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穆回枝

82、第 82 章

　　简易自认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也讨厌等待。

　　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的路上。小时候等着简洺禹和秋荷回家，在国外时等成年，等自由，等有一天会和余亦时在某一个明天见到。

　　航班延迟又中转，他已经没了继续折腾的力气。得到前台的回答之后，他坐在沙发上等余亦时。

　　很累，想直接回家躺在床上睡觉。不知道余亦时什么时候下班，不想发信息破坏了这个惊喜。

　　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回来，因为今天是9月1号。是他和余亦时第一次在秩行附中见面的日子。

　　简易昨天上午去把头发的颜色染回来了，和之前一样的粉色。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样。

　　毫无目的的等待让时间好像都变慢了。一楼挂着的时钟上面，分针和秒针交错又重叠，下班的人们络绎不绝，从电梯口转弯出来时，要经过他坐的沙发前。

　　简易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失望，最后再到平静。

　　再一次发现来人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时，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只是听见脚步声，抬眸看一眼确认，然后垂下去继续等。

　　这里的保洁很称职，一楼地板被拖的反光。简易双眼放空地盯着地上被灯照的发亮的某处，所有声音都被屏蔽了。

　　滴答、滴答、滴答。

　　简易耳边响着这种声音，思绪似乎被人强行扯到某处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提起的地方。

　　他不由自主地想，他走之后，余亦时也是这么等着他吗？和现在的他一样，漫无目的，看不到时间尽头地等吗？要经历期待到失望，平静麻木，余亦时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在等。

　　略过只言片语，撕开被隐藏的过往，成年后再难以言喻的部分，充满着斑驳陆离。

　　这种感觉不好受。

　　简易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撑着下巴睡着了。

　　他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他在一楼，在余亦时的公司楼下。他们已经和好了，已经走到了在五年前未曾说出口的那个明天里。

　　简易抬头又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到外面透口气。刚站起来，就听见电梯口有动静，听上去还不少人。他抻了下胳膊，视线在那群人里扫过一圈，正要出门时，眼神一顿，定格在人群末尾最后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余亦时穿着白衬衫，手里拎着电脑，身边站着一个短发女生，两人脸上都带着下班后的松弛，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简易一直没想通，秩行校庆上那么多人，他都混在人群里了为什么余亦时还能认出来是他。

　　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因为太熟悉了。

　　发型、身高、背影……即便是看不到脸，只有一团虚影，脑子里还是会自动补齐对方身上所有熟悉的特征。

　　因为喜欢过、相爱过，所以熟悉。

　　无论过多少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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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应过来的时候，简易已经拉着行李箱跑出了大门。经历过那么多事，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精心准备的惊喜，不该是以这样疲惫的状态开场。

　　余亦时在原地愣了一下，立马追了出去。万烨不明所以地在身后喊：“余亦时，你去哪儿啊？你家不是在那边吗？！”

　　简易感觉他跑的很傻逼，还拖着个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滚动摩擦的声音很刺耳，引的路人纷纷回头。

　　跑了大概一站路开外，他才放慢了脚步调节心跳。

　　简易没地方去，准备找个酒店凑合一晚上。明天精心打扮一下提前算好时间出现在机场，以最好的状态面对余亦时。

　　他想看到余亦时在接机口看到他头发颜色时的表情，然后飞奔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说：“余亦时，我回来了。”

　　这才是简易能想到最好的接机惊喜。

　　夏季晚上的风吹在身上会有一点凉，简易伸手搓了几下胳膊，掏出手机搜最近的酒店。

　　刚看到一家不错的，选好了房间，正准备按下支付按键，手腕被人擒住。

　　不会是什么半夜抢劫的吧。

　　简易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想说“这附近都是监控，你确定要抢劫我么？”，被这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晃了下眼。

　　他眯眼借着路灯的光打量一番，神经一跳。

　　“去哪？”

　　“余亦时，你怎么看见我的？”

　　余亦时垂睨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明明只是一个一晃而过的人影，却在看到的一瞬间，牵动了某一根脆弱的神经。脸都没看清他就立刻追了出来。

　　粉头发，拖着行李箱。你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跑去机场么。

　　“我明明在你看过来之前就跑了，这你都能注意到。”简易撅了下嘴，对余亦时打破了他的完美计划有些不满。

　　注意到了。

　　必须注意。

　　五年前他就没注意到他话里的隐喻，所以现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会注意的。

　　都注意到了，所以没办法再瞒着他了。

　　余亦时没说话，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简易感觉他情绪不对，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正要开口叫疼，忽然发现……

　　他的手在抖。

　　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简易的喉咙一下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人重逢以来，余亦时都没有表现什么很明显的情绪。他也好像一直是这样内敛的人。

　　但简易希望他做点什么。

　　哪怕是狠狠骂他几句也好，骂他良心被狗吃了、骗子，或者对着他的脸来一拳。不管怎么对他，想让余亦时把这五年来受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好像这五年过的很轻松。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五年？

