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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闭上眼睛就拥有了一切的盛夏 ...

  •   苻榣出生在七月初,期末考试结束,她的生日也到了。
      升入四年级可以骑自行车上下学了,虽然小学离家距离不过几百米,但苻榣很羡慕骑着自行车,迎着风,衣角飞扬的样子。
      父母送给了她一辆崭新的小自行车,后轮上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小轮子,不用脚撑就能稳稳地放着。苻榣本来很开心,但朱子昂看到后嘲笑她骑小孩子的自行车,他只骑两个轮子的。
      苻榣的好胜心又起了,她还不会骑自行车,父母是想让她先骑这种稳当地、不用找平衡的自行车找找感觉,熟悉骑车之后再慢慢过渡到两个轮子。
      苻榣憋着一口气,找来家里的扳手把自行车后的两个小轮子卸了,推着只剩两个大轮子的普通自行车向小学走去,她要悄悄学会,不给朱子昂嘲笑她的机会。
      放了暑假,学校里没有人,即使树木枝繁叶茂,也看起来有些萧瑟。
      苻榣推着自行车到了学校的围墙边,坐上自行车,右手扶着墙,左手控制着车把,左脚踏上脚踏板,右脚点着地,缓慢又颤颤巍巍地往前,尝试着把点地的右脚踏上脚踏板。
      会骑自行车后不管多少年,坐上坐垫就能骑,不会骑的时候似乎总也找不到平衡。苻榣就这么一下下地尝试着,偶尔能有一两秒双脚同时离地踏着脚踏板的时候。
      真难啊。
      父亲告诉她,没有什么技巧,练一练就会了。苻榣深信不疑,那么多人都会骑,她一定也可以。
      沿着围墙来回试了好几遍,苻榣的背上已经汗涔涔了,还是没什么进展,但她也不着急。结果是一定的,所有的过程也只是通向那个结果,所以过程只要坦然接受就好了。
      连着这样扶墙试了好几天,苻榣已经能偶尔两只脚离地踩一圈半了,虽然只是偶尔,虽然只是那么稍纵即逝的平衡感,但她还是很高兴,劲头更足了。
      经常鼓励自己是好事,不然怎么抵得过重复练习的漫长枯燥?
      当苻榣专注地扶着墙练习时,耳边传来了砰砰的声音。这个时候学校怎么会有人呢?
      苻榣望向操场,一个男生正背着她在篮球场上练投篮。她看着他投球,捡球,运球,投球,一下又一下,极短的寸头被汗水浸湿,随着他运球的动作,汗水甚至像雨一样洒落。
      他经常来打球吗?苻榣看着舒朗的背影,默默地想。
      观察了一会儿,苻榣见舒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围墙边的自己,又继续开始自己的练习。
      操场上的男孩剧烈的运动着,围墙边的女孩慢吞吞地尝试着,夏日里树木葱郁,绿草茵茵,看起来也像是一幅不错的风景画。

      苻榣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离开围墙兴冲冲地往操场上骑。
      自从那天看见舒朗打篮球后,她每天都在午后的那个时间点来练习,舒朗也天天都在打球,这个人似乎有无限精力,连打两三个小时才回家。苻榣每天都是听到砰砰声结束,看他离开后才推着自行车回家。
      舒朗似乎没有发现过她,他一直在背着她的方向打球。
      昨天苻榣突然就会骑自行车了,说不出是怎么循序渐进的,很多天都还是只能颤巍巍的骑上那么几秒,练了一下午,都准备回家了,突然一下子就连续踩了很多圈,她惊喜的发现自己学会了。转头去看操场,舒朗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又试了试,那种会骑的感觉有了之后就一直有了,再试了几次转弯后,就直接骑车回家了。
      今天苻榣骑着自行车沿着操场跑道转圈,想等舒朗出现,算是“偶遇”。
      骑了十几圈都没看到他来。苻榣有些不耐烦,难道他打累了,今天不来?
      苻榣骑着车往舒朗外公家去,想着如果路上碰到了,还能试着载他一下。
      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一直骑到舒朗外公家门口。舒朗外公家不是小区楼房,是个带院子的小洋房。据说是舒朗母亲在外面做生意挣钱买的,当然,这也是从大人那里闲聊听来的。
      苻榣在院子外张望了下,门窗紧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又怕大门突然打开,于是在舒朗家门口来回骑了几圈,假装只是骑车经过。
      还是没有动静,想起舒爷爷和善的笑容,苻榣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反正,来都来了。
      舒爷爷从屋内走出,看见苻榣。
      “小朋友,来找舒朗玩啊,他被他婶婶带到深圳去他爸妈那儿了。”

