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若冬雪如夏花》八拾遗弓

5、雪落了

　　周岩笑了。“什么话呀，咋，还不敢说了？” 可他随即又收了笑容。

　　这才是刘子诺约他出来的原因吧？听他倾诉，听他发泄。不问过往，不讲以后。周岩只觉方才被桌上烛火暖热的心却又忽然凉得透彻，冰得刺骨。

　　他突然记起高中的时候，刘子诺找谭希然聊了一个晚上的天，让他听自己讲那段刚刚结束的恋情。当时，周岩还以为刘子诺是把谭希然当作什么交心交底的兄弟。不久后，周岩却得知谭希然被刘子诺删了。

　　谭熹然评价过刘子诺的为人：只要你肯听，他就会一直说，一直不停地倾诉，直到，他获得了足够的能量和安慰，再一脚把你踹开，让你别烦他。

　　周岩从此对刘子诺彻底改观，想着从此以后，只愿后会无期。

　　然而，过了四五年，早就过了痛定思痛的期限，还是相会了。怕不是这次，谭熹然真会一语成谶？周岩不禁开始后悔。

　　自己向来情浅言深，思虑过甚，今日终于遭了报应。周岩想到此处，苦笑一声，冷不丁丢了一句：“想清楚再讲。我可没有谭熹然这么好的脾气。”

　　刘子诺愣住了，半晌，说：“你是说我删了他么？那是因为他先骂了我。” 他顿了顿，看着周岩，又说：“很难听。”

　　酒上来了。服务员又拿来了两个杯子。周岩正要让服务员把一个杯子拿走，却见刘子诺已经抢先把酒倒满了两杯。

　　“你不用喝。我替你喝。”刘子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咽了一大口。

　　周岩可不吃这套，继续穷追不舍：“你如果是要分享你那些个前男友前女友啥的，还是另找别人吧。我们快点结账走人，等会儿天更晚了，你回去也不安全。”

　　“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前男友？”刘子诺语气明显变重，似乎有些愠怒。

　　周岩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叫我出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我最近很忙。真的没有心思再给别人提供什么情绪价值了。”

　　刘子诺直直地望着周岩。一阵沉默后，刘子诺说：“我只是想找你。”

　　周岩也沉默了。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此刻脑海中忽然涌出万千言语，万千画面，他根本不知该如何选择，更不知从何说起。

　　多巧。他之所以来此处，不也正是因为“那是刘子诺”么？

　　忽然间，一切纠结、纠葛，说得清的、说不清的都没有关系了。

　　周岩知道，他会听的。

　　今晚，无论刘子诺说什么，他都会静静地听的。

　　他不由笑了。笑刘子诺说这句话时的呆傻，也笑自己竟如此好骗，仅用一句话，就能被收买、被说服。

　　可是，他一直等的，不也就是这一句话么？

　　时隔七年，再次遇见，什么忠贞不渝、真爱不变都不过是话本传说罢了，对于现实，谁又能有什么期待？沦落天涯，各自安好，别于江湖，却未相忘，是遗憾，却也未尝不是幸事一桩。

　　外面，下起了雪。

　　透过被擦得锃亮的玻璃，周岩看见漫天雪花，伴随着身后似有似无的即兴哼唱，一片，一片，顿挫、纷扬。

　　雪，点缀着黑夜，仿若很久很久以前，万千繁星，闪烁于遥远的夜空。

　　只不过，那时的两只手，现在，隔了两个酒杯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