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救到床上了[末日]》摆烂咸鱼seven

91、第九十一章

　　时暮死死咬着牙，发黑的血液不要命地从嘴角溢出，束华策还在说着话。
　　“他不叫时郝，他有自己的名字，他叫束华舟。”
　　束华策和束华舟，无白和Z，原来如此，竟是这般……
　　指甲深陷入手心，身下的血汇成一摊，时暮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束华舟背叛你的原因很简单，他本来可以一辈子守着狸猫换太子的秘密活下去，可是他被我发现了。我的这个弟弟，当真是十分让人讨厌，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他总能轻易得到，就连失手杀了时郝，他都可以幸运地顶替。”
　　“可惜他总归不是时郝，我只是找到他，告诉他你为时郝做了多少，告诉他我知道是他杀了时郝。而他，做贼心虚，一边做着我的内应，一边还为真相暴露那天做足了准备，居然连收复华南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倒也是让我刮目相看。”
　　“直到我放你离开，他以为自己能脱离我的掌控，我只好敲打一番，让他认清现实。怎么样，相处的这些天，他和我像吗？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见时暮毫无反应，束华策笑着拿出一只小瓷罐，“想要吗，时郝的骨灰。”
　　一只布满猩红的手猛地伸出，束华策抬高手，看着时暮无力靠在自己膝上，甚是满意，哀叹道，“你知道我为了找时郝的尸体耗费了多少精力吗？他的尸体只有那么一点大，本来这会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但是现在我很生气，所以……”
　　一旁的士兵打开舱门，狂风灌入机舱，那只小巧的瓷罐被随意地扔出去，灰白的骨灰撒出一些，被风吹得扑到时暮脸上。
　　那一瞬间，浑身脱力的时暮骤然起身跟着飞扑出去，眼看半个身子没出机舱，腰上多出一只手，大力把他甩了回来。
　　残破的身躯撞上舱体，口腔鼻腔甚至眼睛和耳道，倏地炸出血花，时暮只觉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眼前的画面红黑交杂，什么都看不清，时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束华策托着脑袋静静看着他，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还不够，他还没有看到他想看的画面。
　　“我来告诉你，时郝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石兰推着轮椅靠近时暮，剩下的那半支淡绿色药剂尽数注入时暮体内。
　　地上的人剧烈抽动两下再无动静，黯淡的红眸重新聚焦，死死盯着闭合的舱门。
　　束华策放缓声音，“基因架桥实验在你身上这么成功，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的亲弟弟？他们只是在等，等时郝身体好转，只不过很遗憾，实验失败了。”
　　“我记得你在科研所原本是有一些朋友的，我想想……炎洄、鹿邬明、鹤九霄，还有一个很吵闹的女人，她叫高妍，我记得没错吧。你们本来可以提前摆脱科研所的魔爪，可惜你们失败了，泄密的人你一直没找到。”束华策的声音透着快意，“因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瞳孔微微睁大，束华策没有放过这细微的变化，语调越发柔和，“在我发现你酒量很差的那个晚上，你向我，亲自，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了你们的计划，只是很不巧，我刚好需要一个得到上层重视的机会，作为对你的补偿，我仔细交代了所有人，你不能沾酒。”
　　“还有你那个叫向之森的观察员，你一直很感激他，说他对你很好，他甚至在你们被处决，被沉尸大海的那天冒死救下了你，可你知道吗，他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他足足和二十六位华南高级军官签订了卖身契，卖的就是你，好在那天你觉醒了朱雀之力，这才被军部收归，不然，你啊，早就被玩废了。”
　　束华策命人将时暮放到座位上，陆续拿来些伤药绷带，草率取出时暮手臂上的子弹，胡乱裹上绷带，喋喋不休着，“你就是那样的人，随随便便什么东西，只要对你散发出哪怕一点善意，你都能曲解成爱，你根本分不清面前的是人是鬼，更也不知道哄骗你有多轻易！一想到我曾经缠着叫你老师，而你实际比我要小得多！时暮，你简直想象不到我有多兴奋！”
