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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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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帐篷,就看到卫殊影站在不远处。
穆长野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你是和朕走,还是留在辰王这里。”
黑纱拂动,卫殊影微微侧首:“我会留在陛下身边,但不是现在。”
听到这样的回答,穆长野虽然放下心来却又有些失落:“朕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看向卫殊影:“为何一直带着纱笠?”
卫殊影握剑的手微微一紧,没有回答。
穆长野蹙眉,沉声道:“把纱笠取下来。”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而后冷风忽起,卫殊影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抬手扶在帽檐之上,掀开了纱笠。
那个瞬间,穆长野呼吸猛然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殊影曾经那俊美无俦的容颜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脓疮。
仿佛是经受不住日光的刺激,他的脸开始抽搐扭曲,点点红色的血迹从溃烂的皮肤中渗出。
穆长野回过神来,立刻抢过他手里的纱笠为他戴上。
然后,两人默然而立,一言不发,如同沉默的石雕。
“是因为上次中的毒么?”不知过了多久,穆长野开口问。
卫殊影不答,却已是默认。
穆长野喉结滚动,轻声道:“……对不起。”
卫殊影依旧沉默,只有冷风吹动枯叶的声音在天地间簌簌而响。
很久之后,他忽然向穆长野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截寸长檀香:“需要我的时候,烧了它。”
穆长野默然,伸手接过,紧紧握在掌心。
“陛下,别对冷尘衣心软。”最后,卫殊影说了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去。
穆长野脸色微变,看着卫殊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好。”
回到车队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江淮谒,穆长野在侍卫的带领下直接上了自己那辆马车,然而掀开车帘,便见江淮谒靠在车厢一侧,似乎已经睡着了。
穆长野微微一愣,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从坐椅下的储物柜里拿出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此刻熟睡的江淮谒,少了清醒时的那种放浪狡黠,多了几分宁静安详。
他一直不肯说出愿意帮助自己的原因,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那段黑暗的过往,他那不光彩的出身。
穆长野微微叹了口气,掀开车帘一角,对车窗旁的侍卫低声道:“走吧。”
车轮滚动的声音缓缓响起,马车摇摇晃晃,本在闭目沉睡的江淮谒,嘴角却缓缓露出了一丝微笑。
十日后,离都城还有百余里,车队已被江淮谒遣散,所有侍卫暗中跟随,只留下一名车夫。
三人赶在这天傍晚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
江淮谒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看来事先做好了周密的计划,二人改装换面,趁着将起的夜色很快混入了宫城之内。
皇宫是多方利益的集合体,所有人都在这里有自己的耳目。以前的唯一主宰是洛九微,但现在却不是冷尘衣一个人能彻底把握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妥协的结果,必然使这里变的更为复杂。
江淮的耳目也在其中,为这次行动提供了不少便利。
天已全黑,某间外廷侍卫值宿房中,江淮谒和穆长野皆是一身侍卫打扮,脸上戴了人皮面具,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江淮谒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面前的桌子,眉头微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房门被人推开,一名面色冷肃的侍卫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他快步走到江淮谒面前,拱手低声道:“公子,不好了。”
“怎么了?”
那人微一迟疑,道:“浮屠城刚传来消息,王爷突发疾病,情况危急。”
江淮谒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恐是有人坐不住了,我离开之时父王明明何事也没有,怎么会突然病重?”
他转头看向穆长野:“计划可能要稍微改变,我得回去一趟。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会有人帮你。”
“你放心去吧。”穆长野点了点头,他明白,即使景王并不待见江淮谒,但毕竟是他的父亲,定然无法不管不顾。
江淮谒微微一笑:“我会尽快赶回来,若无意外情况,务必等我回来再行动。”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穆长野的肩膀:“注意安全。”
从这晚起,穆长野便成了一名外廷侍卫,每夜守在乾清门外。
——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十七这个假皇帝替换掉。
不过,前提是要等江淮谒回来。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第二天酉时换岗的时候,江淮谒的下属云峰,也就是昨晚见到的那名侍卫,趁着相互行礼空档,低声对他道:“陛下,冷尘衣明日就要回宫了,属下也是今晚才得到消息。”
穆长野脸色微变,没想到江淮谒刚走,冷尘衣就要回来了,难道他察到了什么?
