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86、赖皮狗

　　回家的路上，车子开到一个路口，叶宁让司机停下。

　　他看着斜对面的街边，那家新开的蛋糕店，门口果然在排队。

　　蛋糕店装修得不是很豪华，但特别温馨，看着排得长长的队伍，叶宁嘀咕，“生意还挺好。”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萧梓程：“老萧，我从康复中心出来了，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我想吃上次那个蛋糕。”

　　“好好，我去买给你。”萧梓程满口答应。

　　挂了电话，叶宁继续看向对面。不一会，一个店员小哥拎着纸袋，急匆匆地从店里跑出来，跨上自行车，飞快地骑走了。

　　叶宁让司机悄悄地跟着，果然，小哥一直骑到了萧梓程的家门口，把蛋糕交给了家里的管家。

　　叶宁举起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

　　一进客厅，桌上果然摆着熟悉的蛋糕盒子。

　　叶宁坐到桌边，萧梓程在他对面坐下，“为什么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太累了。”叶宁答。

　　他打开盒子，不忘对萧梓程表达谢意，“谢谢你啊老萧，今天排队排了多久啊？”

　　“还好，没有多久。”萧梓程笑。

　　“是吗？”叶宁身子退后，靠上椅背，双手撑在桌沿，手指敲打着桌面，眯起着眼睛，上下打量萧梓程，“看不出来啊老萧，还学会撒谎了。”

　　萧梓程心里一虚，“何出此言啊小叶子？”

　　“你看，我在家门口拍到的。”叶宁打开手机上的照片，举起来面对了萧梓程。

　　“啊哈哈，”萧梓程尴尬挠头，“怎么被你碰到了。”

　　“看来，你跟老板关系很好嘛。”叶宁别有深意地说。

　　“没有没有。”萧梓程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叶宁问。

　　“瞒什么？”萧梓程继续装傻。

　　“是你把梁顾叫过来的吧？”

　　“啊这……”萧梓程被戳穿，只好坦白，“他问你最近怎么样，我只是描述了一下你的情况，表达了一下担心，他说要我别急，他来想办法。”

　　“原来你背着我跟他勾结，你这个叛徒。”叶宁哼道。

　　“唉，冤枉啊小叶子。”萧梓程叹了口气，摊开手，“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束手无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我也很焦虑啊。而且他具体想了什么办法，我也不是很清楚。”

　　叶宁嘟了嘴，“你知道吗？他今天竟然跑到康复中心上班去了，简直匪夷所思。”

　　“真的？！”萧梓程恍然大悟，面露欣喜，点头称赞，“还是他有办法啊。”

　　“什么啊，你还笑！”叶宁气得要命，“我才不想看见他！”

　　“哦，原来你不想看见他……”萧梓程假装琢磨，“那好办，我给你换个康复中心。”

　　“喂，他长腿了，我们可以换地方，他也可以换啊。”

　　“那怎么办。”萧梓程做冥思苦想状。

　　“招来容易，赶走可就难了。”叶宁手指隔空点着萧梓程，“你呀你，惹了个大麻烦。”

　　“哎呀，你看，我这真是办坏事了……”萧梓程痛心疾首。

　　“好了，倒也没那么严重。”叶宁看萧梓程那样子，于心不忍，又赶紧安慰他。

　　“那你下次，还去做康复吗？”萧梓程小心地问。

　　叶宁安静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搅着手指，“去呗，还能怎么样……”

　　萧梓程抿嘴，偷偷笑了。

　　***

　　两天后，叶宁早早起了床，好好梳洗了一番。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有点发黑——前一夜他没怎么睡好，夜里醒了好几次，总是觉得莫名的紧张。

　　康复中心的前台，梁顾在帮Andy打印文件，他热情地跟叶宁打招呼，“叶先生早啊。”

　　“早。”叶宁躲开他的目光。

　　“叶先生！”Andy看见叶宁，表现出了夸张的惊喜，“我还担心你会临阵脱逃呢，你今天很勇敢，待会儿结束我一定奖励你一根棒棒糖！”

　　叶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儿，恰好被梁顾看到，梁顾朝他挤挤眼睛，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叶宁心跳忽然乱了一拍，他马上尴尬地用一声咳嗽来掩饰。

　　治疗室里，Andy给叶宁强调，“我们站立和行走的动作一定要规范，不能因为疼痛出现扭曲，今天的康复内容会有些挑战，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

　　梁顾将叶宁扶起，让他扶着助行器站稳，叶宁在Andy的指导下，开始行走。

　　他很倔强地想要表现得轻松，梁顾在一旁不断提醒他，“慢一些，慢一些……”

