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尘轩玉

13、金榜题名时

　　六月底，是高考放榜的日子。一大早，大姐就陪我等在学校门口。楚瑶的堂姐楚瑜也陪着她来看榜。楚瑜两年前考上了江城大学，当时她的名字就排在学校一进门的光荣榜里。如今这个光荣榜里的名字已经换成了我们上届的学生，一个月后，又会换成我们的名字。
　　在校门口，我们碰到了宁芙和陪着她来看榜的母亲。雅朵的名声在我们前后几届学生中都特别出名。她站在校门口，不时有学生驻足观看，跟旁边的人低语，这个就是00届考入北京大学的华尔校花。童锦风、艾朵和科群在学校帮忙处理杂事，童锦风看到我们，远远向我们微笑，楚瑶微微低头，装作没看见，童锦风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科群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他刚刚帮我们看了成绩，我的592分，楚瑶只有578分。楚瑶的成绩一直和我差不多，高中每一次考试相差都在五分之内，这次相差那么大，算是考试失常了。看着楚瑶渐渐黯下去的眼神，科群不忍，又安慰道，“我也就是匆匆一瞥，也许是我看错行了，等下看看榜单再确认一下吧。”说完又回到大楼里去帮忙。
　　榜单的结果表明科群并没有看错。高考的残酷在于，无论之前你有多努力，成绩多么好，这关键的一场考砸了，人生从此就会改变。楚瑜拍了拍楚瑶的肩膀，安慰道，“我早上看了报纸，这次一本的预估分数线在560，你不会调档就好。”雅朵也只能拍拍楚瑶的肩膀，当作安慰。宁芙的成绩发挥得不错，虽然不是她的最高水平，但也不至于太失常，609的好成绩，上武大华科应该都没有问题。宁芙笑着说，“反正我是独生子女，我妈舍不得我去外地读书，我们大学四年又可以厮混在一起了。”她看到楚瑶失神的样子，也听说了她的成绩，赶紧闭了嘴。她把我拉到一旁偷偷告诉我，卓扬这次发挥超常，考出了他三年高中考试里最好的一次，638分。他爸妈一心想让他去上海读书，他估计就只能在复旦交大等上海的学校里选了。“哎，真可惜，我和卓扬的校友情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宁芙托着腮苦恼地说道。“你放心，青梅竹马的感情依然稳固。”宁芙笑着和我闹成一团。
　　我和宁芙回到楚瑶她们刚才站的位置，童锦风居然站在那里主动和四姐雅朵攀谈起来。他和雅朵都进的北大，也算是雅朵从高中到大学的小学弟，雅朵微微一笑，和童锦风简单说了两句北大的情况，并恭喜童锦风鲤鱼跳龙门。拿到成绩的学生无不羡慕地看着童锦风和雅朵，一个是已经在我国最高学府读书的学霸美女；另一个是即将踏入这最高学府的天之骄子，艾朵走过来挽着童锦风，笑嘻嘻地加入了谈话。“你瞧艾朵那样子，生怕你姐把童锦风的魂魄勾走。”宁芙不屑地说道。
　　雅朵似乎意兴阑珊，聊了两句便招我们过去准备离开。“楚瑶和她姐姐呢？”我问道。“楚瑶见刚才那个小学弟过来聊天，就说不打扰我们，先和她姐姐回家了。”当然，雅朵不知道的是，楚瑶只是不愿意见到刚才她口中的这个小学弟。姚逸突然冒了出来，笑嘻嘻的和我们打招呼。之前大姨的葬礼和大姐的葬礼上，姚逸都有参加，所以雅朵认识，也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顺便问了他成绩。这三年姚逸和宁芙在班上争第一名几乎都是宁芙获胜，然而在最重要的高考中，姚逸以614分的成绩成为我们班高考第一名。雅朵微笑着恭喜他。他笑吟吟的一口一口叫着雅朵姐，问道，“你们准备让雅诗报考哪所学校？”“我们回去还得跟她大表姐商量一下，最主要还是看小诗的意思。”雅朵答道。姚逸又转过头来问我，“小诗，你想报哪所？”他问道。“才出成绩，哪有心思想这么多。”我没好气地说。“那你想好了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嘛。”
　　我和大表姐、四姐看了一下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商量后，决定报考中南财大。名气上虽然不如武大华科，但这所学校的金融财务专业在全国排名靠前。我的成绩不上不下，勉强可以进武大华科，却选不到好专业。思来想去，我决定在志愿单上填财大。当然学校上略吃小亏，专业上我便底气十足，六个专业志愿填了“注会；会计；财务管理；金融学；投资学；工商管理”。大表姐笑着说，“以你的成绩，估计第一志愿就会被录取了。”
　　楚瑶那天看完结果后，就鲜少露面，除了回学校填志愿那次，居然还狭路相逢碰到了挽着童锦风手臂的艾朵。楚瑶脸明显一僵，握着我的那只手微微发抖，但很快我们擦肩而过。宁芙没好气瞪了他俩一眼，艾朵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果当时我们能回头看一眼，童锦风悄然放下了艾朵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可惜，没有如果……
