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歌》有余不知

18、第十八章

　　船在海上行驶。

　　众人聚集在休息室里，休闲沙发围着方桌，铺着白色礼布的长桌上放着各式作为欢迎礼的冷食和饮品，都是新鲜的天然食物，银制餐具和瓷盘整整齐齐地放在温热的消毒柜里，等待客人取用。
　　倒是大方。

　　银蛇已经兴冲冲地直奔点心而去了，其他人也有说有笑地选着食物，叶由看了眼，刚刚和余安然说话的那个男人叫兰闻因，名牌下面的头衔是生物科技专家。
　　“尝尝这个！”银蛇往她盘子里夹了个小蛋糕。
　　难得那么悠闲。

　　陈玉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下有一会儿了，他进这里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也没什么架子，在万众瞩目下大大方方地抬手打招呼：“你们好啊。”

　　说着看了圈屋子，找了个还算空的沙发坐下来，和他挨着的那人受宠若惊地往旁边让了点儿位置。
　　009毕恭毕敬地站到他后面，手上的行李已经没了，应该是放好了。

　　零零星星的回应过去以后，方才还有些聊天声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去，陈玉翘着腿坐了半分钟，感觉浑身不得劲，坐起来左看右看，终于明白问题在哪里了，他不解地拧起眉头：“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说什么，两三轮过后，有人大着胆子问，“陈少怎么也参加这次活动？”
　　“来玩的啊！”陈玉答得很爽快。
　　这船上能有什么好玩的，那人心里犯嘀咕，只觉得有钱人爱好就是与众不同，也不敢说，只附和地点点头：“是、是，是挺好玩的。”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聊起天来。
　　陈玉心满意足地靠回去，一边听别人聊天，时不时搭几句话，转头吩咐道：“给我取杯果汁来。”

　　009微微欠身，往取餐区走去，陈玉顺着往那块瞄了眼。
　　两人视线对上。
　　他停住了。

　　谁都没想到一艘船不过数十个人，还能遇上熟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故，叶由目光冷静地和他对视，她能感觉到坐在自己右边的银蛇霎时间警惕起来。

　　定定看着她的男人忽然开口。
　　陈玉：“诶你有点像个我认识的人啊。”
　　他看起来相当平易近人，话一出口，旁边人顿时哄笑起来，有人调侃：“陈少！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这个搭讪方法了！”

　　“哎不是搭讪啊！”陈玉挠了挠头，又看了看她，咕嚷起来，“仔细看看又好像不是很像……刚刚怎么会觉得像呢……”
　　叶由心里松了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着脸移开视线，一副“我心情不好别烦我”的样子。

　　其他人知晓刚刚甲板上发生的事情，不想再把场面弄得不愉快，就没揪着这事不放。

　　“大家都哪个学校毕业的？”有人转开话题。
　　立刻有人跟上，就这样，一场别有目的的认“亲”大会沸沸扬扬地开始了。
　　叶由一边听一边盘算着如果自己被问到要怎么回答。
　　“临海。”有人说。
　　很清晰的两个字。
　　热闹的谈论声暂停，众人同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林知致在各种目光中坦然自若地笑了笑。

　　叶由在查资料的时候也了解过，临海大学在第三空间，也是第三空间唯一一所高等院校，虽然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学院，但二等公民通常是不屑于去那里读书的。
　　林知致居然是三等公民？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给人的感觉不太像。

　　说这话的人态度太自然，于是凝固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其余人渐渐释怀，放松下来接着聊。

　　009也端着果汁回来了，插了根吸管，陈玉喝了口就搁桌子上。
　　“路教授呢？”
　　果不其然，她也被点名了，叶由不动声色地把烂熟于心的答案报出来。

　　一所算不上顶尖但也不错的学校，在这群人里算不上出色，问的人顺着捧了两句就过去了，又转而问：“兰先生呢？”

　　这话有几分故意的意思，在场的除了陈玉这傻子以外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在开始这个话题时兰闻因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他迟迟没开口，看来只是个普通的院校。
　　果不其然，被这么一问，他神色扭了下，报了个校名，勉强能够到不错的边界线。

　　那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余小姐呢？”
　　“我是二区国家大学的，电子生命系。”余安然不好意思。

　　一瞬间，全休息室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第三空间只有临海大学一所排得上名号的高等院校，第二空间有数十所，二大是其中一个，而且是相当厉害的一个，分数线高得吓人，定位是社会与科学的精英人才储备站。

　　“高材生啊！”陈玉肃然起敬，又瘫下去，忍不住感慨道，“要是我能靠自己考上二大，我爸能高兴得给我把飞艇翻新一遍。”
　　银蛇倒是不怕他，兴致勃勃地问：“那你最后考了哪所学校啊？”
　　陈玉：“二大。”
　　银蛇：“？”
　　陈玉：“我有钱啊。”

