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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婆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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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了一日的雨终于是停了,可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并未有任何放晴的迹象。
虞珣早早就醒来了,昨夜谢敬存如上一世一样没有往新房来,可面对同样的事情,她的心情却不一样了。
上一世,她随太子殿下进了京,原以为自己会嫁给长房大公子,骤然间却遭人算计,弄出那样的丑事。她如何能不惶恐,如何能不慌乱。
所以,她已经打定主意,她会好好服侍谢敬存,她年少时所有对徐云亭的爱慕,也都会埋在心里。从这一日起,她会学着做一个高门贵妇,不能再让信国公府因着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了。
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她,她其实是最无辜的。她原不该承受这些的。
所以,当她彻夜端坐在塌上,连口水都不敢喝,大婚的流程一整日下来,她几乎要饿晕了,可她却不敢掀了盖头,去吃点东西。
她这样足足等了一夜,等到外头的天都亮了,也未见到谢敬存的身影。
直至外头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闻着这动静,该是洒扫院子的丫鬟收拾院落了。
随即,便见昨日那个拿了合卺酒的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只见她瞧着依旧坐在塌上的虞珣,冷嘲热讽道:“呦,三太太您还真干等了一整夜啊。可您这样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对三爷有什么不满呢。三爷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历来事情就多,昨个儿又被灌了酒,便是没往新房来,三太太也不该这样干等着的。这被人知道了,岂不说是三爷故意欺负人,或者是我们显国公府没有给三太太该有的体面。”
“何况,您大可以差人往三爷那边传句话,也好过现在让三爷面儿上不好看吧。”
什么叫做颠倒黑白,虞珣饶是已经想过自己在显国公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可被一个刁奴这样阴阳怪气,她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是刚嫁进门的新妇,身边只带了青黛这么一个丫鬟,而昨个儿夜里,这新房除了她和青黛再没别的侍奉的人了。
她如何往三爷跟前去传话?她和谢敬存的婚事本就被人说是她用龌龊手段得来的,她如何还敢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独自让青黛去传话。
何况,她即便差人去传话了,谢敬存只怕也不肯来的,他既已打定主意晾着自己,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留半分脸面。
虞珣百口莫辩,可也只能擦干眼泪,因为一会儿她还得往老夫人院里去请安。
而等待她的,更是众人看戏的目光,谢敬存从始至终也未曾出现过。
回想着这些,虞珣再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从一开始就如此委曲求全。
但好在,她重生了,上一世她即便受尽苦楚,可到底多活了一世,也并非全然没有长进的。最起码,国公府的这些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
也因着了解,她开口吩咐青黛道:“太子妃娘娘不是给了我添妆吗?你把那羊脂玉镯子拿出来。”
虞珣在信国公府三年的守孝期,被信国公府老夫人日日耳提面命,要谨慎小心,切不可因着她的父亲救过太子殿下,便有任何的张扬。也因此,上一世她大婚之时,太子妃给的添妆,她是半分都不敢动的。她怕别人说她张狂。
可她却辜负了太子妃的好意,还让显国公府和信国公府的人愈发瞧不起她。
她父母双亡,母亲当年又是戴罪之身,所以是半点嫁妆都没有的。
所以她的婚事其实是信国公府帮忙张罗的,可因着父亲当年被逐出族谱,所以即便信国公府碍着东宫操持她的婚事,也是不会便宜到她半分的。
可以说,她的嫁妆称得上寒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里面太子妃娘娘给的添妆了。
可因着她胆小怯懦的性子,竟致死都未用过这些东西。
重生一世,她不要受这样的气了。她害怕丢信国公府的脸,害怕让人觉着她眼皮子浅,急着用太子妃娘娘给的添妆来让人高看她一眼。她害怕行差踏错,更惹的外头人提及当年母亲和父亲私奔一事,说母亲对她教导有失。
她怕被人看了笑话,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在害怕。