　　五年都用来等他，从来没有恨过他么，从来没有一点想放弃的念头么，等不到的时候不痛苦么。

　　骂他啊，打他啊，他就是个骗子。

　　别把情绪压在心里，让他分担一点，心里对余亦时的愧疚也能少些。

　　简易忍着疼，一声不吭。就这样，他心里还能好受些。

　　路灯发烫的灯光下吸引着几只小飞虫，在光下飞了几圈，最后依附在上面。蝉鸣声在周围不知那棵树上传出来，为这静谧的时刻伴奏。

　　余亦时被蝉鸣声从过去拉了出来，立马松开了手。

　　简易手腕上一圈都红了，眉头一直皱着，可见有多难受。

　　察觉到手上一轻，简易的手垂下来，用手指很轻地按了按，垂眼举起另只手递给他。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被人拢进手里，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余亦时，你解气了么。”简易低声问，“不够的话，还有一只手。”

　　看着简易这么小心地样子，余亦时的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刀。

　　“我没有生气。”余亦时把他刚刚握着的那只手放在掌心上，一点一点地给他揉摁着红了的部分。

　　“我只是在……害怕。”

　　简易微微仰头，和他对视，“余亦时，别怕，我就在这，不会走了。”

　　余亦时瞳孔轻颤，抓着简易的后颈让他仰头和自己接吻。

　　十一点的街道上无人，路灯在他们身上洒下一片光晕，光线浮动，像一层朦胧的保护罩。

　　未曾交换过的、埋藏在心底的过往，都会化在这个吻里，被对方知晓。

　　-

　　简易被余亦时带去了他的公寓。

　　公寓离公司很近，附近设施齐全，小区内环境很好，和之前的北极星区很像。

　　进了电梯，余亦时按下数字19。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把头发染回来了？”一路上余亦时都没问，简易终于忍不住提了。

　　“嗯，心里有个猜想，但不确定。”

　　“什么？”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日期。”余亦时说。

　　终于猜对了。简易把他原本怎么计划见面、在什么场景下拥抱的预设全部倒出来给余亦时听，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惊喜泡汤了。”

　　“没泡汤，我很喜欢。”

　　这个回答抚平了一点简易心里的遗憾，摸了摸头发说：“我也挺喜欢这个颜色的。”

　　余亦时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的这个颜色。”

　　“重点不是粉色，是你。”

　　简易闷头咳了两声，强装镇定地点头：“知道了。”

　　余亦时似笑非笑地侧眸看他，简易维持了片刻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受不了他的注视，嘟嘟囔囔：“电梯里有监控。”

　　“嗯。”余亦时点头，“那回家再……”

　　他话说一半不说了，留简易一个人呆滞发挥想象。

　　回家干嘛？接吻？拥抱？

　　还是……草，不能想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简易上下扫视了余亦时的公寓门，从上到下全是黑的。再对比对面那户人家，上面春联贺纸贴满了，活脱脱像两个世界。

　　进门，房子里的装修风格倒和简易猜的有点落差。他以为屋内顶多就是三个颜色，黑白灰，连沙发可能都是深色的，卧室一张大床，深色窗帘一拉上就可以睡觉，整个屋子风格都很硬。

　　令他没想到的是房子里装修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沙发是米色的，看上去还很软，卧室有飘窗，阳台上还有一个吊椅，旁边还放了一张两人小沙发。

　　简易目瞪口呆：“余亦时，你是不是进错家门了？”

　　“没有。”

　　得到回答，简易又确定了一遍：“这是你家？”

　　“嗯。”

　　“有房产证？”

　　“在床头柜第三层。”

　　“门牌号多少？”

　　“1911。”

　　“最后一个问题，”简易一副见鬼了的样子，“你卧室怎么还带飘窗？”

　　余亦时毫不遮掩：“因为你喜欢。”

　　简易猜到了。

　　这间屋子里有很多绿芜边和北极星区那两套房子相似的地方。但一想到余亦时布置这里的时候，那时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心里就一阵闷疼。

　　“你刚刚在电梯里说，回家再干什么？”

　　“洗澡睡觉。”

　　“……哦。”简易往房间里走，看到一个关着门的房间，停下脚步，问：“那间房是干什么的？”

　　“杂物间。”余亦时说。

　　简易打了个哈欠，从行李箱里翻出换洗衣服放进浴室。

　　余亦时自然地把简易的衣服全部整理好放在衣柜里，简易歪着身子侧在门框上看着他最后关上衣柜门，问他：“怎么了？”

　　“余亦时，我手疼。”

　　余亦时走过来想去看他的手腕，简易得逞似的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压，仰头把自己的唇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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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人亲完就跑，潇洒地丢下一句“上当了”转身锁上了浴室门。

　　余亦时好像看见了他身后的狐狸尾巴在甩啊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