　　楚瑶的成绩上财大勉勉强强，她喜欢作老师，喜欢平凡的日子，便接受家人的意见，填了华中师范大学。宁芙填了华科，她的理由再简单不过，“本来我在武大华科中纠结了很久，突然想到，艾朵在武大，于是我果断报了华科。那种女的，跟她在同一片校园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会觉得自己缺氧。”宁芙的一席话逗得我们直笑。
　　姚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背着手笑嘻嘻地问道，“三位美女，你们都填报了哪里啊？”宁芙见到姚逸，没好气地说，“你想问雅诗就直说，何必扯上我和楚瑶。”姚逸看着她，竖起大拇指，“真聪明，不愧是我高中三年的竞争对手。”宁芙先拉着楚瑶在前面走。姚逸抢过我的志愿单，“你怎么没说你报的财大？”他问道。“我报什么志愿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我侧过头不看他。
　　“那我回去改志愿，我也要上财大。”他正要离开，被我劝住了。“你考得那么好，报财大太屈才了。”我拿过他手中的志愿，武汉大学，专业第一志愿赫然写着数理金融。“你读这个多好。很多人想上这个专业都上不了。”
　　姚逸夺过我手中他的志愿纸，“我想读财大，你管不着。”“姚逸，你是大傻瓜吗？”我问道。姚逸朝我做了个鬼脸，“雅诗，你才是大傻瓜。”
　　我和楚瑶、宁芙填完志愿后往学校外走去。大热天，我握着楚瑶的那只手能感受到她手心格外冰冷，仿佛她那颗日渐冰冷的心。吴尧拿着相机跑了过来，“美女们，大家好歹三年同窗，不如一起合影留恋，留个美好的回忆吧。”他笑嘻嘻拖出姚逸，又叫着远处的艾朵。艾朵挽着童锦风过来，童锦风抽出手说，“你们同班同学一起照吧。”吴尧却笑着招呼道，“童大神，一起来吧，你好歹是我们学校的吉祥物，跟吉祥物合影是我们的荣幸。”宁芙拉住路过的一位家长帮我们拍下了这张大家站得零零散散的合影。许多年以后，当我再翻开这张合影，姚逸和吴尧站在中间，我和宁芙挽着楚瑶站在姚逸左前方，吴尧站在艾朵身边，艾朵挽着童锦风。如果再能看得仔细点，童锦风的眼睛微微看向我们这边；艾朵的眼神瞟向微微站在她左侧身后的姚逸；吴尧的眼睛向右轻看着艾朵的侧脸；而姚逸的眼神向下看着他左前方的我。这张照片里照得最好的反而是我们三姐妹，我和宁芙对着
　　镜头绽放最灿烂的笑容，宁芙还对着镜头摆出了“V”字手势。站在我们中间的楚瑶对着镜头露出清浅的笑容。
　　镜头“咔嚓”，时光被定格，成为记忆里的一抹亮色。那张照片，吴尧给每个人洗了一张，楚瑶小心地珍藏，这是唯一一张她和童锦风的合照，虽然他们之间隔了我们一群人，但那是唯一一张照片里有童锦风，也有她的。
　　我把这张照片放进相册，小表妹雯雯凑上来笑嘻嘻地看着，“姐姐，除了你们三闺蜜，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看镜头呢。”她一语道破。“你瞧。”她指着姚逸，“姚逸哥哥好像在看着你。”“他只是在耍帅。”我抽出照片用笔在背后写上：2003年6月28日，华尔高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记下这个日子。

　　录取通知书在七月底前纷纷到了学校。楚瑶推说身体不舒服要我代她领。我和宁芙好不容易挤到办公室，我把楚瑶的授权信交给老师，老师才把我的和楚瑶的通知书给了我。
　　大家都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理想学校理想专业的通知书。我毫不意外的被财大的注会专业录取；宁芙则选择了华科的经济。我们在办公室门口碰到了卓扬，他有些略显无奈，本来他也填报了华科，却被他父母硬逼着改成了同济的建筑，因为同济建筑的录取分数很高，他被移到了第二志愿土木工程。
　　宁芙白了他一眼，卓扬忙急急辩解，“我真的没办法，报志愿截止的最后一天，我老爸老妈直接杀到学校，帮我改的志愿。”宁芙不耐烦在前面走，卓扬追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哄着。这对冤家。我笑着摇摇头，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你干嘛？”我不耐烦地回头，就知道是他。
　　姚逸最终拗不过他叔叔，填报了武汉大学，顺利被该校的数理金融专业录取。在我看来，这是姚逸最好的归宿。“恭喜你。”我笑着说。姚逸说，“雅诗，咱们以后都在江城上大学。所以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笑着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相视一笑。吴尧也凑上来，“雅诗，你的是哪里？”我大大方方展示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咱们千禧年跨年玩大富翁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特别适合做财务，果然，你可真是选对了专业。”吴尧笑嘻嘻地说道。“你呢？”我问道。“我是华中农业大学，基础生物。”想着吴尧平常嬉皮笑脸活泼好动的样子，要一本正经的在实验室做实验，我就扑哧一笑。
