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之后》慕无名

44、第 44 章

　　穆长野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如果不想说实话，问再多也是浪费口舌。况且，他现在确实别无选择。

　　江淮谒当然不会杀他，更不会伤害他，至于利用，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在相互利用呢？

　　其实江淮谒就算不入宫，得到的也不比现在少，有什么值得他牺牲自己的一生呢？

　　他真的…… 也想要这天下么？

　　不，至少穆长野看到的不是这样。 一个人是否真的有野心，总是痕迹可循的。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度过了几日，几日不见踪影的江淮谒忽然敲响了穆长野的房门。

　　“陛下，准备回京了。”

　　穆长野脸色一变，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时候回京，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马车上，穆长野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一路沉默无言。

　　他不知道江淮谒打的什么算盘，但他无力反抗。

　　“陛下，你真的一点也不开心么？马上就要回宫了啊。”江淮谒笑眯眯地看着穆长野，一张俊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马上？多久？”穆长野眉心微蹙，他一点也不期待回宫。

　　江淮谒往后微微一靠，倒是一副悠哉的模样：“要不了多久了。 ”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公子！”外头有人急声叫道。

　　江淮谒微微皱眉：“何事？”

　　“有人拦下我们的车队，扬言要见公子。 他们人数不少。 ”

　　“哦？”江淮挑眉，居然笑了。

　　穆长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还是有人被惊动了，想顺利回京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这是哪路人。

　　江淮谒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慌张：“陛下可要和我出去看看？”

　　“我现在不适合露面。”穆长野显得兴致缺缺，不过说的也是实话。

　　江淮谒却非常不识趣：“陛下说的是，但我早有准备。”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副样式普通的纯黑面具，递给穆长野。

　　入手是冰冷的金属质感，大概也是玄铁打造，穆长野端详了片刻，抬手戴上。

　　两人下了车，就见车队前方一匹高头大马拦路踏蹄。

　　马上身披铠甲的男人打量了江淮谒一眼，道：“我家主人有请，公子请随我来。 ”

　　江淮谒干脆的点了点头。

　　穆长野不动声色，也跟了上去。

　　前方没多远便看到有人安营扎寨，一名男子正在那里等他们。

　　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着一袭黑色锦袍，器宇轩昂，满身贵气，只是鬓边略有几丝白发，平添一分沧桑。

　　那人虽然人近中年，却别有一翻风范，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表露无遗:“公子能拨冗而来，本王很是欣慰。

　　穆长野闻言蓦然一惊，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南越有四位藩王，穆长野虽然只见过武王，但此地离辰王领地不远，除了辰王洛寒州，不会有别人！

　　江淮谒微微一礼，神色泰然:“王爷亲临，岂有不来之理？。”

　　辰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穆长野，然后才道：“进来说吧。 ”

　　穆长野心里有些不安，但江淮这厮却毫不犹豫地向着帐篷门口走去。他微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然而掀帘而入的刹那，他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卫殊影。

　　卫殊影依旧是那日的装扮，连头上的纱笠都未取下，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穆长野知道，这个人就是他。

　　见三人进来，卫殊影没有任何反应，抱剑斜倚在帐篷一角，连姿势都跟从前一样。

　　穆长野的脚再也迈不开，上次冷尘衣救了自己，那这次呢？

　　这时，辰王低声一笑:“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个性子，两位见笑了。 ”说着对卫殊影道：“还不过来见见你的主子，难不成要本王一直收留你不成？”他语气中尽是戏谑，没有什么嘲讽的味道。

　　穆长野一愣，没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看向江淮谒。

　　但辰王却对着穆长野拱了拱手，礼节随意，却又显出一份亲昵的味道，笑：“适才在外面没有向陛下行礼，忘陛下勿怪。 ”

　　穆长野有些无措，关于洛寒州这个亲叔叔，他一无所知，默然片刻，他取下脸上的面具：“朕怎么会怪罪皇叔呢，只是不知皇叔千里迢迢找朕，所为何事。 ”

　　辰王好笑地看了一眼穆长野，又无奈的看了一眼卫殊影：“只不过想请陛下把这个人领回去罢了。 我年纪不小了，没想过要牵扯进这些纷争，等着哪天养老去呢。 可是陛下迟迟不来找我，委实让我没办法，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

　　穆长野微微蹙眉，更加迷惑。

　　卫殊影不是想杀自己么？现在辰王这种说辞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卫殊影忽然抬头看过来，黑纱之下的双眼闪烁着冷光，他终于站直了身体，向穆长野走来，穆长野立刻想退后，但碍于面子还是忍住了。

　　卫殊影似察觉到了什么，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辰王也看到了穆长野神色间的异常，无奈笑道：“陛下无须担心，这孩子只不过外表冷漠了一点，其实人挺好的。 尤其是认定主人之后，是定然不会改变的。 ”

　　穆长野觉得他话中有话，但现在并不适合开口询问些什么。

　　从出现在这里开始，辰王就像一个温和的长辈，卫殊影没有当初的凌厉杀气，至于江淮谒，更是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穆长野顿了顿，终于道：“朕能和皇叔单独谈一谈么？”

　　辰王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但是转瞬即逝，笑着点了点头。 卫殊影二话没说向外走去，好像不想看到他似的。

