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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血光 ...

  •   于无尽黑暗之中,扭曲的颂唱声戛然而止。又过去了不知多久,薇尔缓慢地恢复了知觉——可她抗拒着清醒。一旦清醒了,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考,恐惧进而会支配她的精神。她实在不想再经历那具现化的噩梦了。

      然而现实并不给予她逃避的机会。又有一些声音从未知的方向传来,但那声音是薇尔能够理解的。

      是数人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可手脚仍被束缚着,被牢牢地固定在地。只是就算她能逃,在这宛若有形体的黑暗之中又能躲到何处呢?

      不多时,那脚步声终于抵达了近处。在一阵金属互相摩擦的刺耳嚎叫后,微弱的灯火驱散了周遭的黑暗。这仅有的光明刺得薇尔睁不开眼,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来者的低声交谈。

      “罗尔德,你准备了多少人?”

      “48人。大人,就算狩月全数出动,她们也构不成威胁。”

      “不可掉以轻心。先把茵妮装起来,等到跨日我们再出发。”

      “我明白了。”

      茵妮?说的是我吗?薇尔逼迫自己去理解现状。

      罗尔德的名字与声音都对得上号,是旅馆背后的势力将她囚禁在了黑暗之中,那他们接下来要要去往何处?若是至关紧要之事,为何不立即出发呢?

      这很可疑,而重点在于第二天究竟是何日。薇尔尚不知温莎王国有何节日,她只知道每一个月都应该有特殊的两天:红月与明月圆满的时日。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那么今天会是10月30日,还是11月15日呢?也有可能更晚,薇尔根本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久。她的身体至今仍旧没有任何饥饿、口渴、疲劳感,唯有精神极度憔悴,思绪像是陷入泥沼之中,越是挣扎越难以脱离。

      好些人从她身侧通过,其中又有几人停下了脚步。他们在薇尔周围站定,旋即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一齐开始吟诵。薇尔顿时感受到束缚着手腕与脚踝的湿滑物体迅速收紧,并向上用力将她悬在空中。

      薇尔惊恐地挣扎着,下一秒那黏腻的触感却消失不见,她整个人摔进了另一个空间之中。她立即用双臂护住头部,却撞上了一片柔软、极具弹性的壁障。她试着活动手脚,却处处碰壁。薇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视力已经有所恢复,但她还是看不太清东西。

      她的头顶和脚下有少量的空当,而左右两侧毫无伸展的余地,身下的四周的“障碍”都覆着一层柔软的......皮革?

      紧接着,薇尔感受到一抹更深的黑暗遮住了上方的空间,还发出了一声闷响,像是两坨重物相互碰撞时的声音。她突然就想通了——自己这是被装在棺材里了!

      她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先安分一点。薇尔现下孤身一人,根本没有与这一群人对抗的资格。她需要等,等一个能够脱身的契机,若条件允许,她甚至可以想办法去制造混乱。在求生欲的激励下,薇尔的思维逐渐活跃,她开始在心里默默计时。约15分钟后,棺材被抬了起来,而后慢慢移动着,走走停停。

      这一路上十分平稳,薇尔甚至感受不到任何高低差的变化。恐惧不知何时如潮水般涌来,渐渐淹没了身体,哪怕呼吸与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她仍努力地与之对抗,以免再度被乱了心神。棺材内虽然亦是一片漆黑,但其内部垫着软垫,还浸染着数种香料的芳香,在无形之中稳定住了薇尔的情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扛着棺材的队伍不再有停顿,仿佛是走上了大路,畅通无阻。这段路用了不到5分钟,而又过了10分钟,棺材忽然大幅度倾斜,她整个人向下滑去,不一会儿又向相反的方向倾斜,薇尔的头撞到了顶端,所幸有一层柔软的垫子作为缓冲,她并未因此而受伤。

      这两度倾斜无疑意味着队伍经过了一道必须翻越的障碍,那会是什么呢?她对奇里茅斯的了解太少了,倘若她能知晓这座渔镇的大体布局,也许能猜到自己即将被带往何方。

      思及此,薇尔愣了一下,随后猛地瞪大了眼睛,许多文字立刻浮现于脑海之中,她还记得,那是《奇里茅斯的阴霾》之中的内容。

      “那两道海堤如城墙般守护着奇里茅斯。它们高达8米,莫比尔湾最恶劣的风浪也难以逾越它的顶端,而两道堤坝间又有15米的间隔,能够积蓄足够多的海水。巡夜海警彻夜在海堤上巡逻,她们不仅要提防海中一切异动,更要拦住想要趁着夜色重回深海的海之眷族......”

