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丛白露夕》露夕法

15、第15章 相过亲的朋友

　　“简疯安”这个名字勾回了闻丛清游离的神志，她沉默着坐回椅子，将手里的戒指放到了桌上。

　　“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后来搬家了。”很多话，闻丛清不愿告诉别人，说出来便只有寥寥两句，“走之前给过我一枚差不多的戒指，被我弄丢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认识他呢？就因为一枚差不多的戒指？”

　　“你觉得世界上有两枚一样的戒指吗？”

　　“很多。我可以去义乌批发一大把。”

　　“但你撒谎了，你说这个戒指是朋友送的。”

　　“我没有。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记错那个邻居的名字了？”

　　“不可能！谁说名字里不能带‘疯’字？”闻丛清被他说的不爽了，立刻瞪眼，“少见多怪。”

　　她这么激动，使得陈晗白在电脑上敲打了一阵，对她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做个脑电图，然后近红外热成像，能做的都做一遍。”

　　他还真觉得她有病？

　　闻丛清总觉得他在转移话题，故意隐瞒着些什么，刚要说话，男人却已经把就诊卡递还了回去，并迅速叫号。

　　“……”
　　闻丛清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当然不是真的离开。认定了陈晗白刻意隐瞒，她非要刨根究底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所以她还真去做了检查。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检查出来的结果却是：

　　哈密顿焦虑量表诊断结果：可能有明显焦虑症状
　　躁狂量表：有一定严重程度的躁狂症状
　　Scl-90项症状清单测试报告：表现为小心多疑，中度疑心病，人际关系中度敏感，易激怒，好与人吵，有伤人毁物的冲动，主观身体状况正常
　　红外热成像及血流图检查报告：双相I型障碍，请结合临床分析

　　看着报告单上一连串波普数值，不太懂，但结论很显眼，总结起来就三个字：她有病。

　　她有病？！
　　开什么国际玩笑？

　　闻丛清来看病，可不是觉得自己真的有病，但这个结果，让她瞠目结舌。

　　什么叫“一定严重程度的躁狂症状”？什么叫“易激怒”、“有伤人毁物的冲动”？

　　这不胡扯嘛！

　　闻丛清怒气冲冲地跑到诊室门口。

　　“陈医生，我感觉我已经完全好了，一点也不抑郁了！”
　　“那很好啊，最近怎么样？”
　　“精神满满！我每天只用睡三个小时，然后去跑马拉松！然后我还在准备计算机和会计的考试！我觉得我实在太天才了，这些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对了，我最近对量子力学也颇有研究，那个海绵宝宝……哦不是，海森堡发明那种波动但微观粒子不能操控机器我准备进军欧美市场……”

　　诊室的门没关实，闻丛清刚冲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病人这么一番颠来倒去的自白。

　　她脚下一个刹车，更确定了——
　　她才没病。

　　肯定是医院里的机器问题，哪个正常人来都能检查出点毛病！

　　不过，这么一缓冲，闻丛清冷静了下来。

　　等里面的病人出来，她风风火火地迈了进去，把报告单“啪”的拍到陈医生的桌上，理直气壮地对他说，“看吧，我有病，你准备怎么治？”

　　陈晗白拿起她的那几张报告，仔细看了一会，再抬头看她。

　　女生扎着利索的单马尾，头发乌黑细软，鬓角些许散着碎发，冷艳干练。那双幽幽的黑眸很深，带着并不掩饰的别有所图。

　　陈晗白手一摊，“我治不了。你去找吴医生，她是这方面的翘楚。”

　　面对干脆利落的拒绝，闻丛清瞪眼，“你不是主任嘛，怎么就治不了？”

　　“就是治不了。”陈晗白拿出手机，低头打着字说，“我帮你转到吴医生那边，你直接去就行。”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闻丛清一脸执拗，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陈晗白按了按额角，有些无奈道，“你需要长期稳定的治疗，我病人太多，顾不上你。”

　　“你听听这话说的，有医德吗？”闻丛清抨击了一句，又顿了顿，以退为进道，“你之前不还说想做心理咨询师嘛，我可以私下找你。”

　　“别，可千万别。”没想到听到这话，陈晗白抖了抖肩膀，露出害怕的表情，“我可不想再传出什么流言了。”

　　“再？”闻丛清疑惑。

　　陈晗白却闭了下嘴，摆摆手说，“反正不要。”

　　软的不行，闻丛清就来硬的，冷笑道，“你要是不治，那我就投诉你拒诊，每天在你办公室门口拉横幅，你知道这种事我做得出来。”

　　“……我真服了你这老6。”

　　最后的结果，毫不意外以陈晗白犟不过她结束。男人闷闷不乐地给她开了些药，像送瘟神一样把她轰出了门。

　　闻丛清本来还想问那枚戒指的事，但半天检查做下来，时间不早了。

　　加上他的郁闷烦躁都写脸上了，今天再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日方长，有了找他的正当理由，她便暂且放过了他。

