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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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予珠与览尚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在一家早晚茶餐厅的包厢，包厢是半封闭结构，可以确保大多数角度下的私密性，但同时又不会太私密，以防止出现一些常见于名侦探〇南里的死亡风险。
“我需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好除了口述之外，再准备一份电子版。”陆予珠坐在人造皮沙发内，很是公事公办地将行政终端打开。
比起杜芳山那种恨不得把外套的每个角都用抛光机打磨一遍的类型，览尚显得随意得多，言行举止里少了很多过于“官方”的细节。
她不客气地点了一堆菜，自动餐车把东西端上来又挑挑拣拣：“这份量也太小了。”随后一边挑拣，一边三两口便将一个盘子吃得精光。
……挺好的，能吃是福。
为了保密，陆予珠在包厢里打开了小范围的语音截断与电磁干扰。
两人的手机信号因此归零，也失去了在可能的不愉快中用刷手机逃避现实的方法。
不过这对陆予珠来说并不算什么折磨，毕竟比起各有各的恶心的薛奂或者傅霓，不拘小节但会说人话的览尚已经相当好交流。
她打开终端，行政终端因为电磁干扰不能联网，随便划拉两下后便将之关闭。
不能联网，自然也无法接收电子版，所以她刚才其实是假装正经地说了一句废话。
或者说，她是像推卸责任一般地走了个过场。
她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似乎也没有像傅霓吹嘘的那样喜欢他这个世俗意义上不讨喜的老板，仿佛随便来个人开个价就能转身离开。
览尚意识到，傅霓很可能押错宝了。
但都是给人打工的，陆予珠想当个混子得过且过，览尚更没有替约等于半个仇人的傅霓当工／贼的爱好。
她连着吃了三盘烧鸭，又痛饮一壶五百的粗制冷泡茶，好似要从这一顿饭里把自己未来的劳务费都吃回本，连餐车送菜的速度也只能勉强够上她往车肚子里塞脏盘子的速度。
不得不说，其实览尚意外地有素质，她既不在包厢里吸烟，也不把吃剩的盘子随处乱扔，尽管餐车功能里不包括帮她运送使用过的餐具。
陆予珠今天并不是正装，她难得穿了件自己的衣服，尽管朱城之旅一结束她便顺利搬进了距离傅霓很近的新公寓，但出于毕竟占了别人身体的人道主义观念，老房子里的多半东西她也运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这条化纤面料的米黄色长裙。
览尚也没有穿军装，这让她看着比初见时随和不少，她套着一件看着像奢侈品牌仿造的轻便运动服，发黄的皮肤上有着树皮似的斑驳的晒伤。
览尚没有答应这些要求，像是甚至不屑于走个过场似的，她伸出手，在陆予珠紧张地注视下关掉了电磁干扰器。
录音截断仍然在工作，陆予珠的手机却在电磁干扰消失的瞬间爆发出雪花似的消息提示音，像是下班高峰期市中心最拥挤路段里摁得此起彼伏的车喇叭——甚至更可怕，密集的提示音带来了更尖锐更纤细的压迫感，让陆予珠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看也知道，这些是傅霓的消息。
陆予珠做了两套深呼吸，随后划开手机对着快要99+的信息栏翻阅起来。
傅霓的信息密度几乎是在几何倍增长，数量与时间跨度呈正比，越往后越像催命符。
览尚看着她神情凝重，只是耸耸肩，因为常年握枪而粗大的指节敲了敲桌面，表情放松而诙谐：“如何。”
陆予珠叹口气，这个被忌惮的前任傅氏大将确实很不简单，一下就能看出她打开电磁干扰不仅是替傅霓保密，更是试图为自己保密，怪不得傅霓会专门提醒自己不要被策反。
