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当祂以人类降临》青葵而已

4、可我不想

　　苍南溪无视他忽然变换的神情说：“或许吧。”
　　池景硕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对各种事情都抱有好奇之心。”
　　“阿南，这是去彻莱希顿的文书。”
　　池景硕从随身提包里拿出文件递给苍南溪。
　　苍南溪接过，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他说：“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学校在里尼萨。”
　　“是，这是你祖母的决定。”
　　苍南溪低下头，掩饰面上的失望，他回应说：“好”
　　“早些准备吧，你的转学手续已经在办理了。”男人自顾自的道。
　　拳头握紧了，指甲会划伤手心。苍南溪松开紧握的手，直视对方道：“如果我想去伊特萨姆娜呢？”
　　“你知道那不是你祖母想看到的。”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在苍南溪印象里，他一直是这样说话。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苍南溪总觉得，他与其他人不一样。可这些年来，苍南溪对他抱有的期待已经一点点消磨殆尽。
　　苍南溪直视对方眼睛，他想知道这些人都有着一颗怎样麻木恶臭的心。
　　“伊特萨姆纳现在是什么样子？”
　　“阿南，你关心家人的话可以直言，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池景硕显然显然猜错了。
　　这人让苍南溪想起了含章。含章有时无厘头的言语也怪可笑的，但含章对他可不做什么预设，也不会有什么责备与评判。
　　人类总会拿自己的丑恶行径来说别人的善良虚伪，拿自己的利益为作他人的行为准则。一个将自己困在笼子里的人想让所有人都困在笼子里，美其名曰，爱与守护。
　　苍南溪回答他，“他们如果过的舒心便不会记得我，他们要是过的不好便无暇顾安置我的人生。”
　　池景硕似乎非常失望，“大家是为你好。”
　　是啊，都是为了苍南溪，只要这句话说出口，他们再多的痛苦隐忍就都可以归咎到苍南溪身上。可被迫背井离乡孤身一人的是苍南溪，他这十年的疼痛何人来偿还呢?
　　苍南溪问他，“您也很久没回去了吧？您还在弹琴吗？”
　　池景硕怎会回答他不，他的衣着早已回答了苍南溪，他有多么迫不及待从曾经的生活逃离，他并未言语就已经在对苍南溪洋洋得意的诉说，看我如今过得多好啊，合该是你仰望的对象。
　　他笑着对苍南溪告别，似乎多体谅苍南溪这揪人伤疤的言语，“我该走了，有需要随时联系。”
　　苍南溪，“难道您也相信那是仿生人的失误吗？”
　　池景硕打算离开的脚步顿住，他感到手指有些发麻，或许在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人，他只是和以前一样，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奔跑，不停留，也不回头。
　　“往事已矣。”
　　他似乎想洞穿苍南溪此刻的想法。
　　苍南溪很反感这种目光，故意迎着他的视线，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
　　黑色的背影越去越远，天越来越凉，莫大的篝火在苍南溪心口沸腾。他对着远去的背影挥手。
　　“含章。我想去伊特萨姆纳读书，那里有地球最好的学府。”也有将我困住的一整个童年。

　　苍南溪昨日提交的转学延迟申请被驳回，他不得不亲自去学校服务中心，在那里他得到了同样的回复，“苍同学，这件事需要征得你的监护人同意。”
　　“我没有监护人。”苍南溪的声音太低没有被对方听到。
　　“苍南溪？”苍南溪感到肩膀一重，是伊万的手。伊万是苍南溪的朋友，他们有很多重复的选课。
　　伊万听到了苍南溪申请驳回的全程，他好奇地望着苍南溪，“好久不见啊，你也要转学吗？”
　　苍南溪更关心他的言下之意，“你不是撒利人吗？为什么要转学？”
　　伊万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你知道的，我母亲病了，”
　　苍南溪，“所以要去仿生人的城市？”
　　伊万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苍南溪这是猜测，得到对方肯定之后，他更坚信自己的猜测，“你该去问你母亲。”他看着伊万一无所觉的样子认真道，“这不是玩笑话，我说真的。”
　　苍南溪习惯性以最大的恶意猜测仿生人，他见过伊万的母亲，她是一个强大且极其优雅的女人，苍南溪很喜欢她。自从去年伊万母亲再婚后不久，苍南溪便听闻她在婚前就因为工作压力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一直由伊万的继父照料，而他继父就是一个仿生人。
　　仿生人的婚姻法案，给了仿生人太多的保护。仿生人本应得到优待，似乎是约定俗成的条例，他们又有着更加优越的身体机能与学习能力，他们轻易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和社会地位。他们太容易得到人类的青睐了。
　　伊万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俶尔，他问苍南溪，“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苍安溪正苦恼此事，他语气低落，“我的监护人让我离开撒利。可我不想。”
　　伊万的胳膊落在苍南溪肩膀上，顺着他的力道，他们的视线落到门外的天空上，“苍南溪，你无论在哪里都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类，我相信你即使暂时不能改变他人的想法，也一定能在干涸之地欣欣向荣。”
　　“伊万，谢谢你！”
　　伊万挠头，面上挂着不自在的羞赧，“我也是认真的，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
　　苍南溪用力用脑袋碰了碰伊万的脑袋。
　　“那期待以后的相遇。”