　　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头上渐渐冒出汗珠来。他有些急了，步子迈得大了些，突然的疼痛让他重心不稳，失去了平衡，身体猛地歪向一边——梁顾赶紧接住他，他跌进梁顾怀里，半边脸颊紧贴着梁顾的胸膛。

　　他忽然又羞又恼，推开梁顾，“不要你扶。”

　　可是他自己根本站不稳，这一推，他又向另一边倒去，梁顾吓出一身冷汗，拉住他，把他重新抱进怀里。

　　他不敢再推开梁顾了，可是依然嘴硬：“你走开，不要扶我。”

　　“他不扶你扶谁啊，这是他的工作。”Andy抱上双臂，有些疑惑，“我怎么感觉你们俩……好像有点熟啊？”

　　“才没有。”叶宁连忙否认。

　　“别急，我们再来一次。”梁顾温柔地说。

　　***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时间，叶宁低头坐着，不是很开心。

　　梁顾拿了一杯水递给他，“喝点水吧。”

　　“你能不能不要陪我做康复了，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么狼狈。”叶宁小声儿说。

　　“别急着赶我走嘛，”梁顾说：“你要实在不想看见我，等你能站起来，能走路了，我就离开。”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站起来了，”叶宁赌气，“告诉你，我放弃了，我自暴自弃了，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可能是因为前期的功能恢复训练做得不好，所以现在会有些痛苦，咬咬牙，会挺过去的。” 梁顾给他擦了擦额前的汗，微笑，“为了早点摆脱我，你也要坚持下去。”

　　“赖皮狗。”叶宁嘴唇相碰，用口型说道。

　　“我听见了，”梁顾宠溺地一笑，“你说是就是，你最大。”

　　***

　　萧梓程最近要出个差，算下来时间不短，他千叮咛万嘱咐叶宁好好康复，好好照顾自己，就连夜飞走了。

　　叶宁百无聊赖地过了两天，突然接到梁顾的电话。

　　“我在附近办事，正巧带了个朋友过来，你看，要不要见一下……”梁顾说着，背景是马路上的嘈杂声。

　　“你的朋友？我认识吗？”叶宁问。

　　“认识，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叶宁想了半天，“到底是谁呢？”

　　“我马上到你家门口了，你出来吗？”梁顾说。

　　叶宁迟疑了一下，“你等着我。”

　　叶宁滑动轮椅，穿过庭院，打开门——梁顾就站在他面前，一手拎着装蛋糕的纸袋，怀里搂着一只白毛小狗。

　　叶宁慢慢睁大了眼，惊喜地叫：“小虎！”

　　小虎一下认出了叶宁，兴奋地在梁顾怀里又蹬又刨。梁顾把它放到地上，它迫不及待地冲向叶宁，跳起来扒着叶宁的膝盖，摇头晃脑，尾巴摇上了天。

　　叶宁弯腰把它抱起来，小虎亲昵地蹭他的脸颊，叶宁心花怒放，“小虎我好想你啊……”

　　小虎没忘了叶宁教的本事，忽然仰起头，“嗷呜——嗷呜——”

　　叶宁哈哈大笑，揉搓着小虎，“小虎你好棒，你好厉害！”

　　梁顾看着一人一狗欢喜成一团，不由眼睛弯弯，笑成一朵花。

　　“你把它也带来了？”叶宁开心地看向梁顾。

　　“嗯。”梁顾点头。“我怕你孤单，你要是愿意，就让它过来陪你几天。”

　　“好啊。”这一次，叶宁没有拒绝。

　　***

　　小虎跟叶宁回了家，亲亲热热地玩了半天。可是到了夜里，它似乎变得有些不安，在屋子里嗅来嗅去，站在门口，朝着外面呜呜叫。

　　叶宁观察了好一会儿，恍然明白它是在找梁顾。他把小虎抱进怀里，“你为什么叫啊，找你哥吗？那个大赖皮狗？”

　　“汪，汪汪。”小虎点头答应。

　　叶宁拿起手机，犹豫一下，还是给梁顾发送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视频接通了，画面里，梁顾刚洗完澡，裸着上身，一身结实的肌肉在灯下泛着水光，他甩了甩潮湿的头发，“叶宁？”

　　“……”叶宁愣住，半晌，咽了一下口水，“你弟弟找你。”

　　他把小虎举在胸前，让它看镜头，小虎低声呜呜呜，撒娇似的扒拉屏幕。

　　梁顾哄它：“小虎乖，明天哥哥就去看你。”

　　叶宁忽然反应过来，“对了，它今天还没遛过，我这个样子，也没法带它出去玩啊……”

　　“那怎么办呢？”梁顾问。

　　叶宁想了想，“这样吧，以后你每天下了班，过来遛狗。”

　　“好，遵命。”梁顾笑。

　　叶宁挂了电话，轻轻地呼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一张脸上红晕渐渐散开，像一颗熟透了的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