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连江》七枚铜钱

10、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照顾人的癖好

　　大概是要入秋了，天气阴晴不定，气温也是忽高忽低，昨晚又下了一夜雨，早上好不容易阴了会，这会子又刮起了妖风，天空又隐隐有闷雷的声音，沈安年揉了揉胃，早上又没有来得及吃早饭，饿得胃痛。

　　哎，他本来胃就不好，这每天睡睡不好，吃吃不好，搞得现在胃痛的频率呈直线上升，之前还只是有点难受，今天一阵阵刀绞似的疼痛袭来，搞得他冷汗都下来了。

　　陆秋川从李丽办公室拿着英语竞赛报名表走回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沈安年蜷缩着蹲在走廊靠近教室后门的位置...

　　“喂，你怎么了？”

　　沈安年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陆秋川正弯腰看向自己，勉强扯了扯嘴角：“胃痛...”

　　“那还蹲在这，回班里呀！”

　　“罚站呢...”

　　陆秋川一把拉起了他：“你是不是傻，今早闫王又不在...”说着就要扶着他回班...

　　沈安年微微挣了挣胳膊：“我自己能走，你这么扶着我，感觉我都快阵亡了...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就进去了...”

　　“你行不行啊？”

　　沈安年忍着胃痛，故意玩笑道：“靠，别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冲陆秋川摆摆手：“进去吧，进去吧...”

　　沈安年等陆秋川进了班，过了一会才佝着腰，磨磨蹭蹭从后门走了进去，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后直接趴倒在桌子上...

　　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了补觉，而是因为胃绞痛，照这么个疼法，他都担心自己一会要哼出声来了，那可太丢人了，所以他紧咬着牙关，连一丝气都不敢放出来。

　　早读课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沈安年趴在桌子上琢磨着下节语文课请个假算了，但这会子外面正狂风大作，风雨交加，自己这样子不知道可能撑着去趟校医室，可是他也不想麻烦别人，要不还是算了，撑着把上午过了...

　　正胡思乱想，就听见胡杨说：“川哥，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还往外跑？也没打伞...”

　　他微微侧了侧头，眼角余光瞥到一双湿沥沥的鞋，地上一排明显的脚印。

　　那双鞋停在他座位旁，陆秋川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去了趟校医室。”

　　沈安年捂着胃的手一顿。校医室？难怪刚刚发完竞赛报名表他没有回座位，原来是去了校医室。

　　沈安年缓缓抬起头，就看到陆秋川额前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手腕上挂着个打着白色十字架的透明塑料袋子，手里拿着一瓶药正往手心里倒了一粒递给他：“喏..刚去校医室拿的药，医生说了，你这是长期不吃早饭弄的..”

　　沈安年呆呆地接过药，听话地塞进嘴里，陆秋川把药塞进塑料袋里，从屁股后头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打开杯盖倒了水递了过来，沈安年接过，就着温水把药吞了...

　　陆秋川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袋面包放他桌子上：“校医说了，过半个小时再吃点东西，多喝热水，行了，你再趴会吧，要是还不舒服就要去校医室了。”

　　沈安年疼得微眯着眼，仰着头看着陆秋川，点点了头，但却没有趴回去...

　　“怎么了？”

　　沈安年还没开口，学习委员丁倩正好跑过来：“班长，我要的创口贴呢？”

　　陆秋川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递给她，眼睛依然盯着沈安年。

　　沈安年看了看他旁边的丁倩，有气无力地把校服领子翻起来，又拽过校服的前襟，把拉链一路拉到头。

　　一中的校服是那种土气十足的蓝白相间的条纹，虽然丑但是足够肥大，拉上拉链完全掩住了他鼻子以下的小半张脸，衬得皮肤一片苍白。

　　他拽了拽袖子，又半死不活地趴回桌子。

　　丁倩拉了拉陆秋川，抬了抬自己受伤的右手：“班长，帮帮忙。”

　　陆秋川接过丁倩手里的塑料袋，指了指旁边的空座位：“坐吧…把手指给我看看，血止住了吧？”

　　丁倩把包着手指的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拉开：“嘶…应该止住了…”

　　陆秋川从袋子里扒拉出一瓶碘酒，一盒棉签和一盒创口贴：“你这个铅笔刀割的，要先消毒，再贴个创口贴…”

　　边说边用棉签沾了碘酒帮她处理伤口…

　　“嘶…班长，你轻点…疼啊！”

　　“要不你自己来…”

　　“我这不伤了右手嘛，还是您来…您来…”

　　等陆秋川帮丁倩处理好手指的时候，转头发现沈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一个姿势，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罩着后脑勺，白净修长的手指此时蜷缩成拳，看不到脸，只能从间隙里看到棱角分明的颔骨线条，感觉比之前好像更颓了…

　　陆秋川走过去，弯下腰，凑近了点，轻声问道：“很难受吗？要不还是去校医室吧？”

　　沈安年头都没抬，只摆了摆手，含含混混道：“困了，上课叫我…”

　　结果，某人直到第三堂课都结束了，也没有叫他....

