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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就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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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虞氏当真敢如此大胆!”鹤宁院里,显国公老夫人一改往日的慈爱,冷着脸看着前来回禀的嬷嬷道。
这嬷嬷可不就是过来告状的,见老夫人如此动怒,她愈发添油加醋道:“老夫人,老奴万不敢胡说的。这虞氏若她是个端庄贤惠,温顺好相与的,老奴也全当她是个正经太太。可您瞧瞧,她这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自己私自掀了盖头不说,还这样给老奴没脸。这但凡是个规矩的,新婚第一日知道自己不得夫家喜欢,可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她倒好,竟是隐隐已经端起了三房太太的架子,真以为她和三爷的这门婚事,当真上得了台面似的。”
嬷嬷虽算不得老夫人院里的得力之人,比不得薛嬷嬷在老夫人身边分量重,可她自以为老夫人不喜虞氏,所以说话便没有了忌讳。
外头人都说是虞珣故意算计了三爷,她觉着定然也是这样的。虞珣就是知晓大太太不喜欢她,所以转而爬了三爷的床。
可她从未想过,虞珣第一次往国公府来,这若不是遭了自家人的算计,哪里会有这样的丑事。
果然,显国公老夫人听了她这些话之后,凌厉的目光便朝她看来。
嬷嬷先是不明所以,下一瞬才有些后知后觉,这虞氏和三爷的婚事,只怕没有传言那么简单。这样想着,她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过没等她告罪,却听老夫人冷声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嬷嬷闻言,忙退了出去。
一旁,薛嬷嬷看着老夫人愠怒的样子,忙递了茶水上前,缓声道:“老夫人,您别动怒,这若是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奴婢知道您觉着这虞氏没有规矩,可今日毕竟是大婚的日子,三爷这般直接宿在了书房,这到底是让虞氏受了委屈了。您莫要忘记了,这虞氏虽算不得什么,可她的父亲对太子殿下可是有救命之恩的。所以今夜的事情,便算了吧。左右您是当婆母的,难道日后还寻不着机会给虞氏立规矩,让她知道何为贤良淑德,何为恭顺。”
显国公老夫人听了她这话,却是暗暗叹息一声道:“我这哪里是真的因着虞氏生气了,我这是气老大媳妇自作主张,竟算计到敬存身上了。她不喜虞氏做她的儿媳,可她怎么敢胆大包天到弄出这样的丑事,让敬存娶了虞氏。原该是嫁给侄儿的人,如今嫁给了小叔叔,这传出去,她面儿上就能好看了?”
“虞氏若身后没有太子,那嫁进门来,这内宅多的是手段,总能让她一不小心病倒,让这桩事情尽早平息的。可偏偏,有东宫在,而且虞氏还入宫给太后娘娘请了安,这虞氏一时半会是动不得的。”
“老大媳妇既知道这些,却依旧敢做这样歹毒的事情,不过是因着爵位的事情罢了。”
显国公老夫人老了,这些年鲜少管府里的事情,每日里就是养花弄草。可这不代表她瞎了,聋了。
显国公府的爵位,按说大老爷今年也四十有五了,可老国公爷却依旧没有给他请封爵位的意思。不过这事若说的再准确一些,老国公爷其实在大老爷二十八岁那年,是写过请封的折子的。
偏大老爷是个不争气的,成日花天酒地的,更因着和当年吏部侍郎府的一个庶子抢一个叫做茹婳的花魁,争执之下害得这公子从阁楼上摔了下来,人虽救活了,可一辈子就只能瘫在床上,而且好端端的人变成了傻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吏部侍郎府如何能轻易放过,所以上折子弹劾大老爷,皇上因此震怒,直接就摔了请封的折子。
也因着这件事情,请封的事情就搁置了。
加之老国公爷近些年迷恋起了求仙问道,常年居住在京郊的一个叫做三清观的道观,再未提及爵位的事情。
老国公爷这样的态度,如何能不让外人揣测,老国公爷这根本就不准备把爵位给了长房,而是准备留给小儿子呢。
提及自己这小儿子,显国公老夫人当然是最疼爱的。她膝下三子一女,可就属这老来子最有出息。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而且学识上也受皇上的赞赏,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所以,若老国公爷有心思把爵位留给小儿子,老夫人也算不得意外。
而因着这些流言蜚语,大太太那里可谓是坐立难安,这次竟是借着虞氏的事情,让儿子私德有亏,惹人揣测,老夫人当真杀了大太太的心都有的。
可偏偏,她最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世家大族,最重要的是阖府的安宁。
可这会儿,想到小儿子被大太太算计,不得以娶了虞氏,明明大婚的日子该高高兴兴,可儿子却宿在了书房,老夫人怎能不心疼儿子,怎能不怨恨大太太。
薛嬷嬷如何能听不出老夫人对大太太的怨气,想了想,她宽慰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太太心思是多了些。只是因着爵位的事情,倒也怨不得她有这样的私心。”
“要奴婢说,爵位的事情您还是得探探老国公爷的口风,不管是选谁,起码尽早定下来的好。否则,越是拖着,只怕越是闹腾的家宅不宁。这莫说大太太了,二太太难道就没有起这样的心思。只是碍着这些年她没能给二爷生个儿子,她才没表现出什么的。可她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否则这些年怎么可能一碗一碗的药喝下去,只为了得个儿子呢?”