“江淮谒知道了吗?”穆长野动作严谨地取下腰间的值班令牌,双手奉上。
“主人已知晓,正在快马加鞭往回赶,但无法在冷尘衣回宫之前到达。”云峰面色肃穆,双手接过。
穆长眼神一凛,与云峰交换了位置:“不等他了,我们今晚就动手。”
“是。”两人再次相互一礼,云峰对着对面同样换岗休息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名侍卫便带着穆长野消失在夜色之中。
冷尘衣显然是早有准备,皇宫内廷守卫跟以往比起来更加森严,想要潜入非常困难。
但江淮谒的属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长期驻守在这里,对内廷的明哨暗哨,巡视路线以及巡逻时间了如指掌。
然而当十七悄无声息地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穆长心中涌起了一种极度的不安。
即使潜入寝殿费了些功夫,但相对来说,事情完成得太容易。
他换回了帝王的装扮,怔然坐在桌边,脸色并不好。
“陛下。”突然,值夜的宫女在外面道:“君后刚刚回宫,着人来说要来面见陛下,稍后便到。”
穆长野脸色一变,沉声应道:“朕知道了,让他过来。”
没想到,冷尘衣竟然提前回来了!
穆长野将腰间的匕首抽出来,塞在床边的缝隙里。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到了门口。
穆长野抬眼,就看到那个人推门而入,他浅浅的笑着,表情温和:“陛下。”
门外还有人候着,冷尘衣的表现完美无缺。
“殿下回来了。”穆长野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同样看不出异常。
冷尘衣回头对外面道:“许久不见,我要和陛下好好聚聚,你们退下吧。”
门外的人立刻退下,无人胆敢打扰他们,只留下两人。
穆长野再看冷尘衣,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更多的,是他所熟悉的清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是十七,冷尘衣是主人。于是站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冷尘衣坐到穆长野原本的位子上,脸上的表情很是莫测,径自端起茶杯,微微抿着。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压抑,穆长野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知道十七平时是如何跟他相处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最近有什么事吗?”这时,冷尘衣忽然开口了。
穆长野松了一口气,态度恭敬地答道:“一切都好,公子不必担心。”
冷尘衣问完这一句话,便又开始沉默,过了片刻,才抬头淡淡看了穆长野一眼:“那就这样吧,该说的我以前已经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好好扮演你的角色。”
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要就此离去,却不料他转身来到床前:“今晚我就不走了,替我更衣。”
穆长野心中一惊,冷尘衣竟然……要留宿么?虽然并不认为冷尘衣会和十七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但即使是掩人耳目的相处,穆长野也很难应对。
然而情况却容不得他迟疑,立刻应了声是,走到冷尘衣面前。
但他毕竟不是十七,冷应该很快能察觉,到时候……恐怕免不了一场拼死相搏。
伸手解开冷尘衣的腰带,褪去他的外衣,手缓缓伸向衣领,指尖却不小心碰到冷尘衣颈侧的肌肤,是温润光滑的触感。
这个人,可惜了一身好皮相,其实里面都是黑的。
穆长野暗自咬了咬牙,正准备解里面的,却被按住了手。
冷尘衣缓缓的,不带感情的拂开穆长野的手:“可以了。”
穆长野立刻后退两步:“是。公子。”
冷尘衣坐在床边,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穆长野静立一旁,全身微微绷紧。
“十七。”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传来。
“公子有何吩咐。”
“你过来。”
穆长野的脸色微不可查地白了一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
冷尘衣抬眸着着他,低低一笑,忽然拉住穆长野,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床上!
穆长野心头剧震,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吻便落了下来。
柔柔的触感落在唇上,穆长野脑袋里轰的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十七做出这种事?他怎么可以……
冷尘衣的吻浅尝而止,手掌落在穆长野腰间,触感隔着衣物似乎都一清二楚。
穆长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紧握,指甲嵌入肉里。
然后,他捉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缓慢游走的手,失去血色的唇缓缓张开,勉强笑道:“公子你……”
冷尘衣勾起唇角,笑容冰冷:“十七,你是在违抗我?”
穆长野的心一瞬间沉入谷底。
也许,冷尘衣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这样的。他骄傲,冷血,拥有许多伴侣,十七也许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的强大足以让他拥有更多的东西,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仿佛有什么在心中轰然倒塌。
穆长野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
自己可以喜欢冷尘衣,十七为什么不能喜欢他的主人呢,也许他乐于和冷尘衣有这样的关系也说不定。冷尘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一个男宠而已。
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而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隐忍坚毅,冰清玉洁的冷尘衣。
曾经的他那样明媚耀眼,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欺骗所有人。
“罢了,你下去吧。”冷尘衣坐起身来,似乎兴致少了许多,挥了挥手。
穆长野的双眼渐渐回神,眼底悄然闪过一缕寒光,低声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请公子恕罪。”
蜡烛一下子熄灭了,沈言青忽然抬手,捏住穆长野的下巴:“你这张脸,真是和他一模一样,……这次就原谅你。”说完,他又吻了下来,绵密的吻落在每一寸肌肤之上,滚烫热烈,却显得如此残忍。
也许……他从未在乎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