　　“哎呀呀，姚大帅哥，看看你是什么专业？”吴尧勾着姚逸的肩膀，顺手拿了姚逸的录取通知书，展开朗声念道，“姚逸同学，恭喜你被我校经济与管理学院金融系数理金融专业录取……，武汉大学。”“姚逸，你也是武大啊。”一阵甜美的声音传来，我们三抬头一看，艾朵穿着高跟鞋，烫着时髦的卷发，翩然走了过来。“看来咱们俩在同一所大学，而且还是一个学院的。”艾朵嫣然一笑。
　　姚逸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怎么没去陪你家那位，咱们学校的学霸才子——童锦风，你们俩马上就要分隔两地了，还不多花点时间叙叙旧。”艾朵的脸瞬间煞白，但她很快恢复平静，不理姚逸，笑着和我以及吴尧打招呼，祝贺我们拿到理想学校的通知书，一面“安慰”道，“虽然华农和财大不像武大是985院校，但好歹是211，也没什么区别嘛。”姚逸接过话，“当然没什么区别，起码我们仨是凭自己的努力通过高考正规考上的。”姚逸说完突然一手拽住我下了楼。
　　我俩走到教学楼那边的走廊，此时已经放假，教学楼那边都没什么人。我抽了半天的手，姚逸才松开。“你干嘛突然拉着我的手啊？”我问道。“我只想赶快带着你远离艾朵，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有人把通知书拍在她那张抹了厚厚一层白粉的脸上。”姚逸这个生动的比喻让我掩口一笑。
　　“雅诗！”姚逸突然凝视着我，“反正现在大家都毕业了，就不用管学校的禁爱令了。不如咱们俩一起？”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竟带着试探的感觉。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脸色绯红，我侧身说，“我大表姐说了，没有成年不准谈恋爱。”“你怎么没成年？我都18岁了，你不是跟我同一年吗？”“我的生日是12月份啊，所以我现在还是17岁。”
　　“反正都是同一年的嘛，你那么较真干嘛？”姚逸不满地嘟囔道。“你可以找个已经成年的女生一起啊。”我戏谑地看着他道。“反正我都等了你三年，不差这四五个月。那你要答应我，你到了18岁就跟我在一起。”
　　“凭什么？”我转了个身，笑着说，“大学里的男生那么多，我可得好好挑一挑，说不定可以遇到更好的。”姚逸急了扳过我的肩膀道，“你别挑来挑去，把自己挑剩下了，找男朋友，最好找个知根知底的才可靠。”
　　我笑着掰开他抓着我肩膀的双手说道，“我哪对你知根知底？我连你生日都不知道。”
　　“5月24日，双子座。”姚逸赶紧报出自己的星座，“对了，你是12月几号啊？”我笑着说道，“你猜啊。”“这有什么好猜的，快告诉我。你是射手还是摩羯？”我退了一步，笑着说，“姚逸，你可真行啊，咱们女孩子喜欢的星座你这么在行！”
　　“吴尧说，要追求你们女生首先要了解你们的兴趣爱好，星座；偶像剧；韩剧还有八卦。我这一个多月都在恶补，好不好。什么《流星花园》、《薰衣草》、《蓝色生死恋》、《情深深雨濛濛》……全看了一遍。”我想像着姚逸在家对着苦情剧无语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拜托，看在我这么勤奋刻苦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他摇晃着我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哀求道。“12月23日，平安夜前一天。”姚逸如获至宝，对我说，“那么我们可以在一起后就可以立刻一起过平安夜和圣诞节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笑着抽开胳膊，“我有说过要跟你在一起吗？”“雅诗，你不能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的。”“再看吧。”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前面飞快地走着，耳边传来姚逸的喊声，“雅诗，你等着，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我脚步轻快，没有理他，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我和宁芙把楚瑶的录取通知书送到楚瑶家，楚瑶打开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楚瑶的爸爸妈妈进房间叫我们多劝劝楚瑶，并安慰道，楚瑶能上一本线他们已经觉得很满意了。叫她不要太有心理压力。我们点点头，但心里明白，楚瑶的负担不是高考成绩和录取学校，而是一个人——童锦风。宁芙和我劝导了半天，宁芙把童锦风从头到脚都数落了一遍，如果言语可以伤人，那童锦风身上应该是千疮百孔了。楚瑶默默不做声，末了才说了一句，“这是我一个人的暗恋，不关他的事。他喜欢谁愿意选择谁，都和我无关。”宁芙描述着向往中的大学生活，“楚瑶，等你上了大学后，就会发现，童锦风这种男生根本不算什么。”楚瑶微微一笑，末了点点头。
　　金榜题名后，大家将迎来各自的大学生活。再见，华尔高中！再见，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