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83、迷宫（2）

　　登岸处是一小片沙滩，没走两步便变成了广袤的草原。

　　“天啊！是草原！”阿盼一下船就激动地大叫，甚至旁若无人地直接躺倒在草地上打滚。

　　“这里，怎么会有草原？”玄烈觉得甚是怪异。

　　纪凛烛小心翼翼地踏上这片草地，她环顾着周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空荡荡的草地的照片。

　　纪凛烛很少拿出手机，更别说拍照了，这引起了玄烈的注意。

　　她拍完照片便看向玄烈，心有灵犀一般，“小真姐很喜欢草原，我拍几张照片给她看看。”

　　一股熟悉的气息涌现，玄烈突然想到那封奇怪的信。

　　——亲爱的凛烛……我好想带你去草原……

　　棵棵鲜草娇嫩青翠，均有近乎十厘米那样长，根部带着湿漉漉的泥土，露珠在草尖凝结，刺得玄烈脚踝痒痒。

　　即使在玄烈灰沉沉的眼眶里，这片绿也格外鲜明。

　　地势起伏不均，四周环绕高缓的坡，把岛中心围成盆地状，除了无边无际的草，什么建筑都没有。

　　小岛的另一边有一条通往哉徉岛主岛的公路，除了偶尔有微乎其微的几辆小车驶入主岛，再没有别的动静。

　　望着远处的主岛，玄烈只觉心里烦躁不安。

　　主岛的光景和这里的草原相比简直如同天堂和炼狱。

　　那边栋栋高楼高耸入云，并且放眼望去就只有高楼，没有任何一片地方是空旷的。楼间极其紧密，地面没有汽车往来，恐怕那致密的楼间距也完全放不下一辆车的存在，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在天上。

　　玄烈在舜氏大楼高处远眺过永璃岛中心有飞车掠过，但并不算多，人们似乎还是更喜欢在地面上通行，据说这能带给他们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可主岛那边只有数不尽的飞车，其间穿行着渺小的独立飞行器，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那种，他们绕着大楼飞速行进着，就像一群群黑压压的蝙蝠。

　　大楼霓虹闪烁，非常符合人们对于科技感城市的想象，各处的晃眼尖锐的垃圾色彩，金属是城市唯一的建材。

　　连天都被各路强光映照成诡异的高饱和色。

　　明明是阳光正好的大上午，那边的天却呈现着灰紫色，黄绿的云层里时常点缀着金红的闪电，活像是上帝的一盏劣质破灯。

　　反观外岛这边，无垠的草地上方，天空格外的清冽透亮。完全标准的水蓝色，带着几丝深邃的紫调，片片云朵轻盈地漂浮在空中。

　　玄烈从没有见过如此清晰立体的云。

　　两片全然不同的天空之间没有过渡，就像有一把刀直截了当地横在两座岛之间。

　　形象地划分出这两重天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玄烈嘟囔着。

　　“因为这里都是假的。”

　　循声看去，炬衍双手插兜斜45度角仰望着天空。

　　“是你？”玄烈一惊。

　　“玄烈，好久不见。”

　　炬衍一开始的耍帅在看到玄烈旁边的纪凛烛后荡然无存，他高兴地朝纪凛烛扬了扬手，“凛烛！好久不见！”

　　语气完全不一样。

　　纪凛烛微笑着点点头，便继续拍照去了。

　　“假的，是什么意思？”玄烈问。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脚下的草，草下面的土，你头顶的天，没有一样不是潼氏创造出来的。”

　　“为什么？”玄烈不解。

　　炬衍满脸毫不在意，“这里一百年前被哉徉岛收复时，就是一片废墟，被污染地不成样子，也一直荒废着。但是前几年政府开了个会，这里就由潼氏接管开始改造了。”

　　“什么会啊？”炳灿兴冲冲地凑过来。

　　“不知道什么会，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人类内部对未来发展规划产生了分歧，一半人想要恢复自然，创造宜居的森林城市，自愿放弃现阶段对科技的大半发展。另一半人想要全力创建高科技城市，将一切事物由数字取代，未来人类抛弃身体抛弃对环境的感知，只需要一个大脑，方便管理。”

　　“所以？”阿盼也凑过来一个脑袋，头发上还沾着许多草。

　　炬衍有些嫌弃地推开阿盼，“所以两方争执不休，就将这里作为试验场，实验性创建他们想要的自然城市，现在只是计划第一步。

　　“不然你们以为一座这么点的岛上面怎么会有泥土和草原啊，还有头顶的天，是仿照你们永璃岛的蓝幕盾做的，只不过效用不同，它向内部映照展示成一个完美无瑕的天空，向外抵挡辐射和酸雨，否则人类无法这里居住，光是三天两头的自然灾害就有他们受的。”