薛嬷嬷是显国公老夫人身边侍奉的老人的,这些话别人说不得,她却是说得的。
显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先是沉默,之后暗暗叹息一声,道:“人都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当年四十几岁生了敬存,得了这老来子。而敬存也争气,战功赫赫,这些年谁不因着这个高看我们国公府几分。”
“可若当真是有福气的,他这娶妻的事情上,怎就这样一波三折,最后竟是娶了这虞氏过门。之前我还想着哪怕是不从那些高门大户中挑选,那些稍显没落的贵族中选个知书达理,贤良端庄的,也是不差的。可现在,我哪还有得挑,我只盼着虞氏能有这些人的一半就好了。可显然,虞氏根本和贤良淑德不沾边。”
“原就是一个外室女,也是我太过奢求了,只当她三年守孝期信国公府那边可以把她教的规规矩矩呢。”
说完,老夫人又看向窗外,这会儿外头的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老夫人更是忧愁了,“你说说,今日这大婚的日子,是钦天监特意选过的,可直至这个时辰了雨都不见停歇。这莫不是老天爷也不乐见这门婚事。”
却说书房这边,雨水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响着。
长随荣平再一次看向自家爷,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爷,三太太这会儿怕是还等着呢。”
荣平是知道自家爷不会喜欢三太太这个新妇的,可想到今日三太太穿的嫁衣还是太子妃娘娘特意吩咐尚衣局做的,他多少担心自家爷这样晾着三太太,东宫只怕不会高兴的。
这多少有些没把东宫放在眼中呢。
谢敬存怎能不知他的担心,只见他神色冷淡,语气中难掩嘲讽道:“我娶了这虞氏,已是给足了所有人面子。怎么,东宫还能管到我今夜睡在那里,这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谢敬存这些年战功赫赫,能在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人,原就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可和虞氏的婚事上,他不仅要给东宫脸面,还得对长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倒也不是有多敬重大老爷这个大哥,也不是说不敢和大太太这大嫂撕破脸,他唯一顾忌的是自己的老母亲罢了,母亲年事已高,该是不想让他把这件事情闹腾大,弄得家宅不宁的。
所以,他便如大家所愿,娶了这虞氏。
可若大家想要让他装作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是做不到的。
他心里且憋着火呢。
正在这时,有小厮在外头回禀道:“三爷,您着奴才盯着新房那边的动静,奴才方才特意去看过了,新房那边的灯竟是已经熄了,三太太似乎已经就寝了。”
这小厮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来,他都不敢再多言一句。
毕竟这三太太可是新妇,自家爷这样晾着她,若换作寻常的女子,只怕早就羞恼到哭晕过去了,可她,竟自个儿安寝了,甚至连打发人来问问三爷,求着三爷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谢敬存也没想到虞珣竟是这样的性子。
而没等他动怒,小厮又小声把之前虞珣和那嬷嬷生了嫌隙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好样的,谢敬存听着这话算是终于意识到了,他和虞氏,这不仅仅是他单方面不把虞氏放在眼中,这虞氏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