　　“我猜这个年朝，相当口蜜腹剑，他是不是把你哄得团团转？时暮，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去表达感情，只有束华舟那种对你毫不了解的人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到底是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
　　束华策用力擦了擦时暮面上的血迹，“你救了我，我培养了你，只有我最熟悉你，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不该永远在一起吗？那些人无非是贪图你几分姿色，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真的了解你。”
　　面前的人如提线木偶般任他摆弄，凋零的生命竟如此美丽，束华策愣愣看了几秒，后悔道，“我早该划烂你这张脸。”
　　被满身猩红染上气血的时暮透着脆弱的美感，眼珠蒙了层隐约闪动的水光。
　　束华策喜上眉梢，神似时郝，不，现在应该说，那张神似束华舟的脸逐渐扭曲甚至癫狂起来，双手颤抖着抚上时暮的脸庞。
　　时暮嫌恶地偏过头，面前的人也跟着偏头，黑光骤闪，时暮一时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你真该看看自己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有多漂亮。”束华策几乎要贴到时暮脸上，痴狂道，“哭出来我就原谅你，原谅你和别的人不清不楚！”
　　许久未开口的时暮声音低哑，“ST基金会承诺了你什么。”
　　“你想套我的话？”
　　时暮闭上眼睛不再动弹，束华策前倾着身体，“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石兰提醒道，“副会长，我们不能……”
　　“闭嘴，没你插话的份。”束华策瞥了石兰一眼，转过头热切道，“那将会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壮举，时暮，我们会成为天空的主人。”
　　闻言时暮睁开眼睛，冷冽如风的目光推动着束华策继续说下去。
　　“神力本就该为人类文明的延续做出贡献，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能源，我们可以在空中建起一座天空塔，海洋陆地，危机四伏，但那又怎样，人类还拥有天空。”
　　“你控制了孙燃。”
　　“没错。”束华策直视时暮，带着些傲慢，“朱雀，青龙，白虎，玄武，我都要，为了人类的未来祭出神力，是他们的荣幸。”
　　“时暮，别担心，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会活下去，我已经为你找到合适的心脏，那时送你离开华中只是迫不得已，你看，我现在已经找到你，我们会一起见证天空塔的诞生。”
　　一声轻笑传入几人耳中，时暮冷漠道，“满嘴谎话。”
　　“新纪元年，世界范围内地下城计划启动，只有华北，凭空出现巨大的地下堡垒，人类得此庇佑，往后百余年，玄武之力却不曾现世。”
　　“你向来自诩聪慧，你怎么会没有推测到玄武早已消逝的事实，华南一朝覆灭，东岸人造海啸，华北基地陷落，华西又会因为什么毁灭？这就是你口中的，为了人类的未来。”
　　束华策面不改色，好声好气道，“不是所有人都配拥有未来，时暮，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你忘了吗，你所遭遇的一切，带给你痛苦的那些人，他们有什么资格活……”
　　“你还想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多少龌龊事？”
　　闻言束华策怔住。
　　时暮双眼无神，目视着正前方，“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更没有做过任何愧对你的事，从你为了追名逐利设计我入狱开始，就该清楚，我们之间有再多过往，早就烟消云散，恨世报社实在不必拿我当借口。”
　　“你想和我撇清关系？”束华策哑然失笑，“你居然想和我撇清关系？时暮，你以为你撇得清吗，整整十二年，你一句烟消云散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狠心的一面？是谁？是年朝吗？是他教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听着逐渐陷入疯狂的声音，时暮不动声色摸住腰间的折叠尖刀。
