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也树与橙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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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树最近常常做梦。
蓝白墙壁，消毒水味道浓郁，大开的窗帘让阳光从斑驳的玻璃窗外倒进来，画面被晕出耀眼的色块，看不清是谁在说话。
只分得清女孩怯怯的声音，说：“我叫林橙声。”
据说是橙子落下的声音。
*
九月。
民宿家的小孩儿抬了蛛网拍，粘掉树上最后一只蝉，嘶鸣戛然而止。咸湿又粘腻的海风拍在脸上。
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木板踩踏声。
“说了让你别吹风。”
敲门是不必要的选项。推开的门撞到墙壁，母亲席亚径直绕开也树，关上窗户尤嫌不够，又皱眉用力拉上窗帘。
茶几上亮着微弱的、昏黄色的台灯，也树视线落在那团光晕里，看那本凭空出现的《时间简史》。
繁复的雕花图案像某种宏大诅咒，镂空的部分是生命。
席亚顿住，顺着看过去，桌上一无所有。
“宋也树！”她伸长手臂，用力按下按钮，表情扭曲得像解不开的蛛网，语调克制到别扭，“我说没说过让你别犯病？”
唯一的人造光源消失，错觉中，世界仿佛完全安静下来。
也树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歇斯底里，像是只要丁点火星就能燃尽的连天荒原，他尽力分出心思来试图领悟其中的情绪，但除了麻木，只是徒劳。
“车已经在外面了，还要不要走？”
民宿老板口音浓重到几乎听不出普通话的调子，不耐烦地敲门，手上扶着席亚的行李箱。
没有人回答。
也树依旧沉默，到门口拎起另一只箱子，跟在老板身后下楼。
面包车轮在黄泥地面压出两条深棱，银白色车漆被陈年累月的光和雨分解得像斑驳的塑料薄膜，也像日晒后的鱼鳞。七座车的最后一排被拆掉拉货，行李箱旁边箱子里塞满西红柿和土豆。
车子开动，风从平行推动的车窗灌进来。
席亚将爱马仕的手袋扔在脚下，接通电话。
司机皱起抬头纹，从后视镜看，两个坐在一起的人。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像儿子，脸上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电话是宋长德打来的，车快行驶到目的地才讲完公司的事。
最后手机被塞给宋也树，父亲慈爱的声音被电流扭曲，极尽关切地让他好好修养身体。
仿佛也树是一只小猫，一只小狗。
也树又努力，想从心脏或者大脑中剥离出一些情绪，例如愤怒，例如荒诞，再例如疼痛。
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车子很快在摇晃中到达目的地。
重新把其中一只行李箱拎出来，席亚皱眉，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中伸出手指，按下楼层。
电梯空无一人，她语气冷硬：“待会儿表现得像个人，别给我发神经……”
神经。
也树咀嚼着这两个字，点点头，声线平稳：“啊——原来我确实有精神病。”
席亚横眉转头，训斥的话到嘴边，又因为也树苍白的脸色顿住。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各种噪音扑面而来。
血缘至亲，两张摇摇欲坠的面庞，在这一刻，久违地有了诡异的亲密感。
小县城的医院，走廊同样冰冷，大片冷淡的蓝白色，推车从地面滑过，各种药片碰撞出“哗啦”声。只需要接近半开的病房门口，仿佛重新坠入另一个人间。
也树的情感器官有时会莫名其妙失灵，五感却敏感到诡异。
人声重叠，聒噪，拘谨，以及。
久违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好奇。
“阿梅，这就是……你们家那个远方亲戚？”三人间的病房里，有人试探着问。
朴实到像末伏岛屿上一粒尘沙的林梅点点头：“嗯，是橙声她爸爸那边的亲戚，过来住一段时间。”
阿梅背过身，在席亚略微掩饰的挑剔眼神中，拍拍病床上坐着的女孩儿：“橙声，跟人打招呼。”
正是阳光好时候。透过斑驳的玻璃窗户照在被喊到的人身上。
也树其实看不清她的脸，只依稀记得，她侧扎个凌乱松散的发辫，偏又规矩地在旁边别个玻璃材质的小熊发卡。
浑身亮晶晶。
她视线大概是落在他身上，声音不大，能听出其中特意遮掩的、徒劳无功的茫然：“你好，我叫橙声——林橙声。”
故事从这里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也树与橙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