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仙门》杀马特小婊贝

2、初见总是如诗

　　幽冥魔域，某处阴暗而潮湿的山洞内。
　　温子夜骤然睁眼，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下意识打量周围，洞窟上方坠落的不知是蝙蝠尿还是地下水的液体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低下头，看到一双稚嫩、幼小却又伤痕累累的手，又站起身，测试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高。

　　不会错的。
　　自己变小了，自己回到了数百年前逃离幽冥魔域之时，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温子夜上辈子乃魔界十尊之一，掌管古河魔域，权势滔天，后来更是和旁人里应外合，干掉了新上任的魔皇，自己登上宝座——只可惜风光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他不明不白的被杀，随后，重生。

　　作为魔道中人，这一世，他一定要提前抓到那个杀死自己的始作俑者，割肉啖血，百倍奉还。
　　温子夜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前世，他从幽冥魔域逃出，在外界四方流浪，如同过街老鼠，最后不得不回到别的魔域，从底层开始打拼。而今生，既然也要逃离幽冥魔域，不如直接加入正道门派，打探虚实，也好在第一时间内找到那个杀害自己之人。
　　他虽不知晓对方是谁，却很确信对方出身正道。

　　走出山洞，温子夜看向夜空，似有所感。就在下一刻，无穷远处的天际竟然出现了紫色天雷，层层叠叠，足足八道雷劫，竟是有人突破合体，直达渡劫。

　　“前世似乎没有看到此番渡劫之景……”温子夜自言自语着，又因自己这幼态的声音愣了一下。

　　忽然，他眉头一拧，放出为数不多的神识直往那天雷方向探。
　　不对劲，达到渡劫应是八道紫色天雷，可他却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金色天雷……
　　第九道天雷，金色的天雷。

　　这不可能，神州大陆经历千年前的大世之后，一直休养生息，灵气严重不足，人们的心态也久久难以转变，故而从那时起就再没修士登仙。温子夜上辈子数百年寿命，也未曾听说过有人成仙。

　　他眼神冷冽，嘴角却又翘起：
　　“有趣……”
　　只不过以这小孩身躯摆出这幅神色多少有些好笑了。
　　温子夜全然不觉，反而轻哼一声，霸气非凡，足尖一点，飞快地朝雷劫的方向奔去，身姿灵活而轻盈。

　　那小小身影在幽冥魔域昏暗的上空翱翔，飞到一半时，忽然直挺挺栽倒在地。
　　糟糕，忘记自己只有练气期了。

　　兵贵神速，急行近一个月，一路上靠着偷钱应付吃食与住宿，终于在入冬前抵达了那日天雷所在之处。温子夜有通过神识进行计算，他的修为虽倒退回练气期，但神识仍然强大，虽有所损伤，却诀计不会弄错这种简单的计算。
　　雷劫正下方是一片群山，看起来荒芜又破败，只在山脚下有一片小小的村落。温子夜在外打量了一圈村子，没发现什么异常。

　　村子不大，却异常和谐，房屋修得齐整，人们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容。小孩外表的魔尊大人很顺利就混了进去，他谨慎地没和任何人搭话，只是先默默观察，然而越看，却越是皱紧眉头。

　　村子中央的老树郁郁葱葱，下面半躺着纳凉的老人，小孩们三三两两玩耍，孩童的嬉闹声四处回荡。归家的男丁们扛着农用器具，面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妇女们坐在门口择菜，背后背着娃，唠着永远说不完的家常，就连猫猫狗狗也嬉笑打闹，一只赛过一只的肥胖。

　　一切都很美好，像一座理想的桃花源，可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真的会有这么富裕且和平的村庄吗？

　　一路上温子夜路过许多地方，上辈子也曾久居人世，他非常清楚，越是偏远的村庄越是穷山恶水，也就越是出刁民。

　　他思考半晌，做了下心理斗争，最后还是走到老树下，找了个老妇人，努力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夹着嗓子说：
　　“老奶奶，我迷路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出村的路怎么走呀？”
　　他当然不敢直接询问不合常理之处，只能先建立对话，再慢慢试探。

　　老妇人似乎脾气不错，她咧嘴一笑，面上深深的褶子虬成一团，眼睛浑浊无光，却仍注视着温子夜，道：“孩子是外地来的啊？以前没见过你这幅面孔嘞。”

　　温子夜点点头，竭尽全力用天真浪漫的语气说：
　　“是呀是呀，我和阿父路过此地，不慎走散，我一个人在村子里，找不到人，也不知道出去的路。”

　　该死，还好自己已经重生了，若是这幅模样被前世那些下属看到，估计能当一百年的笑话。

　　老妇人仍是笑：“你来或去，路就在那里，你走或留，路就在那里，孩子，莫要着相。”

