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丛白露夕》露夕法

14、第14章 陈医生，我有病

　　她当然很伤心，哭闹甚至绝食抗议，得到的结果，却是鲁诗女士毫不关心的数落，骂她跟那搬家的男孩学坏了，成了没教养的野孩子。

　　后来没几天，鲁诗女士带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回家，美曰其名说她需要父爱，所以给她找了一个“后爸”

　　那段记忆实在算不上美好，闻丛清也记不清细枝末节。连那个短暂带给过她温暖的简疯安哥哥长什么样，也早就忘了，只留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逆着光，温暖向阳。

　　年纪小，倒也不觉得那枚戒指代表多么重要的意义，这么多年，若非今天见到那枚有些相似的银戒，闻丛清也不会突然想起来。

　　但一旦想起来了，就好像古井无波的内心深处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弹，激起久违的涟漪，非要搞清楚个所以然不可。

　　一路上，闻丛清在几大购物平台换着关键词搜戒指，却都没有那种开口鲤鱼造型的。至少并不好找。

　　心里头有种古怪的念头，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迫使她寻找些什么。她不想回头，但偶尔也在被压得透不过气的岁月洪流深处，找寻那点温暖。

　　闻丛清回到基地，前台小姑娘笑盈盈地喊住了她，“晚丛领队，今天有你的花哦！”依然是一束黄红玫瑰，花瓣上凝着水珠，娇艳欲滴。

　　也依然有一张贺卡，上面的手写字龙飞凤舞，十分显眼简单：天天开心！
　　一如既往的没有署名。

　　“哇！谁送的？你的爱慕者？”见闻丛清收到好大一束玫瑰花，韩岳好事地凑了过来。

　　闻丛清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滚去训练。”

　　保洁阿姨正在走廊拖地，她随手撕了卡片，将花扔进垃圾篓，便毫不惋惜地踏进了训练室。

　　下午的训练赛，队员完成得不错。复盘结束刚好五点，闻丛清便跟主力队员一起聚在复盘室看比赛。

　　年后的第一场重头戏，由CT对战NG。

　　两家豪门俱乐部的对决，鏖战满BO3，最后以CT上路偷家成功翻盘，让一追二拿下胜利。

　　对于偷家战术，自家上单很有心得。闻丛清正听着得入神，忽然有人说了句，“怎么又是Kiki采访啊～都看腻了。”

　　“他今天好像生日吧？采访正常啊。”

　　闻丛清撇头看了眼大屏电视，只见一身修身旗袍的女主持人可兰正恭喜CT拿下年后首胜。按流程采访了比赛内容后，她笑着说道，“那我们也知道，今天是Kiki选手的生日，比赛结束后打算怎么去庆祝呢？”

　　俊挺的少年回答道，“就一起吃个饭吧，毕竟后天就有比赛，还要训练。”

　　“CT后面的赛程确实很紧啊，太辛苦了！那Kiki选手有什么愿望，或者有什么话想对一直以来支持你的粉丝说吗？”

　　听到这个问题，Kiki笑得腼腆，“愿望的话，有一个。就是有一个人拉黑我很久了，我希望她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意料不到的回答，使得主持人都顿了一下，才在全场穿透收音的激动叫声里，笑呵呵地说道，“确实啊。我们也看到今天场馆来了很多粉丝，Kiki选手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话吗？”

　　老道的话题转移，总算让现场安静了几分。

　　闻丛清挖了挖耳朵，一回头，发现韩岳正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眼神被逮捕，男生立马变老实了，咳嗽着挪开了视线。

　　她皱了下眉，跟周滢冰说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晚丛啊，你把Kiki那小子删了？】
　　晚些时候，闻丛清去前台拿外卖的时候，看到了前俱乐部经理发来的问候。