      薇尔只觉得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她曾单纯认为那是虚构的故事,可书中讲述的内容假如有一丁点、乃至大部分属实呢?等等,警察呢?为什么警察没有拦下队伍?

      在怪罪警察之前,薇尔先是考虑了旅馆的队伍是否做了某种伪装,进而瞒过了警方。幸运的是,就连这一点也在书中有所提及:

      “在王国沿海地区风靡着海葬的习俗。顾名思义,人们会将死者葬入海中。那些棺材采用最坚实的木料制成,做了无数防水的保护,以确保遗体能够在海底安稳地享受漫长岁月,不受外界打扰。在奇里茅斯,人们通常会在每个明月夜里举行海葬仪式,海警们会在检查过手续之后放行。海葬是神圣的,是除了降临日的祈祷以外最崇高的仪式......”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旅馆的人们绝对是伪装成了海葬的行列,他们要把她运到海边,带出奇里茅斯,之后又会被带往何方呢?

      海底——薇尔在绝望之中只能想到那频繁出现于梦境中的深渊。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世界,就要以如此方式迎来终结了吗?

      她想要怒吼,想要反抗,但理智时刻警告她: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薇尔眼眶一热,泪水顷刻顺着眼角流进鬓发之中。她并不怕死,只是痛恨自己的弱小,在死亡面前她竟做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抗争。

      可就在悲伤即将压垮薇尔时,葬列忽然停下了脚步。隔着厚实的木板,沉闷的嘶吼与惨叫闯进了她的耳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海虫?”

      “它们过来了!它们是冲我们来的!”

      “啊啊啊啊啊!”

      “不对!它们是——”

      咚!

      随着猛烈的撞击,薇尔霎时间感到天旋地转,她尽可能抓住内部的软垫,在落地时仍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整条棺材被掀翻在地,顶板不知所踪,她扶着边缘探出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恐怖的光景: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夜幕下的舞台,一头又一头巨大且丑陋的怪物先后从海中登台。它们高约两米,每一根螯肢都如成年人的躯干般粗壮,还从内部钻出了无数根触手,无规律地、疯狂地舞动着;虽然体型庞大,但它们在泥滩上的行动十分灵敏,不一会儿便有几头怪物抵近薇尔身旁。她看得到怪物那狰狞的巨嘴里呈螺旋排列的无数利齿,伴随着低沉却震耳欲聋的鸣叫,阵阵浓烈的腥臭随之涌入薇尔的鼻腔。

      她这才发觉自己被吓得一时失了神,而回过神的一瞬,薇尔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变得一片空白。

      此时,罗尔德正焦躁地指挥着旅团从属阻拦海虫。它们本应是旅团的助力,它们在明月夜本该蛰伏于海底,为何会登上海岸袭击他们?

      当他注意到海虫前行的方向时,方才的疑惑烟消云散,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它们的目标是降临之人,可海神的眷族为何会攻击她?她受“神躯”的认可,无疑是货真价实的降临之人,是祂重新降世的重中之重。这使得当下的局面愈发扑朔迷离,但无论如何,他必须保护降临之人。

      他们用身体撞开海虫,用钝刀割断它们的腿,以此限制其行动,海虫虽然可怖,但它们的反应迟钝,只要砍断同一侧的腿就能让它们变成一坨烂肉。罗尔德赶到棺材附近,见到薇尔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他抓起薇尔的手腕,粗暴地拖着她在海岸上前行,还有不远,他们就能抵达旅团在奇里茅斯外的据点了......