　　*****

　　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英语竞赛初赛这天，天公不作美，小雨转大雨，倾盆而下。

　　好在考试的地点就在一中，早上8：30开始考试，沈安年难得不敢睡懒觉，七点半就爬起来了，昨晚已经把准考证、笔什么的都提前准备好了，看看时间还可以，就准备去食堂吃个早饭..

　　一打开门，发现陆秋川斜靠在宿舍门外的墙边，正垂眸玩着手机..

　　“你站门口干嘛？”沈安年吓一跳。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准备进去把你拖起来了...”陆秋川收起手机。

　　沈安年一脸疑惑：“你在等我？”

　　陆秋川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目光看着他：“是啊，走吧..赶紧去吃饭，要不然一会考试的时候胃痛了，谁都救不了你！”

　　“哦...”

　　沈安年本来想问你为什么不在宿舍里等？想想还是作罢，懒得问...

　　雨有点大，虽然撑着伞，但是沈安年他们走到食堂的时候衣服都淋湿了，沈安年最讨厌湿淋淋的感觉，有些嫌恶地把校服外套直接脱掉了。

　　他本来准备随便拿点早点直接到教室去吃，看陆秋川还拿了碗小米粥...

　　只好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陆秋川把自己拿的那碗粥放到了沈安年跟前..

　　“给我的？”

　　“你胃不好，早上最好吃点软和的，以后像油条这种就尽量少吃..”

　　沈安年眼神古怪地看着陆秋川。

　　陆秋川挑眉问道：“干嘛？”

　　沈安年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照顾人的癖好？”

　　陆秋川有一瞬的怔愣，然后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终没憋住：“沈安年，你这样真的没被人揍过么？”

　　***

　　陆秋川和沈安年在同一考场，考完试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沈安年坐在第一排，交了卷子以后，想起早上自他问出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陆秋川就没有再搭理他，他也觉得自己是狗咬吕洞宾，有些不识好歹，想着要不等陆秋川一起回宿舍，就看到胡杨搭着陆秋川的肩膀从后门笑嘻嘻地往外走，便很识趣地自己从前门走了...

　　快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有人喊他，他回转身发现是陆秋川，胡杨不知道去哪里了..

　　陆秋川走到他旁边，问道：“考得怎么样？”

　　“挺好，前三应该没有问题..”

　　陆秋川抬起手准备拍拍他的肩膀，想起他好像不太喜欢肢体接触，老老实实放下手，揶揄道：“你还真是不谦虚啊..这么有自信？”

　　沈安年微皱眉头：“考试这玩意，考完以后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嘛！”说罢抬头直直看向陆秋川：“你考得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

　　陆秋川被他噎了一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了：“哟，这大实话说的，衬得我等凡夫俗子都虚伪得很呢...”

　　沈安年愣了一下，虚伪？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虚伪的人吗？

　　沈安年自嘲地笑了笑：“那我下次谦虚点，省得让你相形见拙..”

　　“靠！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陆秋川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沈安年头突然被拍了一下，脖颈处的汗毛直竖，脸色陡然变冷了，往旁边隔开了距离。

　　他变脸得太明显，陆秋川手刚收到一半，瞬间有点尴尬，心里有些懊恼，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肢体接触，怎么还是手贱。

　　陆秋川瞄了一眼沈安年，果然，这个人冷脸就是冷脸，才不管你是不是会尴尬。

　　算了，还得自己找台阶下。

　　陆秋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古语云，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强者不暴。”

　　？？？？？？

　　陆秋川凑近解释道：“就是说，做人要厚道，谦虚，莫装B...”

　　“滚你丫的...”沈安年一把推开陆秋川，还不解气，作势要用脚踹他...

　　陆秋川边跑边笑：“怎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哥哥我这是教你做人呢，就你这张嘴，注定是没朋友的..”

　　沈安年看着前面跑得跟个二缺一样的陆秋川，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最后竟莫名其妙有些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