　　“奶奶，我听不懂，还请奶奶明鉴。”
　　温子夜一边说着一边眨巴眼睛，衣料之下却被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老妇人摇头：“孩子，早些离去吧，莫要在此过夜，夜里，有不安分的东西……”
　　说罢，老妇人笑着拍了拍温子夜的头，转过身，杵着拐杖慢慢离去。

　　温子夜皱眉，他抬头看天，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距离天彻底黑下来也不远了。

　　他没再继续待在有人的地方，而是先走到村口试图离开，果不其然，村子的边界处似有一道无形之墙笼罩，温子夜现在已经出不去了。于是他找了村边一处荒废茅屋，也不在意乱糟糟的环境，他靠墙坐下，脑中飞速思索。

　　老妇人的话语似乎是一种提示，这座村子很显然被某种阵法笼罩，此阵十分高深，想要破解需要找到阵眼……薄弱之处……入夜后……温子夜并不精于阵道，因而此刻不免有些挫败。但他擅于揣测人心，总不会有人无端布下阵法，目前来看，村中并无人有伤害他的意思，甚至还警告他小心晚上，那么阵法是为了困住谁呢？还是说……防止某些东西出去？

　　他站起身，摸了摸从幽冥魔域随身带出来的匕首，径直走出了茅草房。

　　“按照星象与灵气汇聚的方向，应该是这边没错……”
　　温子夜小声自语，此时天空已然黑沉，这比起正常的入夜速度快了太多。村中人们如同蒸发一般纷纷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周遭安静得有些异常，但温子夜却没有停步，反而加快速度朝预定的方向走去。

　　位置越发偏僻，拨开杂草，月光映照出灵气聚集之处。
　　这是和村中大树同在一条轴线上的一口枯井。

　　温子夜没有继续上前，反而摆好阵势，如临大敌。

　　非常熟悉的气息，他方才摆脱幽冥魔域不久，不可能认错：这里有一只妖魔，还是十分强大的那种。
　　不知是谁用阵法将妖魔困于此处，而那些村民，温子夜也早就发现，他们都不过是草木加以灵气化形而成的精怪，根本不是人类，也许若不是有他这个外人闯入，精怪们根本就不会变成人形相迎。

　　精怪和妖魔，乍一听似乎是同类，但实际上相去甚远。精怪有灵，乃草木山川、动物花鸟吸纳灵气后诞生灵智所化，他们往往身负本体带来的本能，但皆能够理解人类七情六欲，也拥有极高智慧；妖魔却是诞生于混沌深渊，那里位于魔域深处，是比魔域更深、更深的地方，妖魔源源不绝地从其中诞生，它们没有理智、没有感情，甚至可能都没有形体，出现的一瞬间便本能的要去残害和污染人类，除了上辈子见过的魔皇，温子夜没再听说过任何一只妖魔拥有神智。

　　在路过枯井处外沿几里处时，温子夜就警惕地布下了绝灵阵。这种阵法十分简单，所需灵气也不多，而作用也很单一——隔绝灵气感知。他早猜到兴许会有妖魔，怕有不长眼的村民来拖后腿，也怕妖魔吞食村民后功力大涨，更加难以对付，故而施此绝灵阵，使妖魔感受不到其他生灵的气息，也让村民们感受不到这边动静。

　　几乎就在温子夜摆好架势的一瞬间，浓重的黑气从井中涌起，带着恐怖的压迫力，在上方的虚空中凝成一片不定形的黑色流体。
　　那东西扭曲着蠕动，时而幻化出一张脸孔，时而又变出无数只人眼，恍惚的感觉袭向温子夜的大脑，海量的无法理解的信息瞬间清空了他的思维，随后，那怪物发出一声人类无法听懂的怪异鸣叫，流体分散，飞快地朝温子夜包裹而去。

　　融合、吞食、同化…
　　不知为何，温子夜好像听懂了那怪物的语言。

　　他现在大脑一片恍惚，但身体却本能地闪躲开来，动作灵活得离奇。他侧身腾跃，顺势下蹲，将匕首插入草地里，紧接着周身灵气顺着双手汇入匕首，竟然渐渐化为和那妖魔相同的黑色——那是魔气。

　　魔气灌入后，匕首反而发起了白光，那是匕首在吸取地下的灵气。这座村子的灵气贮于地下，布阵者利用树根控制灵气走向，同时灵气又汇入树中，使大树本身又成为一个聚灵阵，为阵法供能，两相嵌套，可谓精妙至极。温子夜此时就是要借助此阵，将那妖魔一举击杀。

