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无言》春有色

6、第六章

　　周婷可家的楼下，祝满月在等温言。

　　她的内心是雀跃的，欢呼声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少女的心里藏不住事，更藏不住人，她的嘴角从今天见到温言开始，就一直压不下去。

　　少年抱着一小束白色的花，淡粉色的包花纸贴着他黑白色的格子外套，走过路边的灯下，他拉长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脚底好像粘了胶，手放在身后紧紧贴着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的原因，此时感觉有些燥热。

　　树上林稍跑过的夜风跑不过少女的心跳。

　　他的脚步缓缓而立，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在身后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着拿出花束。

　　茉莉芬芳，清新淡雅。

　　花撞了满怀，她笑着弯了腰，不叫他看到她脸上的笑，从他的双手中接过花抱在胸前。

　　她的眼里满是笑和爱意，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再开心不过。

　　比鲜花更难得的，是他们刚好相爱着。

　　温言本想问她：“送你的，喜欢吗？”

　　不过她望向他的眼睛实在热烈，烫到了他心底，于是他的眼睛也跟着燃烧，从耳尖到心尖，有些话便不必言说。

　　祝满月说：“我好喜欢。”

　　喜欢茉莉花，更喜欢你。

　　温言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发丝软而柔顺，他于是想，他们的爱也会如此。

　　少年少女热烈真诚的爱意追随夏天的尾巴，洋洋洒洒，轰轰烈烈。

　　他们牵着手在绿荫小路散步，空气从来没有这样好闻过，茉莉花香和温言身上的皂香——祝满月称之为“爱的味道”。

　　阳台上的一群人不亦乐乎。

　　“他们怎么不亲？温言行不行啊。”

　　“你的生日宴就是一个阴谋论。”

　　“...阳谋。”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到那个一脸事不关己神色的人脸上，又马上离开。

　　她的喜欢从头至尾都是阳谋，只不过于问永远看不见那些他从不在乎的小事。

　　所有人都离开了，周婷可坐在落地窗前喝酒，直到醉倒在茶几上。

　　晚风很凉，玻璃面冰的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温秦拍着她的背，心疼又无奈。

　　胸腔里发出的哀叹无声，她背上的手却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她的声音绵软无力，却又偏执倔强的问：“你说，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温秦张了张口，却又无话可说。

　　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手缓慢的来回轻抚她的背。

　　她又转过头朝向另一边趴过去，脑袋硌的胳膊疼，因为喝了酒，脑袋很晕。

　　“我有时候觉得他是知道的，有的时候又觉得他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事情，只会觉得我是一个性格奇怪的人。”

　　“可是我没办法啊，阿秦...”

　　她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却早就铺满玻璃，镀上无涯的夜色。

　　她一直明白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正因如此，这份没有回响的喜欢只有她自己懂得，只有她自己承受着。

　　或聋或哑，或喜或悲，这条路上都只有她一个人。

　　“好难过啊，可是我没办法。”

　　“我总不能逼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来喜欢自己吧。”

　　她不能，也做不到。

　　温秦认真思考了一下，她觉得周婷可哪里都好，可是于问不喜欢。

　　她总觉得若是非要说于问那样的人会喜欢谁，她脑海中浮现一个人。

　　只几秒，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好不要这样，那未免太过于残忍。

　　*

　　温言和祝满月双双努力下，包揽了高一上半年的校一校二，所以老师们即使看出他们两个谈恋爱也不会多说什么。

　　比如，两个人经常手拉手去吃饭，互相夹菜，去对方的班里找人，去操场上一起散步，更过分的是，两个人一起上台领奖状。

　　后排的两个人拿着奖状，面无表情的交谈。

　　于问：“这两个人真是过分的碍眼。”

　　方凯：“你行你来。”

　　于问狡猾的笑了：“我不行，我没喜欢的人，可是不知道谁追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么久都没个头。”

　　“靠，滚啊！”

　　期末考试过后，学校召开家长会，一如既往地，祝满月的妈妈来了学校。

　　楼下，祝满月和温言并肩走。

　　“我一会儿要去给温秦开家长会。”温言摸了摸她的头，“你和阿姨回家，不用等我。”

　　李安简单的讲了一下成绩之后，叮嘱学生们假期旅游注意安全，提醒了一下下半年的选科任务后，就散了。

　　散会后，祝满月挽着妈妈的手，边走边笑着交谈。

　　教学楼里都是向外走的学生和家长，不过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面色紧绷的温言。

　　温秦低着头，看起来不是很好。

　　红裙子的女人拉着温秦的手臂，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祝满月的笑僵在了脸上。

　　温秦父亲意外去世，母亲抛下温秦改嫁，温秦从小就是由爷爷奶奶抚养的，直到老人们上了年纪，身体都不太好，温秦也需要更好的学校，这才借住在温言家里。

　　而温言自己呢，父亲长年在工地忙碌，母亲又是急诊医生，偌大的家常常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温秦的到来，才给了温言一点家的温情。

　　祝满月的眉头皱起，话到嘴边也忘了讲，眼神凝住在一个方向，如果她猜想的不错，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温秦的母亲。

　　她不明白，明明她这个做母亲的已经狠心抛下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回来，打破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呢。

　　如果温秦离开了，她几乎不敢去想温言的情绪会多么不好。

　　“月月，怎么了？”

　　女儿突然停下了讲话，祝母不明所以。

　　祝满月闷声道：“没怎么，看到两个相熟的同学。”

　　“妈妈，我们走吧。”

　　回家的路上，祝满月一直心神不宁的，母亲和她讲着晚上吃什么，她都没什么想法，一直出神。

　　车窗外快速跑开的树根本留不住影子，她心里却知道树枝落光了枯叶的光秃秃的样子。

　　冬是夏的面目全非。

　　层层的落叶拥抱着泥土，在雨水里畅游后消亡，新绿络绎遮天蔽日，又走向衰亡。

　　下周就是他们恋爱的一百天，祝满月想着约温言出去玩，可是现在...

　　她的眼垂下，安慰自己说：“一百天而已，他只不过是真的遇到了很麻烦很伤心的事，又不是不爱你了。”

　　抱着脑袋贴着靠枕，时间过得飞快。

　　一到家，她就迫不及待给他发消息。

　　〔月亮〕：“阿言，我到家了，你到家了吗。”

　　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抱着手机贴在自己的胸前，眼睛盯着空白的天花板看。

　　数个粉色的琉璃吊灯间挂着更多个黄色的水晶小灯，高低错落，她伸出手指认真数了数，粉灯十六个，黄灯二十四个。

　　天渐渐暗了下来，她静静看着夜的到来。

　　很快父亲下了班，母亲烧的菜也好了，父母的谈笑声传到她的耳朵里藏下。

　　“老婆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看看啊，糖醋里脊，红烧排骨，菠萝咕唠肉...”

　　“都是我们全家爱吃的菜呢！”

　　“叫月月来吃饭喽！”

　　明明是这么开心的时光，可是她的手机没有响，连耳朵也跟着装聋。

　　他啊，真的能一直牵着她的心脏。

　　她眼前渐渐地失真，陷入无垠的黑暗，恍惚中看到有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横竖交合在黑暗中形成莹莹光角，睫毛抖了抖，她似乎看到了星星。

　　转瞬即逝的光芒落到她梦里的银河，遥远的星辰灿烂如海，浪波涛涛卷起涌散。

　　好想去看海啊，她想。

　　好想和温言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