　　炬衍正说着，突然，天空中缓缓延展出一个平面。

　　这是极其诡异的从无到有的过程。阴影从透明到缓缓遮住他们的头顶，由远及近，像是凭空出现的空岛，遥不可及。

　　平面呈灰褐色，一经出现就令地面的机器人们躁动不安。

　　很快，平面经过几次折叠平铺，从一张纸变换成一个宽阔的盒子，方方正正的，严实而密不透风。

　　“这是什么？”玄烈警戒起来。

　　炬衍却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禁闭迷宫，潼氏最高级别的训练场，一般是给A级以上的机械体做机能测试用的。没想到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

　　“你进去过？”炳灿问。

　　“当然！”炬衍非常神气，“作为潼氏重重重重点项目之一的机械体，我当然是这的常客了。”

　　“那你肯定对这门清啊！”炳灿两眼放光，“有没有捷径提示提示？”

　　哪知炬衍也无奈地垂下头，“没用的，每一次的构造都不一样，压根记不住，而且，我进去过不代表我每次都完好的通关了。”

　　“连你都没通过！”

　　炳灿的语气极其夸张，却让炬衍听得心里莫名美滋滋，“连我都没通过，你们可要小心咯……”

　　“炬衍。”

　　一边，灼琛不知何时走来，他神色严肃，并没向旁边的玄烈等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你们哥俩怎么不合体了？”炳灿特意绕道灼琛身边问。

　　灼琛只浅浅一笑，“比赛要开始了，两个人更好行动。炬衍，走吧。”

　　灼琛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做过多的纠缠，只想赶紧离开。

　　炬衍也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地就被灼琛叫走了。

　　临走时，灼琛有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玄烈。

　　“灼琛，有什么话，现在就说。”玄烈被灼琛这一眼看得很不自在。

　　“不着急，一会进去，还能见面。”灼琛指指头顶的奇怪建筑。

　　待两人离开，炳灿直喊奇怪，他甚至问了问绯篱知不知道这灼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绯篱一无所知。

　　忽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从头顶响起，没等他们弄明白发生什么，无数的光点便从建筑内飞出。它们在地面标记着红色的着陆点，带着闪亮的尾迹，一路朝地面奔驰来。

　　地面一些机器人慌张地逃窜只为给这些古怪的东西让出来地方。

　　没两秒，人们看清楚这是一辆辆轻薄盈巧的飞车，正乘着呼啸的风袭来。

　　漂亮的流线型外观，每个部件严密合缝到看不到衔接口，小巧精致，看上去承载不了几个人。

　　待飞车落稳，潼霜高调地走到人群正前方。嚷动骚乱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有序地排好几列纵队。

　　玄烈看向身后，来自舜氏的贴着贴纸的黑寂军也规整地排在他们后方，内心平和下来。

　　潼霜用不着喇叭，她的音量并不算大，却出奇地优雅沉稳有力量，令人不自觉去安静地听。

　　“大家好，欢迎来到哉徉岛。大家头顶的建筑即是这次比赛的赛场，一会将有飞车承载大家前往比赛场地。这次的主题言简意赅，走迷宫。比赛开始时大家会两两一组被随即分派到迷宫的任意一个角落，每个人身上会有一个号码牌，就像你们曾经在永璃岛做过的测试。

　　“你们可以选择撞大运走迷宫，也可以通过号码牌的抢夺来获取提示，夺得号码牌的人会获得十秒钟的方向指引；被夺走号码牌的人会遭遇原地囚禁。大家放心，并不会有生命危险，直到决出最终胜者，囚禁自会解除。胜利的判定标准是达到迷宫最中心的核心室。”

　　潼霜话落，竟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玄烈望向潼氏机器人的队列，每一只机器人都如同被洗脑般僵化在原地一言不发。

　　“如果大家准备好了，就可以排队上车。”

　　说完这句话，潼霜便踩着高跟鞋离开，机器人队伍也逐渐松动下来。

　　“她怎么说的？胜利的判定标准是到迷宫中心的房间？”阿盼问。

　　“那碎片呢？她怎么没说碎片是不是就在房间里？”炳灿接着问。

　　没有人回答，其余人都在拿着包袱乘飞车上路。

　　看着一辆有一辆的高科技产品起飞，越来越远化作一个个触不可及的光点，就像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死路。

　　“咱们也走吧，谁知道他们给分配的地方是不是越往后越吃亏。”向繁森没有犹豫，驮起背包就要走。

　　玄烈看在这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该面对总要面对的，于是点点头默许大家一起出发。

　　都不用手动开门，走到车旁，车门自然会感应大开。内里配置简单，只有两个加软加厚的特质座椅。

　　外观是全封闭式的设计，高端奢华的紫黑金色，等坐进去才发现面前和两侧视野开阔，玻璃透明到仿佛不存在，是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穿里面的设计，玄烈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伴随着两人坐好后安全带闪着绿光和“嘀嘀”的提示音响起，两侧车门关闭发出磁吸一样的合拢声。

　　车内灯光幽暗，空间狭小，前方的车辆挨个起飞，眼看马上就要轮到他们这辆。

　　玄烈看到身边的纪凛烛有些不安，想到她是不是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