　　【哦，之前清理微信，可能不小心误触了】她回复道。
　　【那你重新加他一下呗。】
　　【你那时候那么照顾他，现在把他删了，他挺难受的。】

　　对方紧接着分享了一个名片。

　　闻丛清正要点开，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左上角跳出了一条未读。

　　返回去一看，陈晗白居然先找她了——

　　【那小孩的报告出来了。我看了没问题，不用再带他来医院了】
　　【还有，以后遇到这种事挂消化内科或者检验科，好好的看什么精神科～】

　　第一句话还算正经，到第二句，又多了些玩世不恭的腔调。

　　放在之前，闻丛清定然会阴阳回去，但既然对方找过来了，她刚好就问：

　　【你有没有朋友姓‘简’？】

　　很快，陈晗白就回道：
　　【好像没，为什么这么问？】

　　闻丛清想了想，直截了当地打字：
　　【简疯安，认识吗？】

　　然而，等了好一阵子，界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也没跳出新消息。

　　正当闻丛清准备再发个问号过去，终于，对方有了回应：

　　【额，哪有人名字里带‘疯’字的？爸妈恶趣味？】

　　一仍旧贯的赖子回答，即便面对的是手机而非真人，闻丛清依然黑了脸。

　　不过，她转念一想，那个男人阴阳怪气需要思考那么长时间吗？那不是张嘴就来？

　　所以，有问题。
　　他一定认识简疯安。

　　最终闻丛清没有加Kiki的好友，原因很简单，忘了。

　　第二天俱乐部比赛，她早早就出了门。

　　去的市立医院。
　　挂的精神科。

　　——就在昨晚，闻丛清查了市立医院精神科今天的出诊医生，很有目的性地挂了陈晗白的专家号。

　　不出意外，她是顶着陈医生古怪的目光进的诊室。

　　叫号的时候，陈晗白就看到了她的挂号信息，还以为系统出错，直到看到闻丛清进来，一身干练的黑大衣黑皮靴，脚步带风，才终于醒悟魔女来了。

　　他顿了两秒，不解道，“你怎么来了？”

　　闻丛清却一脸严肃，递上就诊卡，“陈医生，我有病。”

　　这话让陈晗白猝不及防地愣了两秒。

　　男人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问道，“哪里不舒服？”

　　总觉得他真正想说的是：看吧，我早就说过你有病！闻丛清一本正经地表示，“我觉得最近压力很大，有点焦虑。”

　　“那你应该去看心理科。”

　　“有区别吗？”

　　“精神科一般看的是身体疾病，药物治疗干预。”陈晗白解释着，埋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推给她说，“你现在去找心理科的吴医生，让她给你做几个测试。”

　　“我就是身体上的毛病。”闻丛清却捂住了额头，“最近老头疼，睡不好，还得了巨物恐惧症。”

　　陈晗白挑眉，“因为压力大？”

　　“因为我怕大煞笔。”

　　“……”

　　听到这个回答，陈晗白终于坐正了，认真地问道，“还怕别的吗？”

　　“还有，最近也得了密集恐惧症。”

　　“因为怕一群煞笔？”

　　“不愧是陈医生，太了解我的心思了。”

　　“……”

　　陈晗白摘下口罩，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到底怎么了？”

　　闻丛清不假思索道，“我想看看你昨天那枚戒指。”

　　“就为这个？”男人瞪眼，有些始料未及的不可思议。

　　闻丛清点头。

　　陈晗白却说，“我带回去了，不好意思。”然后停顿了一下，拨回正题，“如果你真有哪里不舒服，我可以给你开个脑电图的检查，再做诊断。”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移向了电脑。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脸庞，泛起捉摸不定的色彩。

　　闻丛清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有护士敲门进来，“陈主任，院长找你。”

　　“稍等。”陈晗白对闻丛清说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他一走，闻丛清立马起身，绕到了办公桌后。她拉开抽屉，飞快翻找。

　　抽屉里的东西不多。两本医学杂志，一本书，一支笔，以及一个很小的爱心铁盒。

　　闻丛清有所预感地打开。

　　果然，里面躺着一枚银戒。

　　她拿起来，仔细端详。银戒内侧刻着三个字母，“JFA”

　　JFA，简疯安。

　　果然，果然。

　　一阵微风拂过窗台上的向日葵，阳光落在桌沿，折射入闻丛清的瞳孔，戒指上的字母泛起银色的光晕，让她一瞬的恍惚。

　　直到诊室的门重新被推开，她下意识地抬头，对上陈晗白错愕的目光，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才慢慢回归。

　　“你不是说不认识简疯安？”闻丛清举着手里的戒指问。

　　她的语气带着质问，仿佛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反而对他的“隐瞒”十分恼火。

　　陈晗白没好气地走过去，“你在说什么？”

　　“JFA”

　　闻丛清指着戒指内侧的字母，直视他的双眼，“别告诉我你没注意到。”

　　然而，听到她的话，陈晗白不快的神色一瞬变得古怪，“JFA……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Just Forge Ahead”陈晗白定定地注视着她，薄唇轻吐着字眼，“勇往直前。是对人的一种祝愿。”

　　闻丛清不由地一愣。

　　原以为他会编出什么花来，没想到是这么质朴的一句话。

　　她微微蹙眉，凝望着他略带探究的目光，心里有种朦朦胧胧的预感，好像潜意识认为他说的对，但理智不想承认。

　　诊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女生背脊直挺，像自我定身了般杵在原地。

　　她的茫然和纠结全在脸上，陈晗白顿了一下，回到桌后坐下，推上抽屉，没有追究她私动自己东西的行为，伸手示意了一下。

　　他的语气温和了些，“坐吧，跟我说说那个‘简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