然而她没有回答览尚的问题，只是似苦非苦地笑着摇了摇头。
“呵，”览尚用筷子夹着赠送的花生米吃，陆予珠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有条过长的疤，长得像是套在她喉头的上吊绳，让她的脖颈如同一根烤鸭拼盘里被一刀切成了两段的葱头，那疤痕随着她的吞咽而蠕动着，“你真能忍啊。”
……确实。
陆予珠无话可说，只能继续沉默地听下去。
“你在他的团体里，也算是最劳苦功高的一个了吧，如果他有团队的话。”她用筷头敲了敲盘沿，好震掉粘在上面的粉红花生衣：“结果他*防你跟防贼一样。”
她说得实在是太直白、太感情充沛，以至于无法反驳。
“……确实。”
陆予珠接过览尚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苦笑怎么不算笑呢？
好在傅霓的信息还算好应付，看起来只是纯粹地因为找不到她应激了，除此之外，本身并没有太多对于她有可能被策反的忧虑。
毕竟现在并不是傅霓原定的给她们两人见面机会的时间，回城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来见览尚，也算是违背了傅霓一边说全权交付又一边试图插手的伪善想法。但若是按照陆予珠此前和现在的推测，岂止是览尚认为她已经是傅霓团队里的中流砥柱，连她自己、乃至整个傅氏都这么觉得——她未必是特殊的，然而势单力薄的傅霓此时需要她，既然如此，那她完全可以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地方为了自己任性一下，哪怕将其称之为一种“贴身宠物”的特权。
所以即便被她的忤逆与失踪搞得快要犯病发疯，傅霓也只能像个冷宫里的妃子一样一遍遍地用短信与未接来电诘问着。
只是即便是纯粹的诘问，这种密度也未免有些太哈人了。
陆予珠总觉得屏幕对面是个重力井，想要透过互联网把她拖进去碎尸万段。
她叹了口气，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太过真实的苦笑。
“不回复吗？”览尚看着她把消息翻阅一遍又将手机屏幕倒扣回去，从嘴里吐出一块被嚼烂了的鸡骨头。
“不了，”陆予珠因此卸下伪装、至少是做牛马时的惯用伪装，她松了松腿脚，随后也夹了一块卤肉，感受着预制菜的高科技香醇，眼睛却盯着被翻面的手机壳，“他没有什么正经事，这会儿恐怕已经闹累了，多半正在打瞌睡，简直像个小孩子。”
“啊，确实，”览尚又从餐车的电子屏上点了一堆东西，“我刚来时——就是傅珙还在执政的时候，他是个真正的孩子，不过言行举止却比现在稳重得多。”
她态度随意地提起了那些傅霓讳莫如深的历史，从外表来看，陆予珠倒也不太容易判断出她的真实年龄，或许这些东西是她瞎编的也说不一定。
但陆予珠并不想打断她的叙述，这不仅是出于对过去的好奇，更是认识到了览尚多少有点不把傅霓当主家看却并不讨厌、甚至想提点自己的意思。
无论对以后的跳槽是否有用，这些秘辛总归是罕见的。
所以陆予珠放下筷子，表示自己愿意洗耳恭听。
“啊，难怪他喜欢你，”览尚拨着盘子里的凉拌菜，“你真的很聪明，很有眼色。”她尝了一口：“但你未必有他想的那么温顺，对于你的身份来说，这是好事。”
“总而言之，”她言归正传，语气冷静而调侃“你应该已经见过杜芳山了——啊，但说实在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打算把你送给那个Beta当贿赂，不过被薛氏横插一脚——杜芳山十八岁时被姚琅看上，而我更早一年，十七岁的时候，傅珙提拔了我。”
怪不得她看着不老，因为按照她的叙述，她其实已经算长得比较显老了。
