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79、生日快乐（2）

　　阿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复杂得很，玄烈对着这双眼睛计算半天，竟然得出所有情绪占比全部百分之百的结果。

　　这并非阿盼情绪更加丰盛，而是他的微表情计算收到了干扰，或许根本对方在做这些表情时就设足了防。

　　玄烈用力眨眨眼睛甩了甩脑袋，看了看别人又看回阿盼，这下数值分析得正常了。

　　阿盼被感动的数值占比是百分之百。

　　“玄烈！”

　　阿盼嗷地一下扑在玄烈身上，以前像是火星撞鸡蛋，现在却只像一头鲸鱼撞上了一座大山。

　　玄烈身上崭新柔软又厚实的面料给了阿盼一个缓冲，他感觉像是直接扑在了被窝里。

　　后来大家什么也没说，默契十足地默许了阿盼回归他们这个“大家庭”。

　　阿盼坐下后，短暂冷场了几分钟，随着炳灿再一声“来了！”场面才又敞亮起来。

　　这回是纪凛烛，她一如既往地冷淡神情，脚步不紧不慢走来。手里空落落的，没有酒杯，没有点心，机械臂隐藏起，素色的衬衫素色的裤，唯一异样的地方，就是大臂处衣袖内包着的纱布。

　　玄烈一愣，明明爆炸前已经完好无损的手臂，为什么又添了新伤。

　　见大家都不说话，纪凛烛有些尴尬地开口，“大家好。”

　　“你胳膊怎么啦？”炳灿问。

　　纪凛烛抬臂看了看薄薄衣袖下纱布透出的血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明天就好了。”

　　既然纪凛烛隐瞒，谁也不好问什么，场面竟又一次冷了下来。可谁知向繁森立马又说了句令氛围更加冷寂诡异的话。

　　“小纪同学，我一直以为你是人类。”

　　此话一出，人们又无一例外地看向纪凛烛，他们无不诧异，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问题问得合理，说不上是好奇还是警惕，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纪凛烛神色不改，把在座各位的脸环顾了一圈，“我是啊。”

　　炳灿反应最大，他当即松了口气，但又因夸张至极而收获了众多目光，于是窘迫地别过脸去。

　　“那你的身体呢？有属于机器人的部分吗？”

　　向繁森看似散漫地继续问，实则穷追不舍暗藏杀机。

　　“机械臂。”纪凛烛自然地抬起左胳膊。

　　“这个不算，还有吗？”向繁森再问。

　　纪凛烛和向繁森平静地对视，向繁森笑意不浅，纪凛烛则毫无涟漪。

　　玄烈看到，那是双真诚灵动、没有机械纹路和光泽的人类眼睛。

　　“我不知道，从小到大体检都很正常。”

　　“那……”

　　“可以啦，”杨宁适当端起酒杯打断了向繁森的话，“老刁难人家干什么？人家都说是了，再说啦，是和不是又怎么样呢？你嫉妒啊？”

　　听到杨宁慢吞吞的别扭语气，向繁森气不打一处来，借着酒劲憋红了脖子，也端起酒杯来狂灌一口，“我是嫉妒啊！受点伤第二天就痊愈了多好啊！不像我！嗓子坏了一辈子也好不了！”

　　向繁森扯着公鸭嗓冲杨宁一顿喊，话后又咳嗽不止，喝进去的酒差点吐出来，整个人神魂颠倒在椅子上咳嗽打滚。

　　眼见向繁森就快要背过气去，舜真终于抱着一巨大的蛋糕盒走来，“干嘛呢都？”

　　“终于来啦！”炳灿兴奋地眼里冒星，他开始张罗着大家收起桌上的杯碟腾出一片地方，“遥遥姐呢？”

　　“她说嫌吵。”舜真简单回答道。

　　等舜真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炳灿和绯篱已经板板正站在桌边扬着笑脸。

　　“咳咳，”舜真战术清嗓，“我宣布！大事就是——今天是！炳灿和绯篱的！生日！！”

　　“耶！”炳灿振臂高呼，绯篱从背后掏出一喷花筒对着天空“boom”一声捏爆。

　　随即舜真拍了拍手说了句“起！”

　　他们身旁埋伏着的好几架彩纸礼花炮同时巨响着迸发数不清的彩条彩花。

　　闪晶晶的彩色亮片如鹅毛大雪呼啸落下，风在此时识相地停止了，没有一丝彩带不受控地落向别处，如同所有惊喜都被限定圈制在他们几人的天地里。

　　炳灿像猴似的在密密麻麻的彩块里跳转，边跑还边嚷嚷着什么，没人听得清。

　　“啊！我的头发！”

　　阿盼的叫喊在耳边响起，玄烈也突觉头顶一紧，那感觉只是一瞬，玄烈以为自己搞错了，紧接着又是炳灿黑乎乎的身影从眼前窜过。

　　眼前色块来回闪动，玄烈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而那些轻飘飘的纸带纸花依然在往身上叠加，令人愉悦的重量。

　　铺天盖地的亮片落下，人们才缓缓从闪瞎眼中回过神来。

　　“啊！谁！”

　　“谁干的！”

　　“炳灿！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阿盼的头发被彩带系成一簇簇，活像是梳了好几个朝天辫的福娃，杨宁也被搞怪地在头顶搞了两个小揪揪，滑稽得很。

