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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陨 ...

  •   正式演出的最后一次带妆彩排定在周三下课后。日日树涉特地申请了地下室的一间大厅用来预演,正式演出场地将是霍格莫德村的几家店铺和平时会上神奇动物保护课的海格小屋。海格慷慨地答应把小屋借给俱乐部用于演出,并帮他们藏好了这个场景会用到的装置——几台鼓风机和造雪机,是日日树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借来的。
      其余的道具存放在戏剧俱乐部的活动教室里,位于特里劳妮教授用来上占卜课的教室下方。戏剧俱乐部的成员们花了好几个星期说服霍格莫德村的老板们同意将商店作为演出的场所之一,为此分头在店铺里打起了零工。
      三年级的真白友也忙着和搭建场景的成员确认具体事项,此时日日树涉和冰鹰北斗各自换好了演出服,冰鹰北斗正在给日日树涉化妆。和往年圣诞节的演出不同,这次的主要演员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成员大多负责后台和场景搭建:毕竟这次公演在霍格莫德,比起穿着戏服在冷风中奔走表演,还是在店铺里绘声绘色地说着几页纸的台词或是街道各处三三两两地机动待命要好得多。
      日日树涉月光银的长发编成双马尾辫,穿着戏服坐在化妆台前。冰鹰北斗用镊子夹起假睫毛,小心地粘在睫毛根部。长长的眼睫被黑色睫毛膏刷过,再用睫毛夹做出卷翘的弧度。
      冰鹰北斗把眼妆工具放回化妆箱的空当,日日树涉看了看化妆镜中的自己。
      “北斗君的化妆技巧比之前进步了很多,真让人意想不到。”日日树涉说。
      “因为我练习过。”冰鹰北斗平淡地回答,从化妆箱里挑了几支口红后转回身来,在化妆桌上顶掉口红盖,托住日日树涉的下颌开始化唇妆。
      日日树涉于是不作声,下颌处稍凉的触感来自冰鹰北斗低于常人的体温,他维持着微仰着头的姿势,能看到冰鹰北斗近在咫尺的脸,甚至能看清在冰鹰北斗眼睛中自己的倒影。
      日日树涉倏然闭上眼。
      没有了视觉,嘴唇上来自口红膏体粘腻的触感变得清晰起来,提醒他演员的天职。不一会口红应当是涂好了,用了好几只口红叠涂,冰鹰北斗在替他抹去不同色彩间的分割线,好使得颜色自然起来。
      冰鹰北斗的手指在日日树涉的嘴唇上短暂停留时,日日树涉觉得他像是在触碰一块冰。可冰块是不会粘上口红的,日日树涉盯着冰鹰北斗深深浅浅一片红的手指想,但他刚刚想问冰鹰北斗的不是这件事。是冰鹰北斗粘假睫毛时平稳的手法从何而来。毕竟如果是为自己化妆的话,会用到假睫毛的机会应当寥寥无几才对。

      真白友也推开戏剧俱乐部的活动室大门时,化妆师和演员的位置已经调转过来。日日树涉正用银白色的睫毛膏把冰鹰北斗的睫毛刷成同样的白色,眉毛尾端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经被染白。那支睫毛膏里似乎添加了珍珠白色的闪粉,会反射细碎的光。凑近了仔细看,有种冰霜凝结其上的错觉。
      底妆用到的粉底液是暖色调的哑光质地,略微偏蓝色,仔细看就能与睫毛膏的颜色区分开。这大约就像冰和雪的区别,虽然一体双生,但是泾渭分明。
      真白友也小声地“哇”了一声:“虽然很适合北斗前辈,但是在正式表演之前角色是保密的,这么特别会不会在去彩排的路上提前……”
      冰鹰北斗伸手从化妆台上摸到一副墨镜,在真白友也面前晃了晃:“已经准备好了。”
      “好办法,虽然冬天戴墨镜很奇怪。”真白友也一本正经地说,“彩排的场地已经布置好了。为了方便走动,北斗前辈的表演场景在大厅的隔壁房间。”
      冰鹰北斗闭着眼,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睫毛膏涂完,日日树涉把睫毛刷旋进管体:“想到正式演出的时候,北斗君会觉得不安吗?”