　　妖魔没有具象的形体，因而也十分难以躲避，但温子夜偏偏就是能精准避开妖魔的所有攻击，右手稳住匕首，左手还能抽出来还击。

　　妖魔似乎厌恶了无聊的闪躲游戏，它突然膨胀，如同一片遮天蔽日的黑雾，随后黑雾压缩凝聚，勾连成浓稠液体，数道黑色液体如蛛丝亦或是某种雨线，不留空隙地袭向那猎物。

　　温子夜身体后仰，左手快速掐诀，一扇灵气盾堪堪护住他一刻，又在下一秒迅速崩落，而温子夜也并未慌乱，反而镇定地扭折右臂关节，随后全身躺倒，四肢以集齐扭曲的姿态弯曲，左手紧接着再掐一诀。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可握着匕首的手却始终稳稳当当。

　　扭曲的身形奇异的避开了黑色雾雨，下一波攻击紧接着又来。温子夜仍然镇定，可应对的身姿却忍不住变缓，他额角有了些汗，毕竟现在仍是个小孩，独自应对妖魔还是太过勉强。

　　终于，一道雾雨击中他的左臂，他动作一顿，那黑雨便如钢筋一般穿透肢体，在手臂上留下一个对穿的血洞。紧接着是腹部、大腿、脚背、右肩……温子夜重重咳了一声，口中溢出血来，洞穿他的雾雨并未停歇，而是扎根在那血洞处，如同找到上好的巢穴，开始试图扩大血洞，钻进血管和筋脉……

　　温子夜勉强掐了个诀，止住流血，但妖魔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黑色流体编制成一张大网，得意洋洋地要将新鲜的猎物网罗。温子夜重重吸了口气，不得不提前释放出压缩在匕首中的灵气。

　　“五阳化雷诀！”
　　霹雳的紫色电光从匕首出亮起，顺着地面蔓延开来，火花越炸越多，电光明亮至极，令温子夜难以直视，而那妖魔也骤然僵直。
　　雷系法术至阳至刚，一向是妖魔的克星。

　　未干涸的血液滴落在地，而雷光主动吞噬着那些血液，随后更盛更亮。

　　“去死吧！”
　　温子夜注入自身全部的灵气，刹那间雷光大盛，周遭仿若变为白日，闪电霹雳声层层叠叠地响起，而妖魔也发出惊恐鸣叫。雷诀卷起大风，枯草被灼得干枯焦黑，温子夜甚至有些站不稳。
　　终于，所有声音都消失，温子夜站定，收手，这才勉强能够睁开眼睛。

　　雷诀阵仗很大，地面只余一片恐怖的焦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剩下。

　　“结束了……”
　　温子夜终于脱力，瘫倒在地。

　　他浑身都是血洞，虽然勉强止住了血，也把妖魔逼出体内，但伤口仍然在恶化着，疼得他几乎就要失去知觉。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狼狈了。”
　　温子夜有点想笑，但面部肌肉早就不受控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面上现在是什么表情。

　　忽然，一只黑色的流体缠上了他的脚腕，在温子夜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两条腿通通掰断。

　　温子夜瞳孔骤缩。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他第一个瞬间想的是：现在腿断了，他该怎么逃跑？还能如何求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灵气早已干涸，就连匕首也因承担不住庞大灵气而断成两截，身上没有符箓和灵石，法术的话，目前没有任何一种足以应对。
　　何况他也没有灵气施展任何法术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妖魔又耸动着汇聚起不定形的流体，温子夜瞪大双眼望着夜空，脑海里仍在疯狂思考着破局之法。

　　月亮很圆，即使身陷阵法之中，月亮仍然是银色的，很美。
　　……忽然，圆月被一道身影遮蔽。

　　温子夜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珠随着那身影转动，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那身影纤细而轻灵，在月光下带出道道残影。
　　很美。

　　温子夜似乎瞥见了剑光闪烁，但那动作太快，他目前迟钝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他只能感受到身体一松，随着那剑破空之声，一切都归于平静。

　　铮铮嗡鸣声响，荡涤邪祟。
　　妖魔的气息消失了，那道身影向他靠近，温子夜终于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

　　在月光映衬下，那是一张少年的面庞。黑衣、黑发、黑瞳，眉心一点丹砂，神色漠漠，只有眼尾似有若无的红晕为他带来一抹艳色。月色下，他微微阖眼，发丝虚虚遮掩深黑眸中的情绪，那是一种不符合外表年龄的沉静。
　　温子夜两辈子加起来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这位少年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丽，这与他身上清冷的气质完全相悖，却更加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月光不吝装点对方，背对明月的少年仿若身披银纱，衣袂于清风中翩飞，勾勒出身段风流。

　　这画面美丽得像是梦中之景，让温子夜的眼睛近乎感受到灼痛。他下意识想要永远记下这一幕，眼中血丝遍布，面色涨红，而他本人却浑然不觉。

　　温子夜怔忪出神，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而那少年似乎有些不耐了，他眉头微皱，看起来稍显严厉，随后冷冷开口道：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