可现在,她不要害怕了。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好啊。”青黛听着自家姑娘的吩咐,有些不安道。
虞珣笑着宽慰她,“太子妃娘娘给的添妆,谁又敢真的拿这件事情说事呢。何况,既然在那些人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辜负娘娘的好意,这些东西也不至于永远在箱笼中,不见天日。”
原先忐忑不安的青黛听着这些话,虽还是有些不安,可还是依着自家姑娘了。
虞珣在青黛的服侍下穿戴整齐,便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只她刚出院子,被引了阖府的下人的注目。
这若换作府邸任何一个主子,这些下人定不敢这样盯着看的。可在大家心里,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三太太,又有何惧。
感受着这些目光,虞珣却并未和上一世一样,低垂着头,躲避着众人。
她反而是挺直脊背,落落大方的往老夫人的鹤宁院去了。
“姑娘,一会儿三爷会不会来啊。”青黛不安的问道。
青黛如何能不担心,自家夫人新过门的新妇,若有三爷在,那些女眷们该是多少给姑娘留些颜面的。可若三爷不在,这内宅的肮脏,青黛随姑娘在信国公府的那三年,她可是见识过的。
虞珣却是淡淡道:“他不会来的。”
因为上一世,谢敬存就没露面。
她便是在众人唏嘘的目光中去了老夫人院里请安,然后便是婆母的耳提面命,大太太的奚落,还有其他人看戏的目光。
老夫人犀利的目光看着她,沉声说:“昨个儿夜里老三被灌多了酒,便歇在书房了。你虽说是新妇,可也该知晓嘘寒问暖的,哪怕是派人过去接了三爷回来,没得让人说我们国公府故意苛责你。”
老夫人这是怪她昨夜痴痴等了一夜,却没有主动让人去找了谢敬存过来,让国公府因着她的独守洞房丢了脸面。
一旁二太太听着似是替她解围道:“哎呦,母亲,这三弟妹刚过门,毕竟是新妇,脸皮子薄,哪里好主动去请了三弟回屋。要儿媳说,大嫂执掌中馈这么些年,知道三弟妹受了委屈,也该让人劝劝三爷,这新婚夜怎好冷着娇滴滴的新娘子的。”
二太太和大太太不对付这么些年,当然要故意恶心大太太了。
这不说别的,这谁人不知道虞珣之前可是和长房大少爷有婚约的,她却要大太太派人劝着三爷往虞珣的屋里去,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二太太这话一出口,大太太的脸色瞬间就青一阵白一阵的。
却在这时,大太太的嫡女谢鸳直接就盯着虞珣骂道:“不要脸!”
虞珣怎么说都是她的三婶娘,可她敢这样骂,可见心里有多瞧不上虞珣。
虞珣想过自己会被人刁难,想过婆母会立规矩,想过妯娌间免不了会有龌龊,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被谢鸳指着鼻子骂。
可这样的委屈,大太太也不过随口一句小孩子不懂事,轻轻揭过了。
此刻回想着这些,虞珣脚下的步伐却未有任何的虚浮,反倒是走的愈发稳了。
不一会儿,她便进了鹤宁院,老夫人屋里,果然长辈们和姑娘少爷们都来了。
只独独不见谢敬存还有大少爷谢凌的身影。
当然,老国公爷也未露面,不过这没什么,毕竟京城谁不知道老国公爷住在了京郊的三清观,只怕是家里只有等显国公老夫人死了,他才肯下山回府来。
上一世,虞珣便在众人复杂和看戏的目光中和众人依次见礼,一副胆怯懦弱的样子,任谁都可以刁难一番。
所以,等屋里的人见着她脸上未有任何的委屈和胆怯,竟是落落大方走进来给老夫人请安时,众人都愣住了。
好不要脸!大太太的嫡女谢鸳心中暗骂道。
老夫人因着知晓昨个儿虞珣和那嬷嬷生的嫌隙,这会儿再看她竟是丁点的不安和慌乱都没有,顿时就拉下了脸,竟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低叱道:“我听闻你昨个儿夜里早早就歇下了,这是哪家的规矩,新婚之夜不等着夫君,竟敢早早就睡下。”
在场的人如何能不知道,昨个儿明明是谢敬存故意冷着虞珣,可这会儿老夫人却故意刁难人,都看起戏来。
老夫人这样急着叱责自己,看来是真的对自己昨夜的行为很不满意呢。
虞珣重活一世,却是知道怎么对付眼前这场面的,只见她装作恭顺的看着老夫人,道:“母亲,儿媳并非不等着三爷,只三爷迟迟没来新房,媳妇就担心若喜烛还亮着,只恐惹人议论说,三爷新婚之夜未往后院去。所以儿媳才自作主张先让人熄了灯。”
“然后儿媳就这样等着,后来可能是因为真的太累了,所以才睡着的。”
虞珣这话一出口,老夫人顿时给堵的哑口无言。
是啊,虞珣一口咬定她并非早早就歇下,反而是一片苦心替谢敬存遮羞,担心自己苦等一夜的消息传出,惹的谢敬存和国公府被人指指点点。她这样说,谁还能指摘她半分。
可老夫人却是愈发气不顺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纵是想着顾全大局,也该差人去给老三传句话的。”
虞珣顿时装作可怜的样子,道:“儿媳确实想过的,可当时身边独有青黛一个侍奉的丫鬟,青黛人生地不熟的,只恐走错了路,冲撞了府里的哪位贵主。”
虞珣这就有些话里有话了。
她说青黛人生地不熟,担心她走错了路。那当日她和三爷的那桩丑事,既是有领路的丫鬟在,又如何能了这样的丑事呢?
她这是在点在座的众人呢。
外人都说她勾搭了三爷,可她也要有那能耐啊。
信国公府的人别想什么都往她头上扣。
一旁,大太太先是坐不住了,她几乎是歇斯底里道:“你什么意思,难道那日还是有人故意算计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