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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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曜没把方才那个小插曲当回事儿，但没走出巷子几步，就看到墙头利落地翻下一个蓝衣少年来，喊住了他：“掌灯人请留步！”
他停住脚，看那洛小公子脸不红气不喘地跑到自己面前，先发制人问道：“你手上有剑茧，是习武之人，为何不自己去救猫下来？”
“掌灯人见谅。”洛宁不卑不亢地应答着，那稳重的模样与方才被吓到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南公子身体不好，习不了武，可从小就向往这些事，若是被他知道我习武，是要被缠上的，因此一直瞒着他。”
“……所以，你找我是为何事？”百里曜不知为何，不是很喜欢这位洛公子——像不喜欢这个年龄时的自己一样。
“我来感谢掌灯人，劝服了阿溟那个倔种。他老是恣意妄为，不顾自己的身子，他家里人……还有我……都很担心他，如今听了掌灯人那番话，他以后就该安分了，因此特来谢您。”
少年说得诚恳，百里曜找不出茬，也不想去管他们的家事，就随意客套了两句：“无心之言，能对你们有帮助自然最好。若无事了的话，我就先——”
“掌灯人且慢！“洛宁再次喊住了他，掌灯人无法，只好再次转身，只见少年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是那只小花猫。
百里曜察觉到了少年的意图，挑起眉：“你想把这猫送我？”
“是……”洛宁的面上显露出了点无奈，“我和阿溟都养不了它，阿溟就说，既然它这么黏掌灯人，不如就送给您……他本是想自己送来的，但他得回家喝药了，便嘱咐我来与您商量一下。您若是嫌带着麻烦，不必勉强——”
“不麻烦。”百里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下意识就一口答应下来，连忙又找补了一句，“身为掌灯人，为百姓分忧是应该的。”
等少年连声道谢着告辞后，他还捏着那只咪噢咪噢的小猫，盯着它发愣，后知后党地意识到——
他肯要它，好像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而已。
那双绿色的小圆眼那么单纯，不像有些人的眼睛里，总是藏满了东西。
而且有猫了，是不是就能吃烤鱼了……?
等百里曜揣着猫把修整好的装备都穿戴好，买了包能路上带的鱼干，骑着赤风到了城外时才反应过来：花双县没有烤鱼——不对！他还没给这小奶猫起名呢。
他把趴在自己肩头眯着眼打呼噜的小猫拎下来，他穿着护腕，自然没有袖子给它钻，本来就睡得不舒服，如今又被拎着翻来覆去地打量，很不满地叫着扭动起来。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叫的这么娇气。”白里曜一边检查着一边自问自答，“竟然是公的……以后，可不许和你赤风哥一样没骨气。”
赤风好像听懂了主人又在戳它，委屈地打了个响鼻。
这朵小蒲公英现在就挺没骨气的，在他手里扭得像只毛虫，爪子溺水似的乱划，曜公子就警告它：“若是给我划出了血，你的脑袋就不保了。”
百里二少的恐吓驯兽法十分奏效，小猫的爪子立马就不动了，只是咪噢咪噢地乱叫。二少想给它起个正经名字，正搅尽脑汁地思索着，那声音却一直往他本就没多少墨水的脑子里钻，二少脑子一乱，干脆就说道：“咪噢咪噢的，就叫你小明好了。”
有个讨厌的人也这么阿猫阿狗似的叫他“小启”，他总得找个机会报复才行。
这么想着，他用双手把小猫捧了起来，用拇指在它的脸上泄愤似的一阵搓，搓得它直摇头又开始扭动，才将它丢回了肩膀上。
＊＊＊
十月中旬，桂花开得正盛时，百里曜到了汝铜县。他在前一个县的公亭听说，有个采花大盗逃窜到了此处，现在夜深人静，正是那贼人作乱之时，不过，目前看来，这汝铜县还算安宁——
然而一下瞬，城内某处就响起了冲天的锣鼓声，紧接着亮起了数簇火光，待百里曜策马赶到城门附近时，两个身影恰好追着一个黑影跃出了城墙，朝远处跑去。掌灯人将肩膀上的猫抬下来丢到马背上，点上蓝火灯笼，二话不说也追了上去。
掌灯人的轻功很好，已经先那几人一步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能看到几人的身影时，追在最前的公差挥出了手中的长鞭，鞭身如灵活的蛇一般缠上了贼人的手腕，紧接着有一道声音响起：“哪里跑——！”
这鞭法和声音都有几分熟悉啊。掌灯人挑了挑眉，站得更近了些，只见持鞭的公差猛一发劲，虽未拽倒那贼人，但仍牵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回身试图扯开鞭子时，黑暗中闪过几道锐利的银光，似乎是飞镖一类，贼人就地一滚，躲过了，起身时反手抓住了鞭身狠命一拽，将那公差拉了过来，亮出了手中的匕首，眼看就要扎到公差的身上，又有几枚飞镖从暗中射出，打在贼人的手腕上迫使其偏斜了刃尖，反被逼近的公差一脚踹在脸上。掌灯人的夜视能力极强，清晰地看到那狠戾的一脚直接踹飞了贼人的两颗牙，感觉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这打法……不像是公差捉拿贼人，倒像是江胡之人内斗似的。想到这里，他思索片刻，还是解开了渡黄泉的束缚带以防万一，毕竟那贼人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他被踹飞出去后没有丝毫停顿，反而顺势挣脱了手上的束缚，也不恋战，转头就往更密的林中跑去。
