着，没好气地起身将它丢到了段家姐妹用旧褥子给它做的窝里，自己坐到了床上，却迟迟没有躺下，原因无它：曾经，就是在这间客房里，他被人按在墙上，扒了衣服，背上被上了药。
其实隔壁还有间客房，但那间他也没什么好印象，在那里看见过某人光裸的上半身……他权衡利弊，还是选了这间好歹是自己睡过的房间。
烛台上的蜡烛烧了一半，他虽然还是无甚困意，但终于决定熄灯上床了。就在他起身准备脱衣时，窗户外忽然传来一阵拍翅声，他大步过去打开窗户，一只腿上绑着红绳和信纸的信鸽映入眼帘，他顿时明白了这是何人手笔，将信鸽拿进屋，取下了信纸展开查看：
贤弟如晦 启，
再过半旬便是如晦你的生辰了，听闻你远在清州，为兄又被要务缠在山上，不便抽身亲自前来祝贺，深感遗憾，特书此信了表歉意。我托人在清州城的城功客栈给你订了一桌酒席。你若能赶得过去，就当是为兄给你的一点小小贺礼了。书短意长，不尽欲言。
另，为兄得来一块北国的陨铁，你若有意，我立马命人给你打成刀鞘。
兄 百里无陌
百里曜算了算时间，实在不想在这冬季赶个数日的路去清州城吃顿百里瑕准备的饭席，生辰这东西，算上今年，他已经七年不曾过过，早已被他抛着脑后，不甚在意了，于是借了房间里的毛笔砚台，在纸背随意写了句：“不必，多谢兄长费心。”便将其绑回信鸽腿上，放飞了。
至于刀鞘之事，自然也是包含在那个“不必”里，按师父教导他的话，百里瑕、梅无陌绝对当不了他的“刀鞘”。
那……还有谁可以呢……？他躺上床、漫无边际地想过一个个人，最终想到那位明显对自己抱有倾慕之情的段大小姐段锦瑟——她可以吗？
还是算了吧。百里曜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这样恐怖的人，怎么能奢望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呢？还要耽误了人家一个好姑娘的前程。他还是就当柄孤魂野鬼似的刀，晃荡完一生才好。
这么想看，他怀着满腹的心事，沉沉睡去了。
与此同时，遥依山的议事堂中仍灯火通明，楚明修端坐于案前，眉头紧锁地盯着一份地图，不时喝一口手中的酽茶。坐在他侧边的白旭旸倒是一副悠哉模样，喝的还是从鬼烛台带来的没泡完的龙井茶。
良久的沉默后，楚明修率先开了口：“西杭县的官员与熤华山勾结，他们就是从这儿运输的粮草和兵马。此县盘据在西路关内，易守难攻……但我们要打下去，就必须截了他们这条补给线。白先生怎么看？”
白旭旸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只说道：“以你们的身份，不该去碰官府，否则待日后百里瑕拿下了鬼烛台，便有充足的理由来围剿你们了。”
楚明修的手指在西峪关的位置无意识地敲了敲：“那依白先生之言，我们该怎么拿下此处？”
他问完这句，眼睁睁看着白旭吻的脸上闪出点不怀好意的神色，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份艳丽的大红庚帖：“我半旬前去打探官府口信，西杭县县令余守正说，若是楚少当家愿意娶他的独女余潇潇为正妻，就反水向公亭举报煜华山，不再与他们勾结。”
“砰——”楚少当家摔了手中的茶碗，“他们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混帐——！”
他真的很久没发过火了，以至于都要忘了该怎么宣泄愤怒，只吼了一句便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语气，和白旭旸道了声抱歉。
白旭旸看了他一眼，手指点在庚帖上，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是不相信，还是不想娶？”
“不想娶。”楚明修脱口而出，对上白旭旸的视线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又轻声补上一句，“我和他说过要娶他的，他走了，我也就不娶了……我只要他一人。”
听到这个回答后，白旭旸饮尽杯中的茶水，手指一推将庚帖滑了过去，一声不吭地起身走了。
楚明修翻开庚帖，在那余潇潇小姐的生辰八字下，还有一行草书，是白先生的笔迹：“明晚子时，去西峪关口接应。”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