　　他理所应当地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从沙发上咸鱼翻身跃起来，看向余安然：“我爸说自己没本事就要广纳人才——我给你开两倍工资，跳槽来咱们公司怎么样？”
　　叶由：“……”
　　这缺心眼的糟心富二代，怎么还带当众挖人墙角的？！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旁边的兰闻因表情顿时僵住，余安然连忙摇头：“不不，陈先生，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见她拒绝，兰闻因的表情稍微好看了点，又听陈玉爽朗道：“那你要是啥时候不满意了再来嘛！”
　　兰闻因神色又沉下去。
　　“不——不，”余安然愈发坐立不安，头都不敢抬，连连道，“真的不用，谢谢您的好意。”

　　陈玉：“没事啊，反正这事我还是能做主的，你想来就来。”
　　余安然张了张嘴——
　　“陈少说笑了。”
　　这话是兰闻因说的。

　　“我没开玩笑。”陈玉瞪眼。
　　“当然，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兰闻因连忙摆摆手，停顿了下，又刻意慢吞吞道，“我的意思是……她以前在康纳科技公司就职，要是真想干，应该当时就不会辞职了吧。”
　　余安然：“我不是……”
　　在场人的表情有所变幻。
　　她急了：“陈先生，我绝不是瞧不上贵公司！”

　　不管其他人作何感想，陈玉倒是不太在意，坐起来问她：“是薪资不满意吗？待遇不好？”
　　余安然沉默，勉强笑了下：“不是的，是因为……结婚。”

　　哦，众人表情明朗起来，纷纷表示了然和理解，陈玉也耸耸肩，意思大概是——那可就没办法了。

　　叶由维持着自己“心情不好”的扑克脸，银蛇看起来有点想翻白眼，抓了块点心含糊地咽下去。
　　“那现在怎么又出来工作了？”有人问。
　　遭受目光洗礼的女人眉头动了动，表情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一闪而过，仿佛错觉。
　　余安然垂下眼，轻声道：“已经离婚了。”

　　再问下去就是戳伤疤了，旁边人象征性地宽慰了几句，转而去聊其他事情。
　　被冷落的人也不难过，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抬起头笑一下，偶尔抿口茶水。

　　休息室里的气氛很融洽，刚刚那个话题仿佛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有人心想：
　　真奇怪，为什么女人的事业总是和婚姻绑定在一起？

　　*

　　聊了一段时间以后，角落里的广播响起，通知所有人去会议室集合，椅子围绕木制长桌摆放，靠里面一侧有个用来演讲的小台子，大家各找位置坐下。

　　那道广播好像说完就又把他们忘记了，迟迟没有人来，几个人按捺不住低声交谈起来，叶由面无表情地发呆，其实在心里默默背着地图和书里的重点，猫头鹰活得像个标本，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肩上，旁边的银蛇闲得无聊摆弄光脑。

　　在她背到第四十七页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名娃娃脸男性。

　　他看起来特别悠闲，手上没任何类似于文件的东西，只有一个带把手的白色搪瓷杯，绿叶红喜字，有些地方制作的时候釉没涂好，露出黑色的小麻点。
　　看起来很不靠谱。

　　男性若无其事地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轻快走到台前。

　　他先是嫌弃地伸出手指抹了下台面，确认没灰以后才满意地把杯子放上去，然后清了清嗓：“哈喽~你们好呀！很高兴看见我亲爱的船员们相亲相爱和睦共处的样子，我是本次项目的负责人——柯巧，你们也可以管我叫K先生。”

　　他眯眯眼弯弯的，嘴角向上翘着，小虎牙露出尖尖的一半，右边一撮绿色头发扎了个短短的麻花小辫，看起来年纪甚至比做了伪装的银蛇还小。

　　说完就停下，柯巧悠哉悠哉地掀开盖子，喝起杯子里的水来，底下人以为他是润嗓子，等了几分钟，台上半靠着墙壁笃悠悠喝水的人也没再开口，好像是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

　　目标、计划、要求……什么都没说。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单纯露个脸吗？被晾在一边的众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里看见了茫然。

　　“K先生，”林知致率先打破僵局，他主动提问：“合同里说的任务目标是探查死海海域，具体是查什么呢？生物、水质还是别的什么？”他举了几个例子。

　　柯巧啊了一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那要看你们查到什么了呀！”
　　林知致自动翻译：“就是说……什么都查？”
　　柯巧煞有其事地点头：“嗯！现在的目标就是这么个目标，具体情况还得看到时候的情况。”
　　兰闻因听着直皱眉：“这个工作量是不是有点大了？”
　　柯巧眼睛也没眨：“大吗？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