      “不安?”冰鹰北斗想了想,哦了一声,“那没什么。我一向对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全力以赴,日日树前辈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衣更君,你看见冰鹰君了吗?”游木真挤过霍格莫德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端着两杯黄油啤酒朝衣更真绪走去,“戏剧俱乐部今天要在霍格莫德举办公演,但我从早上起就没看见他。”
      “或许是提早去做演出准备了。”衣更真绪接过其中一杯,拉着游木真走向蜂蜜公爵的方向,“北斗君倒是拜托过我去蜂蜜伯爵时替他带一些金平糖,他最近忙得抽不开身。”
      蜂蜜公爵里人群熙熙攘攘。衣更真绪从货架上拿起一包榛子巧克力口味的太妃糖时,看见货架的另一头,朔间凛月与濑名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真~绪来蜂蜜公爵是要买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吗?我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等真~绪在我睡着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卧室里哦。”朔间凛月维持着困倦未消的表情,以左臂为支点倚在濑名泉的肩上,语气甜软,“当然要是真~绪在潜入的过程中被我发现了,我就会把真~绪也拖进深渊里吃掉。”
      衣更真绪在脑内翻译了下朔间凛月的话,大致确定了朔间凛月后半句的意思是要把他拖进被窝里当作人形抱枕。
      “真抱歉凛月,太妃糖是我送给妹妹的圣诞礼物。”衣更真绪满怀歉意地解释,“而且凛月也不是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吧?我另外准备了要送给凛月的礼物,会在圣诞节那天来凛月家拜访,然后亲手交给凛月的。”
      “没关系~那么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星期,真~绪要准备更用心的礼物给小凛~”
      “是是,我给凛月准备的礼物一直都是特别的。”衣更真绪这么说着,偏过头看向从他们见面时就在焦躁地东张西望的濑名泉,“濑名前辈急着去做什么事吗?凛月就交给我照顾,前辈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
      “小濑正在在找游~君。”朔间凛月语气揶揄,“小濑在街上看见游君和真~绪进了蜂蜜公爵就急急忙忙拉着我也来了呢,但是现在真~绪和游君没有同行,小濑现在很懊恼哦。”
      “超~烦的!我一周前就写信邀请游君今天在霍格莫德约会,但是游君一直都没有回复!”
      濑名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无论谁听到他的话都会觉得他现在心情很糟,“游君来了霍格莫德也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哥哥!”
      “真和我说他要去挑选用在姜饼人上的糖霜,所以不在这里。”衣更真绪解释道。
      他凭记忆指了一个方向,却发现似乎出现了一些意外的情况:“我记得装饰糖霜的货架在那边……诶?怎么那里的人那么多?”
      那个狭窄角落里的人多得不正常,而且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蜂蜜公爵里正在变得越来越拥挤,门口甚至有店员在拦截人流限制入场。衣更真绪他们赶过去时,发现游木真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正在和一位穿着复辟时代长裙的高挑女□□谈。
      她行了个屈膝礼,笑吟吟地说:“好久不见,劳埃德先生。您也是来为圣诞节做准备的吗?”
      他们听见游木真回答道:“当然,塞尚小姐。既然在这儿遇见您,请允许我打听一下您今年要做什么样的姜饼人?”

      “游君看起来不像是在买东西……”朔间凛月打了个哈欠,“他们说话的语调实在是太装模作样了。这是在演什么剧本吗,比如说莎士比亚?”