　　绯篱原本披散着的头发，也忽地变成了可爱的双马尾，她自己也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即看看大家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最炸裂的是向繁森眼皮上被贴满了亮晶晶的亮片，他不爽地刚要上手扯掉，却发现自己右手小拇指被人用彩带和程炼左手小拇指缠得死死的，画面非常诡异。

　　气得程炼不知道从哪一下子拔出来一把长匕首切断了那彩带，也把向繁森吓了一跳，“喂！你差点切到我手！”

　　“哦。”程炼麻利地收起刀。

　　“你不是反应很快吗，怎么也会被恶作剧啊？”阿盼边忙着扯头顶的彩带边问。

　　程炼没回答，表情却很难看，向繁森本想再炮轰也什么，现在看到他表情，也只剩下嘲讽的大笑了。

　　玄烈看到纪凛烛和舜真二人倒是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纪凛烛头顶和身上披满了彩带，呆呆的，好像刚才在纸花漫天时，她丝毫没有动，就像任凭雪花落在她身上，把她变成个雪人。

　　倒是伤口附近用彩带轻轻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舜真倒真的是片叶不沾身，仿佛彩带彩花落下时偏偏绕着她走。玄烈敏锐地看到，她脚边散落的满是碎成一段一段的彩带，就像是……

　　像是炳灿扯着彩带在恶作剧时被舜真发现，三两下斩断了炳灿的小心思。

　　看来真的是这样，玄烈一抬头就见到炳灿一副被无情肘击的模样。

　　但玄烈还没空笑别人，因为他发现大家都在笑自己。

　　不对劲。玄烈一摸脑袋，果不其然，炳灿用彩带在他头顶扎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还编了一缕麻花辫！

　　玄烈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伸手想解开那蝴蝶结，却发现炳灿系了个死结！把他的退路都给砍断了。

　　“挺好看的嘛！”炳灿乐呵呵。

　　“背面折住了……”玄烈摸索着蝴蝶结后面。

　　“哪里？我看看……”

　　炳灿一脸无知地走来要帮玄烈整理蝴蝶结，殊不知玄烈早就瞄准好了方位。

　　老地方，原汁原味，玄烈给予炳灿一个爱意十足的肘击。

　　“啊——”

　　炳灿惨叫声连天。

　　“我发现你有当小偷的潜质。”

　　半晌，大家稍作整理，把场面清理开大家得以安坐，舜真给予炳灿一个这样的评价，“或许我可以把你往扒手的方向去培养。”

　　“黑客也能跟扒手搭上边。”向繁森及时补充。

　　“那倒是……”

　　玄烈环顾了一圈，发现还少着人，“伏策呢？”

　　炳灿头也没抬，“他不来，他说他对过生日过敏。”

　　“啊？”阿盼惊讶，“还有机器人对生日过敏啊？”

　　“不知道他……”炳灿边念叨，边打开了桌上的蛋糕盒。

　　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蛋糕，几乎所有能在永璃岛找到的水果都在上面，外面环着一圈各种样式的糖果。

　　蛋糕外形普普通通，就是任意一个蛋糕房都能做的简易样式，只是中心插着一个巧克力板，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

　　这个画风玄烈非常眼熟，单线条的五官，简单勾勒的身体，还有好粗的眉毛！

　　玄烈看向纪凛烛，发现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

　　“上面的画是凛烛画的！”炳灿特意高兴地拿起上面的巧克力给各位介绍。

　　纪凛烛却面露愧疚地向大家笑笑，“不好意思，眉毛画得太粗了。”

　　她也没怎么变。想到这里，玄烈不禁咧起嘴角，却被炳灿眼尖逮个正着。

　　“玄烈！你笑什么！你笑我还是笑凛烛画的粗眉毛！”

　　“哦——”向繁森在一边起哄，“我知道了——”

　　玄烈无所适从地收敛起表情，他们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啊！你小子！”炳灿大呼，“凛烛！我举报！玄烈笑话你画的粗眉毛！”

　　玄烈原以为纪凛烛会无动于衷的笑笑然后把话题岔过去，没成想，纪凛烛揪起一条彩带递给炳灿，“再给他系个蝴蝶结！”

　　“好啊！”炳灿撸起袖子就要来，但又想到自己被频频肘击的痛苦人生，还是把彩带交还了回去，“我不敢，你自己来吧！”

　　纪凛烛走来时，天台中心一个巨华丽的装饰台开始喷洒喷泉，机器运作声近乎盖过了音响声，水柱压力极强，断断续续地出着水，一时间水雾漫天。

　　“这什么！”炳灿吓了一大跳。

　　“喷泉啊。”阿盼不以为然。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天台啊！它为什么在这里！”炳灿接着喊道。

　　“舜停的杰作，但是自修好就一直没用过。”舜真道。

　　“他把水抽到这么高的楼顶上搞喷泉？！疯了吧！”向繁森眼角抽搐。

　　“是疯了，不过不用白不用。”舜真满意地笑。

　　很快喷泉得以正常运行，飘飘忽忽的水帘凭空织成了带有花边的幕，高级、阔气，优雅异常。

　　纪凛烛就是这样的背景下走近玄烈，双手轻轻撩起他半长不短的刘海，拢到一边同耳朵上方的头发系在一起，形成一个饱满的蝴蝶结。

　　奇怪，玄烈并没觉得此时他脑袋上顶着个蝴蝶结有什么不舒服，看来真的是习惯了？

　　耳朵倒是火烧火燎的，玄烈没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