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It's You》 ...
-
每年你都问我生日礼物最想要什么。我最想要的，是你。
——《她》
宋奈子穿宽大的短袖，抱着笔记本出现在陈斯译家门口时，正是凌晨四点。这个点，整所城市都在沉睡。
陈斯译姿态倦怠，侧身让她进来。
换鞋的空档，他懒懒倚在鞋柜，叩了叩木板：“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怎么，突然很想我？”
宋奈子当没听见。
一般男的说这种瞎撩人的话，她是没多少兴趣听的，并且十分嫌弃，还会跟朋友吐槽嫌弃好半天，浑身都是被玷污的不适。
不过谁叫他是陈斯译呢，一个跟他对话，就好像已经接吻的男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翻了白眼，偷偷翻的。
宋奈子拉着他的手往沙发一撂，转身去开投影仪连接电脑，捣鼓一分钟，一套五十多页的ppt赫然展示在白布。第一张幻灯片的标题写：造星计划。
接下来三十分钟，她认认真真，事无巨细的从商业价值，活动妆造，演员定位，时尚资源，顶奢代言，粉丝粘度，路人盘基数，影视作品的各大播放数据，超话广场热度等综合信息分析，陈斯译目前在内娱的地位和形势。
“这些资料我全都发给芬姐了，所以，下一部戏一定不可以是网剧流水线，就算你的演技再好，粗制滥造的剧本演多了，会让路人观众有刻板印象的。”
宋奈子说得起劲，一转头，当事人靠在沙发昏昏欲睡。
她故意咳嗽两声，陈斯译象征性地掀了掀眼皮，揉揉脖子：“说完了？”
宋奈子一本正经问他：“我刚刚说了什么。”
陈斯译也不装：“好困。睡了。”
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宋奈子咸鱼前的事业心按耐不住。现在她也急需一个东西来振奋自己，不然就会像漂泊的船帆，一个大浪拍过来就有可能蔫了。
“哎，”她靠近他，“陈斯译。这关乎你的宏图大业，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你平时不看抖音，不看小红书，不看微博，不看超话啊。你粉丝都比你积极，你怎么能辜负这些女孩的美好寄托呢。”
陈斯译靠着沙发，仰头闭眼，淡淡敷衍：“我是演员。”
“我知道啊。”
他喉结上下一滚，简单干脆地说：“演员不靠贩卖梦想工作。”
好吧，宋奈子也稍微了解过一点爱豆和演员的区别。问题在于，一个大染缸，演员都染漆了，剩下不染的哪里来的好资源。
她还是坚持：“先把人气提起来，后面再慢慢接好剧本嘛。你的脸不错，炒cp红得一定很快。你可以考虑一下。”
空气静默半晌，陈斯译慢慢睁眼，他坐在沙发：“你想让我跟谁炒cp？”
宋奈子顿了一秒，就说：“很多剧都这么宣传呀。你新剧不也可以这么宣传嘛。这是打响名气的捷径，得先让资本看到你才行。”
陈斯译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山根：“还记得你为什么离开工作室吗？”
他一句话叫宋奈子怔住，哑口无言。
“照这么说，你也可以接化妆品公司的订单，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按照甲方的要求设计，都是打工人，喜欢你的未必不会理解。对你能有什么影响？”
陈斯译拿着她的遥控翻页笔，“为什么还非要离开，离开了又总是后悔。”
宋奈子看了看他，心口酸酸涩涩的。
她觉得陈斯译应该知道，好不容易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却没办法像小时候幻想的那般实现旅居画画，还要在梦想与现实中拉扯纠缠。
好想有更多人来看她的作品，但没有流量，也没有曝光。
好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既能兼顾梦想又能解决温饱的好工作，却没有别人那么漂亮的简历。
不想承认自己一事无成，就只能躲进还算擅长的领域，寻求一丁点的安慰。
明明对自己的期望那么高，还趾高气昂的说，我一定要飞向更远的地方。
然而真实的她并不厉害，平凡又普通，成绩不是那么出众，也没有想象中一幅作品能叫全网哗然的能力。
宋奈子垂眸，须臾，又抬头拿过翻页笔，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人要学会变通。你看，我拒绝了他们，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总不能我一直闷头画，你一直闷头演吧。如果我能更厉害一点，更圆滑一点，有更多话语权，我要是出头了，就不会在面包和梦想当中那么痛苦了。我是后悔了，但你不一样啊。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深呼吸：“你要是不舒服，就不用听我的。我本来也不是专业的。你就当我无聊打扰好了。你去睡觉吧，对不起，祝你有个好梦。我坐一会儿我回去。”
陈斯译想抬手顺顺她的毛，就被对方举手打断：“不要安慰我。让我自己想一会儿。”
他听得笑了。
陈斯译闷闷笑着，语气也是含糊不清：“宋奈子，你刚刚把我说得好可怜。”
是啊，得亏你这么淡定。不晓得有多少人盼你这颗沧海遗珠大红大紫。宋奈子勉强扯了扯嘴角，抱着手臂说：“那要不要我抱抱你啊。”