　　身后的石兰只见一道光亮闪过，轮椅上坐着的束华策瞬间被时暮掐着脖子拽起来，一把尖刀抵着束华策的脖颈，渗出淡淡的血丝。
　　“立刻返回华南司令部。”
　　束华策听着耳后透着虚弱的声音不以为然，“回去你又能怎么样？给你的队员收尸吗？”
　　尖刀没入皮肉，血液好似小溪流水源源不断渗出。
　　石兰无声后退一步，缓缓摸上腰间的手枪，卡扣声响起的那一秒，白光闪过，尖刀深深刺入石兰手心，时暮抬脚将束华策踹向一侧较远的士兵身上，闪身接近左手边持枪的士兵。
　　咔嗒几声轻响，时暮拽过枪管一口气卸了士兵的弹匣，将近二十厘米的弧形弹匣狠狠击向士兵眼部，一声痛呼，冲.锋.枪瞬间易主。
　　弹匣归位，砰——！时暮一枪爆了士兵的头。
　　另一名士兵接了一下束华策，举起枪的瞬间，一梭子子弹穿过束华策，没入士兵体内。
　　扑通几声，机舱死寂一片。
　　石兰的手被死死钉在机舱上，时暮缓步接近，这时候石兰才注意到，面前的人，根本不确定她的位置！他在听声辨位！
　　石兰轻踢上机舱，一发子弹顺着声响射出，石兰作势闷哼一声，用力拔出手心的尖刀，嘭一下瘫倒在地。
　　安全了。
　　石兰噤声趴在地上，缓缓朝地上的手枪摸过去，不想时暮竟蹲在了她面前，那双眼分明无神，却准确勾起地上的手枪转了两圈，轻声道，“自作聪明。”
　　石兰睁大眼睛，枪口瞄上眉心，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时暮淡淡的一声，“可惜了。”
　　时暮摸着操作台，眼前时不时闪过画面，锁定了飞行路线的战斗机改变不了航线。
　　时暮收起折叠尖刀，路过束华舟时停了一秒，踉跄着走到士兵身边，毅然拽下两枚手雷。
　　狂风呼啸而进，时暮束紧背上的伞包，拉下保险栓的瞬间从高空坠落。
　　嘭——嘭——！
　　战斗机在空中冒出黑烟，打着转向地面坠去，强烈的震感唤醒强制陷入昏迷的束华舟，背部的伤口阵痛难止，束华舟神情恍惚，抬手拉紧防护绳，看向面前堆叠的几具尸体，确认没有时暮的影子猛地松了口气。
　　一片混乱中，束华舟翻出仅剩的一支淡绿色药剂，对着束华策狠狠扎了上去，战斗机跌出最低跳伞高度的几秒后，架起束华策奋力跃出机舱。
　　寒风好似刀刃划过伤口，强撑着开伞后时暮再没余力，昏昏沉沉垂着头，被降落伞带着在空中飘荡起来。
　　一头栽入枯草丛中。
　　微小的几声脆响神奇唤回时暮两分意识，顺着声响摸向手腕，他摸到碎成两段的玉镯，而玉串已然不见踪影。
　　浑身颤抖着翻找起四处滑落的玉珠，视线被黑暗阻拦，时暮胡乱摸着身下的枯草，一双手被叶片细枝割得血肉模糊。
　　十九颗，二十颗。
　　还差最后一颗。
　　最后一颗呢…为什么我找不到最后那一颗？
　　只差那一颗！就差一颗！为什么我找不到！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看不到！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找不到！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黑暗侵袭，时暮茫然跌坐在地，损坏遗失的玉石彻底击溃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无数对话接连成圈，在脑海中循环闪过。
　　时天晴「还有最后的亲人在你身边，带着弟弟活下去。」
　　……我没有做到。
　　金洛「他是不是在求救？」
　　淮香「什么类型的求救信号会是两个重复的音调？」
　　时暮用力捂上耳朵，手臂的伤口迸出鲜血，他是在求救，他在叫哥哥，他是在向我求救，是我，是我亲手……
　　吴枫「小时少校连聚餐都很少去。」
　　原弛野「队长你和束华策可是良师益友啊！」
　　是假的，是假的。
　　向之森「以华中的医疗水平，你的弟弟会好起来的。」
　　高妍「时暮，我们一定会成功！」
　　鹤九霄「终于要解脱了，我准备去难民流浪区定居，你们呢？」
　　……
　　「对不起，哥，你别怪我。」
　　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神力不是我要继承的，不是我，我没得选，我不想这样，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痛…我好痛啊……
　　沾满鲜血的草叶上晕开点点水渍，时间随风流逝，荒芜的大地上晃晃悠悠站起一个身影。
　　红光远远围绕着时暮。
　　继承人紧攥着破碎的玉石，那双眼睛早已漫上蛛丝般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