　　穆长野回头看向江淮谒，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此刻见穆长野看他，露出一丝笑容:“陛下，你不会……过河拆桥吧？”

　　“赶紧出去。”穆长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唉……”江淮谒摇了摇头，似异常伤心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待江淮谒出了帐篷，穆长野的脸色微微变幻，最后低声笑道：“王爷难道没有话要和我说么？”

　　辰王眼神一黯，道：“果真如此啊。 ”他似乎有些感慨，不过最终是哂然一笑，似乎放开了些什么:“陛下还是叫我皇叔吧。 ”

　　辰王此话这并不像嘲讽，也不像试探，他显然已经知道如今的洛九微已经不是洛九微。

　　既然如此，他怎会甘愿接受？

　　“陛下会奇怪我有这样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辰王自嘲一笑，“可是陛下并不知道，虽然我离开的早，洛家却还没有到要自相残杀的地步。 我完全没有必要要对那个皇位有所觊觎，否则当初我就不会离开。 洛家本就人丁稀薄，否则等不到别人来杀，自己就灭绝了。 ”

　　穆长野没说话，洛寒州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有可能，洛氏血脉稀薄，早就习惯了团结。这也许是天性使然，但也正是这种天性使他们稳如磐石……

　　“陛下，我想卫殊影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吧。 ”辰王会心一笑。

　　穆长野默然，微微点头：“我明白。”

　　他明白了，卫殊影当时并不是真的要杀自己，而是想让冷尘衣误以为自己被抛弃，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冷尘衣才会放自己走。

　　但冷尘衣真的这么容易中计么？

　　辰王眼眸中蓦然流露出冷光：“冷尘衣此人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让他进宫，可惜他骗过了所有人。 ”

　　穆长野眼神一黯，终掩不住自己的疲倦：“现在说这些确实晚了，处在劣势的终究是我。 ”

　　辰王冷笑一声，看了眼穆长野，眼神才终于柔和下来：“一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情况并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糟糕。 ”

　　“哦？皇叔何出此言？”穆长野倒是真的希望辰王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陛下，我先要问你一句话，一希望你如实回答。 ”辰王看着穆长野的眼睛，目光诚恳执着，让人生不出隐瞒的心思。

　　“请讲。 ”穆长野微微攥紧手心，他觉得自己必须作出一个决定了。

　　“陛下愿意做一个明君么？”辰王缓缓道。

　　“朕……”穆长野张了张嘴，却沉默下去。

　　扪心自问，他不愿背负如此重任，帝王的滋味，他早就受够了。但是……

　　辰王看了穆长野半晌，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失望表情，反而笑了:“我已经知道了陛下的答案，我会帮你。 对于谢云卿的所作所为，我原本并不赞同，可是他毕竟已经死了。 为换得陛下的到来，他付出了自己生命，这一年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但现在我才觉得，他也许没有错。 身为帝王，如果只看得到自己，看到这天下……又有什么用。 ”

　　穆长野微微凝眉：“皇叔难道就这样草率么？朕尚未说什么，你怎敢断定我的意愿？”他顿了顿，移开视线低声道:“……说实话，我不想做这个皇帝，也不稀罕这滔天权势。 ”

　　“但你也不想辜负那些因你赴汤蹈火，甚至是死去的人，对吗？也许冷尘衣有能力当好一个皇帝，但他终究野心太大，太过冷血，他会不顾一切地掠夺，除掉所有可能的威胁……包括你。”辰王眼中有丝丝悲哀:“陛下，你已经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了代价，还要再错下去么？”

　　辰王抬手制止了穆长野反驳：“我并不强求。 虽然只此一面，我却已经了解你是怎样的人。 想必你也清楚我说的这些，所以才会一直犹豫不决。 ”

　　穆长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沉默了。

　　很久之后，他才低低开口：“……我斗不过冷尘衣。我没有那个本事。 ”

　　“陛下，你有。 ”辰王灼灼目光看着穆长野:“你是天之骄子。 你生来就拥有他所没有的一切，所以他需要来抢夺，而陛下你，只需要握紧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

　　看着对方那样坚定的眼神，穆长野心头一热，他忽然问道：“皇叔，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是吗。 ”

　　“是的，陛下。 ”辰王眼中含笑，“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夏侯翎夕会，江淮谒也会。 ”

　　江淮谒？穆长野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个人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而他之前的举动，看来也都是刻意安排的，否则自己怎会这么巧，刚好在路上遇到辰王。

　　“江淮谒真的可信吗？”穆长野眉目沉凝，若说这个人真的忠于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请相信我，他不会背叛你。他……”辰王无奈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

　　辰王有些迟疑，过了片刻才低声叹道:“唉……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他微顿，斟酌着开口:“其实江淮谒并非庶出，他是景王和娼妓的私生子，从小受尽磨难和欺辱，直到十二岁那年遇见了外出游玩的九微，才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并认祖归宗。”

　　“起初景王并不愿承认这个儿子，是九微利用自己的权势和手段让他不得不接受，从此江淮谒平步青云，在九微的暗中扶持下，渐渐将景王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无论九微当时是何用心，对江淮谒来说，就是九微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是九微隐藏在暗处一柄利刃。”

　　“原来如此。可是……”

　　“陛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就如卫殊影一样，即使九微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他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他们要守护的，不仅仅是洛九微这个人，还有他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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