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梨园I

3、第 3 章

　　临走前，江月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药瓶，递到唐凌面前。

　　“你气息不稳，这药可以治疗内伤。”

　　唐凌有些吃惊，还顺带给他治病的啊，可惜，他受到的是反噬，任何灵丹妙药都没有用。

　　因此唐凌道了谢，正想婉拒，乍见江月脸色一下就黑了，拒绝的话在嘴里拐了好几个弯，“好吧……我需要？”

　　江月已经收起了药瓶，连着刚刚外露的情绪。

　　七年的朝夕相处，江月当然明白刚刚唐凌想说什么。

　　她忍不住关心，可对方不领情，那就不自作多情了。

　　唐凌再迟钝也明白她不高兴了，他不想看见她不高兴，说不上为什么。

　　“我真的需要。”唐凌上前一步讲。

　　江月扬起下巴，“十万两。”

　　唐凌低头轻笑了一声，“怎么不去抢？”

　　表面上这么说着，实际上给得飞快。

　　“出门急，不够的话，来长生殿找我。”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透露着一丝关心和信任。

　　江月心情复杂，怎么感觉这么好骗呢？这还是她师父吗？

　　“谁稀罕。”江月既没有收回药瓶，又没有收钱，转身便走了。

　　再不走，她怕是会跟着到长生殿了。

　　她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一摸钱袋，冷静不了。

　　她刚刚就不该装什么清高，和什么过不去，偏偏要和钱过不去。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江月行医救人很少收取钱财，因为她救的大部分人看上去比她还可怜，她委实不好意思，药材器具这些又昂贵，这些年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再加上她从桃花谷中出来闯荡，长期租了一家客栈，包里真是一文钱也没有了。

　　听说药城城主常博文在寻医给他小女儿治病，报酬丰厚，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不少人自荐，都遗憾而终，不知是什么疑难杂症，江月打算去碰碰运气。

　　到了药城，江月才明白这座城为何会被叫药城。

　　远在城门之外就已经闻到空中飘浮的淡淡药香，进城之后大大小小的药店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是三步一药店，五步一医馆，离城主府越近，卖药材的也越多，甚至拿麻袋一装，放地上就开始吆喝，每种药详细写着用法治什么病等等。

　　江月很快就被其中一个摊贩吸引了，极品灵芝，千年人参，天山雪莲……竟然都有卖的，而且没被炒出天价。

　　再看另一个铺子，同等级的还有更便宜的，也不用害怕他们没货，江月了解到药城所处位置极佳，灵力充裕，各方面都适合药材生长，这里的人以种药为生，家家户户都懂一点药理，是最大的药行。

　　江月心中惋惜，我怎么没早点来这里？！

　　来到城主府，已经是下午了，江月被仆人领进门时刚好看见一位医师摇着头离开。

　　常博文喝了口茶，略显诧异，虽说他并对医师并没有什么要求吧，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也可以啊。

　　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之前也没见过，戴着个面具，是隐匿家族的人不成，穿着如此随意，连个药箱药童都没有，就来治病，是胸有成竹还是根本不会？

　　他瞪了一眼旁边的家丁，那家丁贴着城主耳朵说了几句话，城主看她的眼神就变化了好几种，最终摆手示意她坐下，她便坐回了她的位置。

　　“不知是哪位神医前来诊治，小女此病非同寻常，许久也不见好转，若是治不好，你直接走就是，若是治好了，必定有赏，你不必有太大压力，尽力医治就好，老夫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常博文疲惫地说道。

　　城主如此通情达理，对她又恭恭敬敬的，所以她也对城主恭恭敬敬的，她说：

　　“神医不敢当，我只是一个大夫，听闻城主重金求医，便前来一试，至于能不能治，也得先见了令嫒才好判断，若是能治，城主大可放心，我一定尽全力相救。”

　　江月没提自己是谁，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是为钱财，城主欣赏她的坦荡，他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放在以前肯定会好好追问一下，可现在没时间了，她的女儿已经昏迷一个月了，便着急说，“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就去吧。”

　　城主的女儿名叫常乐，这么多年来，城主就她一个女儿，十分宠爱，可以说是到了溺爱的地步。

　　江月按了按脉，又拨开长乐的眼皮，仔细瞧了瞧，从表面看与正常人无异，不知道的还以为常乐只是睡过去了，但从本质上看，就能发现她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不请专门的毒医，寻常医师很难看出。

　　想当初，毒宗被灭时，江月还没出生，据说毒宗打着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的想法，一把火烧了所有，少数流传在外的都残缺不全，如今过了百年，人们对毒的了解是越来越少了。

　　她现在所会的一切大多是她的母亲教给她的，前九年其乐融融，第十年除了她躲过，全村被屠。

　　“不知神医有何高见，小女这病……”。

　　“我姓商，不是什么神医，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这是中了毒，这毒不会直接置人于死地，而是让人昏迷不醒，起初，中毒者只会感觉到嗜睡，渐渐地才久睡不起，严重者就像她这样沉睡，如果不解毒，她将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在睡梦之中死去。”