“那时她刚继承家产不过十来年，却已经说一不二，而我被提拔的理由也同你很相似，在一次刺杀中，为了保护她，我被割开了喉管。”览尚对着脖子上的伤疤比划了两下：“傅氏与联邦卫队的纠葛由来已久，傅珙与她的儿子可不一样，她当时完全掌握着傅氏，自然也掌握着卫队，所以我像是坐火箭似的一下就越到了联邦卫队的三把手位置。”
她没有一句话在直接描写傅霓，但又似乎每句话都在含沙射影。
“那时傅霓应该还没上小学，而傅珙早就厌倦了联姻生活，也不怎么管他，放任他像个弱智一样的活着，在这方面，我承认，她的确是个混蛋，”她放下了筷子，锋利的目光直视着陆予珠，似乎想要剖开这具孱弱的皮囊，去探究其中求生的本质，“但那不关我的事。”
“对傅霓来说，她确实不是个好母亲，但也为他提供了优越的生活条件以及名正言顺的继承遗嘱，对我来说，她是我的恩人。”览尚终于说了实话：“联邦卫队不是军队，至少自从两百年前宣布将其分离出陆军后就不是了，我不是军人，我没有服从每一个所谓上司的命令的必要，陆小姐。”
“难道你真的想要劝我顺从这个杀了与我共事二十余年的恩人、又用无能毁了她的事业的废物吗？”她说着，脖子上的伤疤愈发狰狞，“我做不到，我没杀了他，已经算是为傅氏、为大局着想了。”
览尚将几道剩下的菜匆匆吃空，又将盘子塞回餐车：“我说这些也不是想策反你，更懒得讨伐傅霓，我知道人各有事，站在你的角度，无论是傅珙还是傅霓，应该都不算什么值得人同情或者追随的好东西。”
“但我劝你，”她站起身，随手扫码付了账，向包厢外走去，“论对待下属，傅霓甚至不如他母亲，你早做打算吧，至于联邦警局的事，我会发给你的，记得通过我的申请。”
览尚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陆予珠一个人在包厢里沉默。
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或者说实在是有点太有道理了，有道理到让人难以忍受，让人无法再沉浸于得过且过的幻想里。
她关闭了语音截断，在餐车屏幕上滑动着手指，随意点了两款点心，心里却终于不得不承认：傅氏的内部矛盾已经完全不可调和。
在傅霓看来，傅珙是决计无法原谅的，而在览尚这些前朝老臣看来，傅霓亦是如此。
假如傅霓争点气、能够青出于蓝，大概览尚她们还能为了傅氏集团的长远利益捏着鼻子把日子过下去。
但事实是，傅霓是个只会靠着引狼入室打平衡的废物。
他的脑子聪明却聪明得毫无意义，有所图谋却图谋得太过愚蠢，若只是纯粹的笨也就罢了，可他甚至太过脆弱。
没有人会顺服这位残暴又平庸的国王的统治，像览尚这样明着说不管不参与的甚至已经算体面，更多的人则如令昂一般只想着分一杯羹。
……他的权势甚至无法庇护他自己。
陆予珠味同嚼蜡地吃着点心，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翻阅着览尚发来的资料。
这东西明显是昨天晚上让卫队里的文职兵连夜赶制的，通篇没有一张图片，也没有一句废话，简直比她嘴里的工业香精味点心更干巴。
她边吃边看，又不知道是被点心还是被资料噎到，猛烈咳嗽着将剩下的东西勉强咽下，随后反复品鉴起资料中一段将她险些噎死的话。
“陈峥节的继父克己诚因遭遇起诉在与克氏化工断绝关系、并服刑三年后，与陈峥节母亲陈彤生结为婚姻，”她低声念着，再次打开了语音截断器，“陈彤生三年前死于朱城，北省法庭认定死因是自/杀，联邦警局试图上诉，最终被第一法院判决为渎职自裁。”
“时任第一法院大法官之一并投出关键票的法官是由傅氏资助，一个月前，尸体在家中被发现，警方认定为枪杀，至今仍未找到凶手。”
陆予珠默默关闭了显示屏。
“……我草。”
她知道这事肯定是秘辛，但她没想到竟然能秘到这个程度，一口气直接牵扯到了联邦核心权力层至少三四家的事情。
……这他*也太劲爆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