      罗尔德放松警惕的瞬间,两柄利刃同时刺穿了他的胸口与腹部。紧接着他的身体被一脚踢开,鲜血喷涌而出,虽知已无济于事,可罗尔德还是用手堵住了伤口,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身后——袭击者身着下摆及地黑色雨衣,头顶同色的宽檐雨帽,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但他认识那两把反射着月光的银剑,在两个半月前,罗尔德本可以全歼一支狩月的小队,却被那双银剑撕碎了包围,最终落得两败俱伤。

      无声的怒号被血液堵在了喉中,罗尔德只滑稽地咳出了几口血。缇亚拉收起一柄短剑,俯身扶起了仍处在呆滞中的薇尔。她的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切实地划在了缇亚拉的心头。

      人与怪物都注意到了她们,在混乱之中纷纷转向了同一个目标。

      “薇尔?醒醒,得走了。”

      缇亚拉先前并未打算中途出手解救薇尔。她原计划在今晚跟踪潮汐旅团,寻找他们在奇里茅斯以外的根据地,却同样未曾料想到海中怪物的出现,突如其来的混乱为她带来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可救下薇尔的难度远不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要在大量的旅团从属与海怪的围剿中杀出一条生路。

      肩头的人突然抽搐几下,随即激烈地挣扎了起来,缇亚拉连忙出声安慰道:

      “薇尔,是我!没事了,都结束了,我带你离开!”

      那声音深入至薇尔意识的最深处,宛如拨开无数阴霾的一缕光,终于令她短暂地恢复了理智。她瞥向身侧,看见了那双深蓝的眼。不会有别人了,除了缇亚拉,谁还会有如此诱人的眼睛呢?

      薇尔挪走了搭在缇亚拉肩上的手,她望向身后,数十只海怪互相倾轧,争先恐后地向她扑来。尽管恐惧仍未消散,但她现下已经能够掌管自己的身体,不再像几分钟前那般窝囊。她紧张地问道:

      “我们逃得掉吗?”

      “有机会。还跑得动的话就跑在我前面,我来守着你的背后。跑!”

      缇亚拉的声音好似扣下了发令枪的扳机,薇尔立马迈开步子向前狂奔。眼前的泥滩与海堤延长至视线的尽头,她根本看不见可供逃离的阶梯,更见不到海警手中的灯光。她只能不顾一切地跑,另一人的脚步紧跟在身后,更后方是沉重的肉块与泥沙摩擦所发出的噪声。她想回头瞧瞧那些怪物离她们有多远,可刚一转过头,目光就被高高举起的螯肢所覆下的阴影笼罩住了。

      还不等她尖叫出声,缇亚拉已经提剑刺入了怪物的肢体。

      她的力量尚不足以直接将其推开,便顺着肢体原先抽打的方向灵巧地扭转全身,把那根螯肢及其重量卸向另一侧,并顺势拔出了剑。怪物的一击落了空,它发出瘆人的嚎叫,直接用口器咬向猎物。

      缇亚拉早已抽出腰间的枪,在极近的距离下她无需瞄准,轻而易举地将枪弹打进了那张大嘴之中。狩月特制的猎枪并不以动能进行杀伤,而是在弹头内加入了能腐蚀海怪肉身的强酸,它可以在短时间内有效抑制怪物的行动,却也会进一步激发它们的攻击性。

      这相互的攻击不过花了几秒,眼前的怪物发出更加骇人的惨叫,在原地痛苦地扭曲着。缇亚拉转身继续逃命,在一片混乱之中她隐隐听到了枪声,不过她们可以借体积巨大的海怪作为肉盾。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会儿她们就能活下来了。

      缇亚拉估测她救下薇尔的位置距离海堤最近的阶梯约有900米,她们若是能提前撞上警察便最好不过;只要登上了海堤,苏西的车就停在离海岸最近的路口......只要她们能继续跑下去,一定能够获救!

      她以幻想鼓励自己时,两人间的距离却极速拉近,原先薇尔大概跑在她前方约10米远,可缇亚拉并未提速。不祥的预感转瞬间便化作现实向她袭来。。

      “薇尔!上来,我背着你!”

      缇亚拉将双剑收入腰侧,在薇尔面前低下身子,薇尔却不为所动;她情急之下想要直接抱起薇尔,却反被一把推开。缇亚拉愣愣地望向薇尔,两人的目光仅相交了片刻,对方眼里闪过的泪光与绝望并未逃过她的视线。

      “别管我了!走,走啊,我一个人去死就够了!”