　　分别之后，苍南溪忽然记起了什么，又飞奔回去。少年因为跑的急，脸颊泛红，汗水沾湿了几丝头发。
　　伊万即将走出校门，他听到了身后的跑步声，像是早就猜到了苍南溪忽然复返一样。伊万回头再一次朝苍南溪走来。
　　苍南溪难掩喜悦笑道，“伊万”
　　他平复呼吸的时候，伊万一直认真的注视着他，他在等待苍南溪未尽的言语。
　　苍南溪收起方才望着伊万的笑意，他说的极为笃定，“伊万，你要记住，仿生人是没有灵魂的，他们不会有情感。”
　　伊万点头。
　　苍南溪又道，“我要去伊特萨姆纳读大学。”这是他第一次对人类分享有关他的未来。
　　伊万，“我会去见你的，苍南溪，不要忘记我。”
　　苍南溪，“一定。”
　　少年击拳为誓，他们要这前途一片明朗。

　　下午，苍南溪收到了莉莉安和她一众朋友的聚会邀请，还有学校的转学通知，通知函上小小的数字十，在此刻，就像他悬空在上的截止日。
　　倘若他找不到暂停键，他期待的一切都将遥遥无期。
　　他面前仿佛又出现了昨日的梦境，他身处一片巨大壮阔的原始森林，森林过境之地万里之长，林中杉木百米之高，那布满龟裂的树干足有五六人合抱之粗，是每一棵都如此，他们排列的整整齐齐，如同棋盘定格的守卫。
　　苍南溪以为自己幻化了蚂蚁，可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均与他一样。他跟着衣着各异，仿若朝圣般的行人，走进一面巨大的三门石牌坊，进门后青草铺就的土路，变成了青石，每一块青石都是一面古老的石碑，他们被行人踩在脚下，托起舞者。
　　这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道路两侧是一座座石山雕刻的神像，祂们眼中流露的温情，似母亲正注视自己的孩子。苍南溪长久的注视这石刻的眼眸，他忽然明白了，这是远古的神明。而他眼睛看到的人类无一不是这些神明的信徒。
　　刹那间，万人空巷，苍南溪被一座石像吸引，他仰头审视正俯视他的神明。
　　他道，“我不是你的信徒。”
　　苍南溪永远不会成为谁的信徒，如他永远不会成为谁的主宰。

　　夜晚，苍南溪独自去了柳海冲浪，自含章出现在他的世界，他小心维系的面具正在摇摇坠坠。
　　他让自己沉溺在这片刻安宁里，海风吹去白日的烦恼，海浪安抚失落的心。
　　海水或者说湖水打上脸颊，算不疼，可那水太苦太涩了。苍南溪离开撒利去任何地方以他的成绩也会考上伊特萨姆纳的最高学府，可他们偏偏让他去里尼萨的彻莱西顿，在里尼萨他只能报考城内的学校，彻莱西顿更是不允许任何特例。
　　那是一个极端人类主义城市，是全部联邦城唯一一个没有仿生人的城池。
　　“阿南，为了他人放弃自己，是最愚昧的事。”
　　妈妈，我该怎么做呢？

　　十年以来，苍南溪第一次联系了自己的舅舅乔伊，乔伊的身份信息和通讯账户一直没变，仿若就是在等待这一天。
　　对面回复的很快，乔伊那边的情景在苍南溪面前迅速展开，苍南溪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乔伊的卧室，他还留在伊特萨姆纳，守着他们的家。
　　苍南溪心中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痛。
　　乔伊是与母亲安娜相依为命的弟弟，直到母亲婚后他们一起搬到了伊特萨姆纳生活。
　　通过三维成像，苍南溪可以清晰的看到乔伊如今的样子，乔伊的面孔已经变得陌生，他染了一头银发短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与母亲如出一辙，他的面庞褪去了以前的青涩。
　　苍南溪，“你可以做我的监护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