“行啊。”
宋奈子诧异地拧眉看着他。
也许是光线下的错觉，陈斯译这种诡异的柔情，盯得她心里发毛，只好本能地躲避他的视线。
忽然地，陈斯译起来把电脑关了：“进去睡，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第二天一早宋奈子被饿醒，闻到门缝里溜进来的一缕香气，她趿着拖鞋来客厅。厨房有动静，陈斯译很早就醒了，在做早餐。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忙忙碌碌。
她倚在门框打了个哈欠：“哥哥，昨晚五点多才睡。现在还不到九点，你通告是下午，起这么早干嘛。”
正收拾盘子的陈斯译手抖了一下，宽大的手背撑在洗手池，顿了顿：“你叫我哥哥？”
宋奈子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对：“你团队的都这么叫啊，小黎也这么叫啊。”
陈斯译不动声色地摆好盘，与她擦肩而过时说：“再乱叫就把你嘴封起来。”
宋奈子很震惊，小学生吗他是，她“嚯”了一声，腰身靠着桌沿。这男人精力是真的好啊，上次这么晚睡，醒得最早的也是他。
她这么想，话就不过嘴地说出来：“你的身体结构和我到底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上回在乡村你也醒那么早。而且，你精神还那么好，一点都不困。”
陈斯译站在桌前，顿了半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你早就醒了？”
他话一说，宋奈子抬眸，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说漏了点东西。
是的，她早就醒了。在他的怀里醒来的。她觉得醒着不好，所以又装睡。在陈斯译去浴室洗漱，她才找借口被吵醒的。
宋奈子闭着眼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紧接着，她听到陈斯译云淡风轻地语气，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平淡地喝口豆浆：“我说说而已，这么紧张？”
宋奈子好半晌憋不出话，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是真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好，这时候芬姐的电话救了她。
应该是看到她发的资料和ppt，所以这么早给她打电话回复。谢天谢地，芬姐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宋奈子握着电话，指了指，对陈斯译慢慢说：“我去接电话。”
这个小插曲只造成微乎其微的影响。陈斯译甚至都没再问她，宋奈子认为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他难道不应该追着问她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想的？
他是去修炼当法海了吗，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她愤懑地想。
这么想时肩膀被小黎拍了拍：“奈奈，等会儿去吃火锅吗，这是最后一场宣发，仪思那边的人要跟我们聚个餐。”
宋奈子点点头：“现在吗。”
“对啊。差不多采访快结束了。”
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开始收工，陈斯译和仪思也一起去后台换装。宋奈子目送他们走远，算了，你还指望他真的回应吗。现在这个状态不好吗。
她松一口气，挽着小黎：“走吧，我们也去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前脚仪思团队的刚到，后脚宋奈子和陈斯译他们就在街边下车。一行人走进火锅店，迎面而来的空调使人浑身爽快。算上两个团队的人数，芬姐订了两桌。
仪思先找位置坐下，她挥手喊了声陈斯译的名字，大方笑着：“这边，斯译哥。”
另一桌差不多坐满，宋奈子在闹哄哄地火锅店跟着陈斯译和芬姐走向仪思那桌，她全程挽着小黎，两个女生找位置坐下，坐在仪思对面，陈斯译上来拉开宋奈子旁边的凳子。
仪思的笑脸难免垮了垮，她把菜单推给陈斯译：“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我什么锅底都行。”
陈斯译说了声谢谢，他随手翻了两页，把菜单递给一旁坐着的宋奈子：“点吧。”
他递过来，她就习惯性地点了，考虑到女艺人维持身材要吃清淡，少油，所以宋奈子点的鸳鸯锅。最基本的点完后她就把本子传给其他人，其他人点完了又把本子交给她。
服务员来收时宋奈子抬头说：“一会儿清汤锅底朝对面放吧。”
这些做完宋奈子就没管了，她一直在听小黎讲她的暗恋对象。尽管她认为是明恋对象，谁叫小黎示爱得太明显。
仪思说不清怎么了，目光总是忍不住在看陈斯译时顺带关注宋奈子。虽然两人全程也没怎么讲话。
她注意到陈斯译起身去调蘸料，于是也跟着一同去。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仪思一勺一勺舀得很慢。