      她最后的歇斯底里浸透了哀伤。

      薇尔的腿已经抬不起来了。她被关在黑暗中的时间里虽毫无疲劳,但从中离开后,她的体能无声地流逝着,直到十几秒前,她终于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到头了。

      可缇亚拉闻言只是不停地摇头。她从雨衣内的口袋里取出几个小瓶子,飞快地将内容物一股脑地倒进口中,薇尔能清楚地看到一些液体顺着下颌线与脖颈流进衣服之下。

      缇亚拉到底还是用了药。这些药是简妮给她的,能够全面地提升体能,而副作用也夸张到了极点:据说至少得丢掉半条命。她不晓得自己的余命够不够这副作用扣的,可如果就这样抛下薇尔独自逃离,缇亚拉相信自己绝对会后悔。她不想在自己奄奄一息时回想起今夜薇尔那仅剩绝望的眼。

      身后怪物的吼叫声已经近得要震裂耳膜了。缇亚拉再度向前迈出一步,有些粗鲁地抱住了薇尔的腰肢,直接把她整个人提在了身侧,同时怪物的抽击呼啸而至。她低头闪躲不及,帽子被螯肢上的触手卷飞至空中。月光映衬得缇亚拉灰白的发丝更显惨白了。

      缇亚拉腹部的痛楚抵达了巅峰,她在过去几年里都从未感受过此等程度的剧痛。她得忍住,可她的身体还能坚持住吗?

      身后的袭击并未停止,海怪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瞄着缇亚拉的身体,她尚且能轻松回避;可一旦连薇尔也处在打击范围之下,她就不得不做出更大的动作来躲闪,进而消耗更多体力。缇亚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于维持步伐、抓紧薇尔、躲避攻击。她终于拉开了些许距离,直到不远处“砰”的一声枪响,她的身体好似断了线的木偶,瞬间失去了所有动作,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热流从脖颈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缇亚拉能感觉到生命的飞速消逝。她不甘地抬起头,海怪抬起螯肢碾碎了她的腿骨,一同被撕碎的,还有抬起双臂、挡在她前方的薇尔的身躯。

      一切知觉、意识、记忆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

      薇尔在迎来死亡的刹那并未感到过多痛苦,一切都轻飘飘的,她就像块破掉的枕头,内部的棉絮散了满地。

      结束了,这次真的都结束了。她等候着意识彻底归于虚无,却迟迟没能等到那安眠的时刻,就好像有某种力量在吊着她的精神,逼着她保持清醒。

      “烦死了!能不能别折磨我了!”

      她怒吼道,随即睁开了眼,所见的景致颇为熟悉,定睛一瞧,这不就是她殒命的海滩吗?薇尔环顾四周,月光轻薄如纱,夜色深沉似海,海与天在视线尽头化作同质的深蓝,但那道海堤却消失了。她坐在地上,身旁的沙子极其平整,完全没有遭到任何人或物践踏的痕迹。

      薇尔困惑地起身。她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行装,一切都与她被带到这片海滩上时别无二致。她非常肯定自己是被那怪物用肢体捅穿了胸腔,几乎是瞬间毙命,可这件睡衣仍整洁如新,别说破损了,就连一丁点血迹都寻不到。

      她不禁皱起眉,下意识地开始思考此地究竟为何处。总不会是所谓的死后的世界吧?

      倒也未尝不可。我都从地球穿越至此了,就算死后上个天堂又有什么?薇尔如此想着,一屁股坐回了沙滩上。强烈的疲倦转眼间就统治了她的身体。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求睡眠。

      薇尔想都没想便合上眼,却在下一瞬听到了异常的响动。她费劲地扯开黏在一起的眼皮,一只巨大的螺壳跃入视线之中。

      她仔细端详了甲壳,一眼认定这是鹦鹉螺的壳——除了大小实在是超标了太多,而且这甲壳上还有无数以某种规则排列的小孔,每一个空洞内黑漆漆的,好似数不清的没有眼白的眼珠在盯着她。

      而在甲壳边上还立着一幢沙子堆砌的堡垒,整体却缺失了1/3。

      薇尔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那沙堡就是缺了1/3,这数字没来由地在心头浮现,旋即便被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就在此时,一道和蔼的人声倏地在脑海中响起。她柔和地说道:

      “薇尔·波拉德,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会在这里?”