　　见众人仍是盯着自己，还带着一些恐惧，什么情况？她抬手摸了摸脸，今天戴了面具啊，有人认出她了？

　　“顾大夫也是说中毒呢。”

　　“顾大夫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神医，他也只是说可能是中毒，又不确定，回去查查医书，说改日再来。”

　　“这人什么来头，怎就确定地说中毒呢？”

　　“也不知道城主怎么想的，顾大夫都说了一定会治好小姐，他还带人来，这不有损顾大夫的面子吗？”

　　有人在窃窃私语，城主脸色难看，咳嗽一声镇住了，又抬眼望向江月，震惊她的判断居然和顾长安一样，一下就来了希望，迫切地问道：

　　“你可有办法解毒，真的能治好的话，老夫的承诺绝不食言，希望商大夫救我小女一命。”

　　“自然是有的，城主放心，来都来了，不治好怎么能走，解毒不是问题，只是需要一些药材，而我没有。”

　　常博文顿时喜笑颜开，笑道：“我这药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药材，不管什么珍奇良药，在我这都有，需要什么尽管提，只要你能治好，什么都可以”

　　“那就麻烦城主了。”她报了一串药名，几乎是刚报完，药材就准备好了，江月再一次被震惊了。

　　但有一婆罗，前几日被顾长安拿走了，这婆罗生长在火山附近，极其珍贵，城里就他城主府里有收藏，短时间里想再找一株不太容易，他只好派人去请顾长安。

　　江月对这个顾神医挺好奇的，问了问发现这里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崇拜者。

　　有一人来报，说顾长安最快回来也得明天上午，常博文为难地看向江月，“这……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或是可以将那一药材换成其他的代替。”

　　江月露出标准假笑，“是解毒关键，不可以用其他代替，今天我先用银针封住她穴位，防止毒素蔓延，明日再排毒也无妨。”

　　常博文一思索，语气不容置喙，“天色已晚，商大夫留下来吃顿饭吧，我叫人把厢房收拾一下，你可直接住进去，这俩仆人会负责伺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看来还是不信任她啊，江月心想，那哪是什么俩仆人，分明是俩护卫。

　　不过也能理解，江月挺羡慕常乐有这么一个爹的，点点头答应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江月醒了，她根本睡不着，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唐凌。

　　这里的人都说顾长安很厉害，明日得向他问问，如何换眼，还有，现在的唐凌并不记得她了，她又打不过唐凌，要怎么接近他呢？要不要接近他呢？

　　江月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情感，依然深深地爱着他，但她却无法看清唐凌的内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都经历了太多，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模样，一切都变得不确定。

　　即使重新在一起，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她已经长大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需要追查屠村的真相，需要为自己报仇。

　　南宫武曾经欺骗和伤害过她，她已经策划了十年的复仇计划，这一切都不能轻易放弃。

　　可他是南山的大长老，也是唐凌的师尊，唐凌会站在她这一边吗？

　　如果结局依然不变，那还不如不开始。

　　也许唐凌忘记她是正确的，形同陌路也是对的，十年都这样过来了，也不差往后。

　　但为什么，她的心却如此痛苦。

　　江月深深地陷入了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之中，她蹲在地上，这城主府和外面一样，随处都种满了草药，她住的院子里就种了好几种安神驱虫的，就比如江月面前这盆薄荷。

　　她想把这些全拔了发泄一下，可终归不是自己的，她只能拿根棍子在地上画圈，嘴里嘟囔着好讨厌。

　　画圈的动作一顿，又立马恢复，“睡个觉还要被监视，真的很讨厌。”江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毒针扔向不远处的树上。

　　季南川没想过来的，只是常乐中毒一月未解，多少人没有办法，顾长安都不能确定，如今突然冒出个人，信誓旦旦说自己能解，他肯定是不放心的，怕江月半夜偷袭，这才守着，想着等她睡着了就走，谁知江月不但没睡还出了门，他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吧。

　　结果看见江月蹲在地上很想糟蹋了面前的草药可又不能动手忍着在一旁画圈，他顿感好笑，也就是他这一笑被她听见了。

　　季南川知道自己暴露，旋即翻身下树，两指之间夹着那根毒针递到她面前。

　　若不是有实力，就是来送死。

　　江月一抬头，入目的红衣如火，面色却是苍白如雪，那手指也是瘦骨如柴，在月色的衬托下整个人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美。

　　她怕不是遇见鬼了吧……

　　“你的毒，很厉害。”

　　再厉害也没你厉害，骨相看着还是个少年，居然敢徒手接我的毒针还毫发无损，江月想。

　　“你是府中贵客，常乐还等着你治，只要你别耍花招，我就不会杀你。”

　　声音也是如鬼魅般渗人，江月冷哼一声，“城主府待客之道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季南川没理她的反讽，叮嘱道，“明日劳累，再不休息天都亮了。”

　　江月转身回房，这其实是她不喜欢给名门大族看病的原因了，虽然他们给的很多，但往往意味着很多规矩，守卫也更严。

　　江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那俩护卫撤下了，这么想着，那人还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