一盏蓝火灯笼无声无息地灭了，随即，那贼人经过的树上呼啦啦落下一道黑影，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弯腿绞住他的脖子狠狠往地上一掼，把贼人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赤光一闪，渡黄泉直接捅穿了他的琵琶骨，将他钉在了地上。
掌灯人骑在他身上，因而黑纱之下的赤眸暴露在了那贼人眼前，他本想威胁他一句：“不想死就老实点”的，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那贼人就好像见了鬼似的，已抖若筛糠，说不出话来了。
他正想问其原因，两个公差就从后面赶了上来，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另一道更为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你……莫非是之前那个掌灯人……？”
百里曜一脚踩住贼人，起身看向二人，礼貌地回道：“正是在下。林小姐，邵小姐，久别无恙。”
那两名公差正是汝铜县的原“采花大盗”及其友人，林芝若与邵清光。估计是坐完牢出来后被李亭长收为已用了，看她们今日的表现，这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其余的公差还不知道找到哪儿去了呢。
林芝若自觉与这位掌灯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便想上前去客套两句，再把人头功抢回来，刚迈出一步，邵清光却拉住了她的衣袖，语气难得的十分凝重：“先别过去，芝若。”
她的目光在那柄血色之刃和其脚下的贼人间游移了一会儿，然后盯住掌灯人，严肃道：
“我认得这柄血刃，你不是一般掌灯人，你是跳虎涧的首席杀手——崆。”
林芝若闻言，手中本已收起的鞭子顿时又落了下来，瞳孔紧缩：“你是跳虎涧的？藏得够深啊……！”
百里曜不是很想与这对已经改邪归正了的友人起冲突，于是他很诚恳地解释道：“我五年前因故失忆，之后便一直行的是掌灯人的职务，追杀邵小姐的事，与我毫无瓜葛。”
邵清光无奈地叹了口气，按下友人的鞭子，道：“我知道肯定不是崆干的，我这种小人物，还轮不到首席出马……倒是那边被你的血刀钉地上的那个，可能就与你有关了——他是青江山逃出来的土匪。”
青江山……百里曜没什么很深的印象，只知道肯定是个被“崆”屠了的匪窝。如此一来，也解释得通为何他见到自己会那般畏惧了。
他不打算在这话题上多作停留，随意嗯了一声，就回身抽刀，示意她们来收拾人。
现场一时无话，那贼人似乎是痛晕还是吓晕过去了，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细响，还有阵阵不知从哪儿送来的桂花香。就着那花香，百里曜再看向邵清光时，忽然被唤起了一段记忆，他问邵清光：“你也是青江山的人吗？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邵清光闻言浑身一颤，深吸了口气，才回头看向掌灯人，答道：“我不是青江山的人，但我的老娘曾被青江山的土匪抓去洗衣做菜过，我们也确实在青江山见过面。”
“那年十月，桂花香正浓，却掩不住满山的血腥味，我得知了跳虎涧的首席杀手‘崆’要来屠杀青江山的消息，急匆匆地赶来，想救下我老娘，结果刚到山脚，就看到一个被血染红了黑衣、蒙着红色眼带的少年，提一柄血刃、站在我老娘面前。”
百里曜的心紧了紧：他别成了人家的弑母仇人吧……
好在，这种事并没有发生，邵清光继续道：“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崆’，当时心都凉了半截，谁知他开口，问了我老娘一句——”
百里曜忽然知道了那句话是什么——“是你杀害了我的父亲姜临吗？”
邵清光的话语与他心中那句重叠起来，女子的面容上感慨万千：“我老娘摇了头，那孩子很干脆地就收刀走人了……首席，就是在那时候撞见的我，我如今……也得像当初那般，与你道声谢才行。”
“谢、谢谢……”记忆中那个略带颤抖的女声和如今的现实也重叠起来，百里曜盯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他回忆起当年的对话，竟发现是如此清晰，历历在耳。
“为什么……要谢我？”
“你救了我娘。”
“我没有救她，我只是没杀她。”
“你只杀了该杀的人，在我看来，这就是救人。”
“……随你怎么说吧。”
好像有些沉重的东西忽然松动了，让溺在黑暗中的人，得以喘过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