      薇尔并未领情,立刻回敬了一连串问题。对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隐隐含笑,不紧不慢地答道:

      “我即是你,你亦是我。这里是我的梦中,你死在了奇里茅斯的海滩上,我把你带了回来。”

      她听得懂每一个字,可连在一起的意义却实在难以理解并接受。薇尔试着消化了一下,然后挑着最无法理解的点追问道:

      “我真的死了吗?还有......”她的心头忽然一酸,后半句话竟要拼命地忍住胸口的阵痛才能完整地道出,“缇亚拉·谢菲尔德还活着吗?”

      “袭击你的怪物是栖息于深海的虫族,它们的手脚用力挥舞时足以把一幢砖墙拍得粉碎,遑论你那血肉之躯。而她只比你多活了半分钟。她的身体从下到上被海虫碾碎,直到——”

      “够了!”

      薇尔打断了那声音毫无感情的叙述,她愤恨地呐喊道:“我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听你讲话?我不是死了吗,能不能让我赶紧死,我受够了!”

      “呵呵。”那人只是轻轻一笑,“你还有太多事要做了,死亡对你来说可是最彻底的解脱。你觉得你会这样轻易地逃过折磨吗?不,不会的,而且你甘愿就这样结束吗?薇尔,让我来告诉你吧,缇亚拉·谢菲尔德在昨晚闯进旅馆为了寻你,落得遍体鳞伤,今晚却仍然来到了海边,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试着将你救回。只要有一丝可能,为什么不去拼一把呢?”

      “可她失败了,她也死了。呵,有什么意义呢?”她以轻蔑地语气反问道,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溢。

      “意义或许可以由外人赋予,可无论做什么,只要对自己而言有意义,便足矣。”那声音稍作停顿,随后话锋一转,“薇尔,你不想重新来过改变这一切吗?”

      “我想!可这难道是我想就能做到的事吗?再说了,我已经......”

      她不由得愣住了。她想到了与她对话的人刚才所言,她说,“你觉得你会这样轻易地逃过折磨吗?”。

      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答案,薇尔浑身上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接受了这一可能,最终忐忑地发问:

      “我真的能做到吗?”

      她的话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可当希望的种子隐约萌芽时,一切阻碍似乎都不再是那么不可逾越了。

      她曾说,好好休息一下吧。于是薇尔再度阖眼,任由困意将自己拖入梦乡。

      ————

      “......喂!队长,你怎么了?”

      “我?”

      缇亚拉恍然间清醒,她似乎做了一场短暂又漫长的噩梦,醒来后却淡忘了其中的细节,唯有痛苦仍残留于心。她眨了眨眼,看向放下了手里工作的苏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那你认为她现在还活着吗?”

      “她——”

      她是谁?缇亚拉稍作思考,很快便得到了答案:是薇尔。可她没来由地觉得薇尔已经死了,是为了保护她而死。这太荒唐了,这些天里她从未遇险,哪里需要保护?但她转念一想,难不成是薇尔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在暗处挡住了某些曾指向她的威胁?

      这种可能倒是颇为有趣。随着一些记忆涌入脑海,她自然而然地回应道:“活着吧,她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薇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警方和潮汐旅团的反应只会更大。现状对警方而言或许尚处在可控制阶段,但旅团已经得手了,他们只需要避开锋芒,静待下一个满月”

      “不到8天,一周啊,说长不长,但也不算短。”

      这话她在哪里听过。并非既视感,也不是精神错乱,缇亚拉就是觉得自己听过苏西亲口说过这句话,而下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她不由自主地说了下去:

      “怎么会不短呢,一眨眼就过去了啊。”

      一周的时间的确不长不短的,可这一段记忆在脑海中骤然浮现时,还是令缇亚拉感到了片刻的晕眩。那些影像如默片似的在脑海中放映,声音的缺失使得有些情景略显滑稽,但其中的情感却真切地搅乱了她的心绪。

      真的急不得吗?不,一周的时间太少了,根本不够。缇亚拉迅速地平复了心情,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若无其事道:

      “苏西,跟我回一趟公司。要救薇尔只凭我们俩不够,必须要争取到另外两队的帮助才行。”

      “你确定?”

      就算简妮、卡尔愿意全力支持她的行动,想要救下薇尔仍非易事。上次她失败了,她还能回忆起彼时自己那狼狈的模样,可这一回,缇亚拉的心里不再只有无处发泄的恼火。

      她渴望拯救薇尔的念头胜过了一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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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准备大改一下文,停更几天,抱歉,虽然可能无人在意但还是得吱一声(。)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