陈斯译站她旁边，话不多，气质却抓人。她打趣：“你私底下话这么少的。”
“嗯。”
仪思说：“话这么少，还跟工作人员走这么近，说明你人不错哦，斯译哥。”
陈斯译调完一碗蘸料，又拿了一个碗：“也许吧。”
仪思很想提一句宋奈子，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刚要出口，她就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陈斯译把两碗蘸料拿回桌，一碗放在宋奈子面前。仪思亲眼看见的。
都不用遮遮掩掩，就这么坦然做着心思不明的小动作。
宋奈子跟小黎说完，想起来要去调蘸料，转头发现蘸料打好了，她下意识看向陈斯译，这是和好的意思吧。
她用筷子搅拌均匀，胳膊肘碰了碰陈斯译：“哎，我们握手言和。”
下半场在KTV，宋奈子唱歌跑调，有时会借补妆啊肚子痛啊逃避一会儿。她站在厕所镜子前涂口红。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陈斯译：【回来没，该我了】
对，她和陈斯译都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两人轮流走开。
宋奈子没回他，继续补口红。她发现这里光线特别好，人都漂亮了不少。
慢慢地，由远到近，出现了一个真的大美女。是仪思。她没有去厕所，直接站宋奈子旁边拿口红补妆。
仪思看了看她：“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说好了。你和陈斯译是什么关系？”
宋奈子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她说：“不好意思，你突然问这个是要怎样？”
仪思笑了：“因为，你不会看不出来什么叫男女之间的暧昧吧。”
“所以？”
仪思挑了挑眉：“很简单。我要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不过，我还是想说，我觉得你是绿茶。”
在听见绿茶这个形容之前，宋奈子被叫过很多种外号，其中一个比胖妹，胖妞，胖子，肥猪还具侮辱性，这外号就是“奶.子”。
会这么叫她的当然只能是男的。说难听一点，很多人看见她名字的那一瞬间，都会闪过那么一丝不礼貌的想法。
她拥有那么多的外号，宋奈子只对“奶.子”反应最大。
其实那时候年龄还小，女性意识并不高，除了生理反应的不适，和敏感的觉得这是侮辱性的词语，她最不舒服的，是独属于她的名字，被恶意玷污了。
宋奈子区别于其他人的，唯一不普通，不平凡的记号，就是她的名字了。名字后面有个“子”的人可不多。
随着叫这个外号的人数越来越多，她也想过，要不改名去掉“子”吧。
可是去掉一个子真的能少很多麻烦吗。
有了这些经历，仪思直称她是绿茶，宋奈子反倒心平气和，她没恼怒，笑了一笑：“对，我承认。我是绿茶。”
仪思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阿Q精神啊。她说：“你承认？”
宋奈子说：“对啊，我承认。绿茶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谢谢你夸我漂亮了。你也很漂亮。”
仪思忍不住说：“你肯定在阴阳怪气我吧。”
宋奈子想了想：“这倒没有。虽然我承认我是绿茶，可我再怎么绿茶，也是我和陈斯译之间的事情。”她说完直接走，没走几步，回头说：“不一起进去吗？”
对于这个频繁在陈斯译身边的女孩，仪思本来也没想多为难。
她和人家还算是朋友，她一个同事又算什么。不过就是觉得明眼人能看出来的暧昧，当事人装不知情，替陈斯译打抱不平罢了。
“我和陈斯译之间的事”
有什么比这更堵人的话吗，不就是说，我们的关系，你想插也插不进来。
仪思不管宋奈子有没有这层意思，她是真情实意地噎到了。
一起进了包间，仪思再不像之前小心翼翼，她故意坐在陈斯译旁边的位置，眼神时不时看向其他人聊天的宋奈子，发现她并没有看过来，心里挺不舒服。
助理把麦给她：“姐，刚刚你没来，歌给切掉了，我给你置顶了，下一首是你的。”
仪思拿着话筒，她问身边的男人：“斯译哥，我们能合唱吗？”
陈斯译看她一眼：“我不爱唱，抱歉。”
果然啊。仪思有时真讨厌敏感的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发现了别人的秘密，为此感到难受的还是她。
仪思握着话筒，听了他的拒绝也还是笑了一笑，大胆地把手搭在陈斯译的肩膀：“之前你一再拒绝我，也不肯合作炒cp，我知道为什么。以后不见了，送你一首歌吧。”
陈斯译准备把她的手松开，肩膀微微侧了侧。
仪思的话筒对准到嘴边，整个人靠近他，这样的角度从宋奈子视角看，很像说悄悄话时的咬耳朵，真要评价，姿势还挺亲密的。
于是包房的人都听见了仪思说：“下一首，《以后别做朋友》。”
只有陈斯译看得见仪思眼神中的洞悉，她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容，苦涩还得意：“因为，朋友不能牵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It's You》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