      “从身高来看,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日日树扮的。”濑名泉搭腔,“我听说游君要来买糖霜的时候,还以为他打算和什么人一起做甜品。没想到居然是瞒着我们演戏。”
      “戏剧俱乐部今天要在霍格莫德公演,冰鹰君和我提过在演戏过程中会挑选观众互动。”衣更真绪说,“不过大部分学生都没有演戏的经验,俱乐部可能派出了一些部员充当配合表演的观众——这场戏似乎要演完了。”
      衣更真绪说得没错。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两人简单交谈过,那位高挑女性就和游木真告别了,临走时还送了游木真一个礼品袋。人群随之散去,衣更真绪他们终于有机会走上前去,游木真打开袋子,给他们分发里面的彩虹色果冻。
      “真,刚刚是戏剧俱乐部在表演吗?”
      “准确来说是这部剧的其中一场戏。”游木真指着手里的糖果袋上贴着的《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的logo,“这是剧名,剧本是俱乐部成员创作的原创剧本。”
      “那日日树君今天就像这样在霍格莫德到处走来走去,在每家店里都找人搭话?”濑名泉说,“还真是创新的演出形式。”
      朔间凛月说:“沉浸式戏剧被提出的初衷就是‘打破舞台与观众的界限’。如果没有互动,当然谈不上打破距离这种事了。”
      濑名泉面露怀疑:“睡间不会也接受了戏剧俱乐部客串的邀请吧?”
      “被邀请的不是我,是小美。”朔间凛月笑得胸有成竹,“小美前段时间带回了好几本这方面的书,我问问就知道了,哼哼~”
      “这次公演的剧本很简单,只是为了尝试一种新的演出形式。如果要最大限度地看完这部剧,跟着一个其中一个主演走完全程就可以了。”游木真说,“刚刚离开的是女主角,现在还能跟上去。你们有兴趣吗?”
      “我要去给小美加油,真绪也会陪我一起去吧。”朔间凛月笑得像只狡黠的猫。
      “是是是,我和真也会去。”衣更真绪说,“我们原本就约好要给冰鹰君加油,我想,跟着日日树前辈就能见到他。”
      “这样所有人都决定好了。”朔间凛月说,“那我们就跟上去。”
      “睡间没有问过我就擅自决定吗?”
      “小濑也不想一个人约会吧,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结局当然就只能和我们一起走了~?”

      “戏剧俱乐部难道和霍格莫德的店主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濑名泉说,“我们跟着日日树绕着整个霍格莫德走了一圈,像来给那些店提供人气的。”
      “戏剧俱乐部的成员有为这次公演打工。”朔间凛月说,“小美为了他的角色花了一个月的周末在霍格莫德给他演戏的那家店帮忙。”
      “但是我们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冰鹰君。”衣更真绪有些困惑,“我们跟着塞尚小姐行动,但是她始终没有和冰鹰君饰演的角色产生交集,冰鹰君也没有告诉过我们他会在哪里。”
      这时,他们跟着日日树涉饰演的Jasmine Cézanne(茉莉?塞尚)走到了朔间零饰演的卖花少女Amma(爱玛)身旁。
      *
      “我真高兴能在平安夜这一天见到你。”爱玛说,“自从今年下过第一场雪后,我就再也没有在这里和你说过话。”
      “冬天是森林沉睡的季节。”茉莉回答道,“现在森林里雪太深了,不适合散步。”
      “但你还是来了。”爱玛说,“我卖花为生,人们往往把我也看作一株花,一株冬天就会被埋在雪地里的花。”
      茉莉的表情有些惊讶:“但是,在这儿有人告诉我,冬天他的花园里也会开花的。”
      “他要么是骗子,要么是傻瓜。这里的冬天不允许一朵花的生长。”爱玛说,“这个世界上有能够在冬天开放的花,但仰赖于森林深处那位能控制风雪的精怪,这里一朵花都见不到。”
      茉莉皱眉:“我从未听说过我们的森林里有这么一只精怪,我们的森林与其他森林也毫无特殊之处。”
      “因为你从未在冬季走进森林。在冬天,这里的森林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爱玛说,“到底是谁在你面前夸下这样的海口?”