　　闻丛清打车去了比赛场馆，趁着还有点时间，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面馆。吃面的时候，碰巧几个AFT粉丝进来了。或是戴着选手id的发箍，或是拎着加油横幅，脸上有紧张也有期盼。

　　“怎么办我太紧张了，心脏一直在跳，简直比看世界赛还紧张，你们说今天能赢吗？”
　　“不知道，但听说这两天训练赛还不错，选手状态有回暖。”
　　“都是爆料，能信嘛？”
　　“信不信的，支持就完事了，大不了输了再骂！”
　　“对，输了再骂……诶诶，那不是晚丛吗？”

　　与那群粉丝的目光对上，正吃着牛肉面的闻丛清顿了一下，做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没想到那几个粉丝是社牛。她这一笑，立马自来熟地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围着问，“晚丛！你怎么没跟队伍一起啊？”

　　“你们今天有信心吗？能赢吗？”
　　“诶诶，其实比起比赛，我更关心你真把Kiki拉黑名单啦？为什么呀？”

　　闻丛清的嘴角抽了一下，吃个面被问东问西，她的心里非常不爽。

　　但为了维系俱乐部形象，她只能和蔼的微笑，嘴里说着场面话，“队员们一直很努力，粉丝只要支持就好啦，其他的交给我们教练组。”
　　“别想太多，也别给选手太大压力，我们已经调整了，今晚见真章。”

　　能来现场支持的毕竟都是真粉丝，听她这么说，都被点燃了斗志。

　　“我们当然相信你们啦！”
　　“今晚加油！等待首胜！”
　　“加油！”

　　闻丛清温柔地安抚了几句，实在害怕话题再转到不想干的人事上，便三两口扒掉剩面，迅速借故离开了。

　　俱乐部年后的第一场比赛，让一追二，拿下首胜1分，还算争气。

　　虽然成绩依旧吊车尾，但已是不错的全新开始。

　　晚上队伍聚餐，石库门深处的洋房火锅。雅致舒适的环境，鸡豆花底的锅底，香嫩饱满的蟹腿，爽口Q弹的羊肚菌，气氛其乐融融。

　　吃到半当中，老板打来电话，鼓励祝福了几句。

　　闻丛清下楼买单的时候，在拐角的包厢门口碰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穿着西装背心，精英模样的高大男人与一个烫着大波浪的漂亮女人谈笑风生地从包厢出来。

　　路易斯，“陆羽卓”？

　　不经意的眼神对撞，闻丛清下意识地一顿。而不远处的男人原本一眼扫了过去，忽然又看向她，表情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的眼神交错，闻丛清便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眼。

　　如果好事一点，她理应拿出手机，主动找白棠打探两句。比如，她最近怎么样，跟前男友掰了没。

　　但她没这个打算。

　　反而是身后有人叫住了她，“白棠那个朋友？”

　　听到白棠的名字，闻丛清不可能装没听到，回头看去。

　　不知何时，陆羽卓追了过来，正冲她微笑点头。

　　她一挑眉，“有事？”

　　“白棠一直说，她有个从高中就玩得很好的朋友，想约一起吃个饭，可惜时间总对不上。”陆羽卓顿了一下，“听说，你姓闻？”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放在之前，闻丛清定然不解。但早早捋清真相的她有所预感，坦然点头，“闻丛清。”

　　“鲁诗阿姨的女儿？”

　　“嗯。”

　　陆羽卓顿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朋友？”这时，跟他一起从包厢出来的女人笑着走了过来。

　　“算……”后面一个“是”字还没从陆羽卓嘴里说出来，闻丛清已经点头说道，“对，相过亲的朋友。”

　　她眉眼平静，脸上虽不带微笑，但也看不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如同一汪莫测的湖水，探不清深浅。

　　此话一出，不仅女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陆羽卓也微窘。

　　“你们聊。”见他表情不自然，女人识趣地走开了。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陆羽卓问道。

　　“不久前吧。你不用往心里去，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你也别做出这种表情。如果可以，那天我也不想去。”

　　她反过来安慰，陆羽卓的表情更不自然了，他挠挠头，想起陈晗白对她的形容，忍不住就问，“我那个朋友……没冒犯你吧？”

　　“哪种算冒犯？说我有病还是……？”

　　闻丛清真心发问，却把陆羽卓问倒了。

　　男人第二次露出了无言微窘的神色。

　　“总之，对不起。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陆羽卓冲她点点头，便迅速离开了——跟这姑娘说话，有点费神。

　　而他离开火锅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好友发信息：

　　【我靠！我妈之前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居然真是小棠的朋友！我刚才遇到她了！】
　　【她有点彪悍啊，说的话我接不住，你没招惹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