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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心 ...

  •   浑浊的海水,空无一人的沙滩,海水灌进我的嘴里,苦涩又充满着腥臭味。
      皮肤传来切割的感觉,仿佛有一种尖锐锋利的东西反复划拉我的胳膊。我偏头看过去,那个男人朝我咧嘴一笑,手上拿着我只剩皮肉相连的手臂……
      我惨叫着醒来,大脑眩晕恶心的难受,翻起身来就吐了满地。吐完好受很多,我又躺了回去。
      "难受啊?正常,你有点脑震荡。"
      我一偏头,旁边的陪护的人居然是许娇。
      "医院非要人陪同,我手机被摔坏了,用护士的手机打给了蒋夏。她说你家长都赶不回来。她现在在外省,委托了她的朋友过来,但人一直没来,郑彦那傻逼陪了你一晚,熬不住了,在外面找了个酒店去睡觉了。"
      她躺在隔壁的空病床上翻看一本杂志,大长腿交叠翘着,露出的脚脖子异常白皙。说话的时候,瞟了我一眼,视线又回归到杂志上。
      "我问了郑彦为什么不打120,他说他害怕不敢打。真TM傻逼怂货,还没担当。所以说,我最不喜欢这种小男生了。"她翻了一页忍不住吐槽道。
      "除了脑震荡,你脸上缝了两针,颧骨轻微骨折,医生建议采取保守治疗。身体还有其他伤,不过都不重。"
      许娇话很多,我蒙住头不想听她叨叨。很快,杂志看完了,她非又拽着我说些八卦,一点都不在意我现在是个重伤患。
      "你手臂好多伤疤,你自残啊?"
      "你这这阵子跟余风慕走得很近,知不知道他们俩的事啊?他和和文娅妮真的定了娃娃吗?"
      "你居然不用手机,你是山顶洞人吗?"
      我深受其扰,又不知道怎么把她赶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高大帅气,儒雅成熟的男人风尘仆仆地进来。我抬眸看过去,居然是快大半年没见的黎致明,我法律上的父亲。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的脸竟已如此的陌生又熟悉。
      “沅沅。”他满眼心疼地轻轻触碰我额头上的伤口,随后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总是这样没用。关键时刻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伤害了。"
      "你、回来了?"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回来晚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家,自己躲在国外不敢回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很惊讶,你说你还有一个月、才回来。"
      "如你所见,我食言了。”他微微苦涩地一笑说,“我已经辞去国外那边的职务,打算好好陪你几个月。"
      我沉默了一会,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姨、姨做的饭难吃,我,我不喜欢,还有那、那条格子餐垫。"
      他坐在我的旁边,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让他看起来很疲惫,眼袋重得像只大熊猫,嘴角也冒出短粗的青胡茬。
      尽管身心俱疲,他还是坚持着不露痕迹,冲我温柔一笑,眼角的鱼尾纹温柔又妩媚。
      "阿姨我已经辞退了,等你出院我们去买新的。"
      "爸,你、你真不走了?"我问。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回答,就被打断了。
      "咳咳咳……"许娇突然咳嗽了两声。之前很没形象地趴在床上,现在居然规规矩矩地坐着,敞开的衣服居然拉上了拉链,一瞬间从暴躁的大姐头变成了文静的乖乖女。
      "这、是我同学。"
      "叔叔好。"许娇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脸上还有两团可疑的红晕。
      "哦,你好啊,蒋夏老师给我说了的。谢谢你照顾我们家黎沅。"
      我爸讲话一向很慢,就显得很温柔很有亲和力。
      "同学嘛,应该的。叔叔,你真的好帅啊!"
      "谢谢夸奖。"黎致明眼睛弯成了月亮,整个人散发着知识分子的成熟魅力,把许娇迷的五迷三道。"你吃过午饭了吗?我点外卖,一起吃吧。"
      "不了,叔叔。我还要赶回学校上课,谢谢啦!"
      黎致明问我怎么受的伤,我没说实话,只是说遇上几个小混混抢钱被揍了一顿。他想报警处理,被我强烈的拒绝了。
      郑彦下午来过一道,黎致明去见主治医生,两人刚好错过。他向我道歉,我没原谅他,也没责怪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蒋夏老师是第三天下午来的,和一个老人家,还有一群不认识的亲戚。黎致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们,还没等他们进病房的门,就把他们都轰走了。
      "沅沅是我家的种,跟你这个外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赶紧把他还给我们,不然,有你好看的!"