      茉莉犹豫片刻,说:“……你们都见过他种的花。他住在森林深处,在那里培育一座花园。当我早晨偶然遇到他时,他会从花园里摘一捧带着露水的花送给我。”

      “剧情总算要有新的发展了。”衣更真绪说,“如果风雪精灵是个重要角色的话,也许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两位主演在公演中的第一次见面……等等,怎么突然开始下雪了?”
      天空依旧和他们刚来到霍格莫德时一样苍白晴朗,但雪片正落在他们的头顶和肩颈。游木真注意到周围人群中有许多霍格沃茨的学生拿出了魔杖,雪片也下落得越来越密集。
      撑伞显然来不及了,他们用校服斗篷的兜帽罩住自己。爱玛与茉莉的对话还在继续,爱玛仍旧说着隐藏在森林里的风雪精灵的传说,他自冬日的第一场雪中诞生,目中无人、脾气古怪、随心所欲、冷漠无情。森林里的积雪能淹没过人的腰腹,松软的雪层下是危险的行路,这一切都拜它所赐。他使用自己的力量时毫不吝惜,以至于此地冬日严寒,花木摧折。
      而茉莉显然下定决心,她束紧衣袍,与卖花女告别。这最后一句台词似乎通过了什么魔咒所说出,于是所有被风雪席卷的观众都听见了年轻女人的决心。
      “但我应当去森林里。我曾经从他的手中接过235束花,应当在平安夜回报他的馈赠。”茉莉说,“无论他是什么。”
      *
      “如果冰鹰是风雪精灵的话,他就不可能在这里。”濑名泉说,“但是霍格莫德大部分地方今天我们都去过了,他会在哪里?”
      “要符合在冬天无法进入的森林边缘的条件,学校的禁林是很合适的选择。”朔间凛月说,“游君和真~绪从今天一大早就没有见到冰鹰君,你们认为冰鹰君提早来了霍格莫德准备,但他可能根本没有离开过霍格沃茨。”
      “但是北斗君一周前就和我们提到他打算在圣诞前的周末去蜂蜜公爵买新口味的金平糖。”衣更真绪说,“他们还在海报上标注如果在霍格莫德村遇到了演员,将可能被演员拉入表演场景中互动。”
      “这是模糊其辞的表达。而且因为这是闲聊,所以很难意识到冰鹰君说的话存在错觉的引导。”朔间凛月断言,“你们可能被骗了。”
      *
      塞尚小姐在森林的边缘找到了那座熟悉的小屋,那里也是风雪的根源。但正如台风的暴风眼是最平静之处,连小屋外冰封着的湖泊都有湖水被卷上半空,在寒冷中凝结成狰狞的形状,小屋与小屋的院子却格外平静,似乎被结界隔绝了混乱与恐怖。在庭院里有许多密匝排列的墓碑,第一眼看去会觉得那是铺路的青黑石板。
      那个曾经承诺自己的花园里永远都会有花开放的身影就倒在那些墓碑上。花园里用霜雪塑造了塞尚小姐曾经收到过的那些花:春天的白梨花,夏天的白栀子,秋天的白玫瑰。
      但是。但是。但是为什么那只在传说中强大的精灵会毫无生气地倒在花园里?它既令人熟悉又感到陌生,既强大又脆弱。冬天的冰雪还未化去,村镇里的人们皆因恐惧而无法接近它。为什么他会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死去?
      茉莉·塞尚无从得知。就像那些被递送到她手中的美丽但毫无香气的花一样,充满了谜团,但又无从追索。
      她踩在花园的积雪上准备离去时,发现有什么东西被积雪盖住了。茉莉?塞尚将雪扒开,发现那是一本王尔德的童话集《夜莺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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