      "医生让他多休息。你们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影响他休息,赶紧离开,不要打扰他休息。"
      "你是谁,给我滚开,我女儿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现在又要害死我外孙,哎哟,我可怜的女儿啊!你个畜生禽兽,你看不好我女儿,你还让人把沅沅打成这样……"
      "我说了沅沅要休息,你们别在这里闹,再不走,我叫人了。"黎致明平静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怒气。
      七大姑八大姨一听还来劲了,拔高音量就开始吵吵。门外的嘴不是嘴,是音响,我用枕头蒙着耳朵,使劲隔绝震耳欲聋的噪音。
      他们到底还没有进来,黎致明如同一尊镇门石像,任何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那些亲戚在外面徒劳无功地吵闹一阵,开始大声喊我的名字,当着黎致明的面挑拨我们的关系,他忍无可忍,叫来保安把他们赶走了。
      就在这天傍晚,我见到了有史以来最美的晚霞,西沉的夕日收走了天空的湛蓝,瑰丽浪漫的颜色布满天空,像是画家斑驳的调色盘,像小山一样的火烧云诡谲多变,余晖倾撒下来,像是镀金的佛光。
      天空在发泄强烈的情感,我被深深地震撼。我沉醉在其中,用眼神去描绘它刻意不想留住的美,如同最后一次的相见,我因为将要失去它而感到空虚。
      此时此刻,我无比思念余风慕。我知道他一定懂这种感觉,但我强烈地希望他不懂,这样,我就可以像一位作家一样细腻地倾诉这种感觉。
      我没想到我一转头,真的看见了他。他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站在门口,如同天使降临。我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后像一位回光返照的垂死病人,挣扎着做了起来。
      但文娅妮探出头的那一刻,我仿佛终于断了呼吸般,头重重地摔回枕头上。
      余风慕从天使变成了恶魔,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只在瞬息之间。
      黎致明从他们身后走进来,跟我说:"沅儿,你同学来看你了。"
      我精神有些疲惫,掀了掀眼皮,以示回答。
      "你还好吗?"余风慕走过来一边问,一边将百合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他的声音像老唱片机一样,带着一股纸醉金迷之后,褪去浮华的慵懒感,低沉而迷幻。
      "嗯。"我点了点头。
      “道德经说祸兮福所倚,所以你接下来一定会运气爆棚,而那些欺负你的,恶人自有天收,你不要因此而感到任何的不快乐呀。”文娅妮也安慰我说。
      “谢……谢……”
      "那你们慢慢聊,我去买咖啡。你们喝点什么吗?"黎致明微笑道,把花和水果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叔叔你看着买吧,我们都行。"文娅妮乖巧的回道。
      "沅沅呢?"
      "我要黑森林蛋糕,抹茶拿铁。"
      黎致明套上呢布大衣兴致勃勃地出去。
      "黎同学,你爸爸真的很有魅力,温柔又很有风度。"文娅妮礼貌地说道。
      "嗯,他人很好,见过他的人都喜欢他。"我漫不经心地接话。
      "你的伤严不严重?"余风慕打量着我脸上包扎的纱布和绷带。
      "不、不严重,明天就出院。"
      文娅妮善意提醒道:"所以说,下次千万不要去那条巷子了,那里面那么乱,经常发生打架事件。"
      "嗯。"我心里有些感动。
      余风慕话不多,我的话也不多,全靠文娅妮在旁边说一些有趣的事缓和气氛。
      黎致明很快去而复返,他点了很多咖啡。连给我病房打扫卫生的阿姨也点了一份。
      余风慕他们喝完咖啡就离开了,我又陷入沉默抑郁当中。黎致明拼命找话题试图激起我的兴致,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鉴于明天就能出院,他要我在家休息一天就去上学。我们在上学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
      "我、不想去学校了。让我、休学吧。"我几乎是请求了。
      黎致明很为难,他试图劝我。"你已经休过一年学,再休不合适了。你需要集体生活,一个人待在家里容易走向极端。"
      "我、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我。"
      "让他们了解你,向他们敞开心扉地聊天。他们不喜欢你是因为不够了解你。了解是基础,感情需要循序渐进,最后水到渠成就成了朋友。"
      他们成年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道理,我用床单蒙着头不理他。
      虽然伤还没好全,我还是被迫去了学校,黎致明送的我去学校。
      这还是我们搬到这个城市以来,他第一次来我们学校。他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关注我的生活。
      一进校门就遇见了余风慕,他和几个纪检部的在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
      余风慕彬彬有礼地同我们打招呼,转而又去工作了。
      "你这个同学是不是几天前去医院看你的那个?你们关系很好?"
      "他帮我补习。"
      "挺不错,下次可以邀请他来我们家玩啊。"
      "还没熟到这种程度。"我别过头去,看着学校道路两旁栽种的三角梅,五彩鲜艳的花朵簇拥在一起,迎风招展。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的!"他笑着安慰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因为被嫌弃太娘炮了,所以自卑到了骨子里。"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的身上充满了阳光,看不见一丝阴霾,说出来的话也像是为了安慰我而编造出来的。
      "是真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当时他们还叫我娘娘腔,没有人愿意跟娘娘腔做朋友。不那段时间真的很难过,不过现在都看开了。"他耸耸肩,接着说。"家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是需要用时间和精力浇灌的。除非朝夕相处,亦或是时常联系,否则很难维持。"
      黎致明去了蒋夏老师的办公室,我回到了教室。我浑身的伤引起过短暂的轰动,不过只是一簇小火苗,顷刻间便熄灭了。
      那天的打架事件也悄无声息的堙灭于沉默中,受害者保持沉默和谎言,加害者缄口不言,试图忘却。一切就像生活的水花扎进海里,逐渐归于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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