      苻榣突然发现时光很可贵,想做什么得立刻去做。她想等自己学会了自行车再去找他们玩,他们又可以一起上山下河,捉鱼摸虾,这次还多了江若,她一定要带江若踏遍山野的每一个地方。
      可一放暑假江若就随母亲出门旅游去了。等她一个多星期学会自行车后,舒朗去父母那儿了,就连从小玩到大的朱子昂都因为成绩差被送到市里的姨妈家小住,上补习班去了。
      夏天终于来了,可夏天来了也没有意义了。

      朱子昂在电话里跟苻榣控诉他的“悲惨生活”,比在学校里还辛苦,学校里还有美术,音乐等副科调节,他在补习班里只有语文,数学,英语。
      两个小孩抱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朱子昂突然说:“你知道舒朗电话号码吗?”
      苻榣吐出嘴里的西瓜籽:“你知道?”
      朱子昂得意的笑了:“我就知道舒朗跟我最要好,他走之前都告诉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电话旁就放着电话簿,苻榣拿起笔,立刻记下来。
      “可惜电话就只能跟一个人打,不然我们要是能一起打电话聊天就好了。”
      苻榣对朱子昂的话深有同感。他们不知道不久的未来,多人同时线上电话真的会实现,不仅仅能通话,还能视频,可那时的朋友还会是旧时的好友吗?

      虽然有了舒朗的电话,苻榣却扭捏起来,好像除了第二次见面,他们之间从没有单独的在一起聊天过。说什么好呢?真的要给他打电话吗?
      为什么可以和朱子昂打电话,不能跟舒朗打电话呢?他们是朋友啊,朋友间打个电话怎么了?
      想通之后就不纠结了,苻榣立刻就拨了过去。
      “喂。”接电话的正是舒朗。
      “我是苻榣。”
      “我知道。”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知道她号码?
      沉默了几秒。
      “深圳好玩吗?”
      “来过几次了。”
      “听说深圳有大海,我还没有见过大海。”
      “嗯。”
      “你去过吗?”
      “嗯。”
      苻榣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沉默。几秒后。
      “我在海边捡了一些贝壳,回去后带给你。”
      “好。”
      “那,再见。”
      “再见。”
      晚上躺在床上的苻榣,望着窗外失神。月朗则星稀,月亮高悬,看起来有些孤零零地。
      他说,他在海边捡了贝壳,了,是说他已经捡了?捡了的意思,是说他本来就打算送给她?还是她记错了,他说的是他会去海边捡贝壳送给她?
      他说的是回来后带给她还是送给她?带是顺手的意思?
      他说他知道,难道他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什么时候知道的?朱子昂给的吗?或者只是表达他知道她给他打电话这件事了?

      开学前一周,苻榣的朋友们陆续地从外地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朱子昂,一回来就拉着苻榣往外跑,说他憋死了,最后一周一定要死命在外面玩,最好是烂在外面。
      然后是江若。她似乎又高了些,皮肤也晒黑了,拉着苻榣的手连声抱歉,说错过她生日了,给她带了各地旅游收集回来的明信片。苻榣不在意生不生日的,嘴上却笑着说:“那不行,这是赔罪礼物,还有生日礼物,我要看你跳舞。”
      最后是舒朗。舒朗拿着游戏机卡带来找朱子昂,推开门看到苻榣赤着脚坐在朱子昂家的客厅里,抱着半个西瓜在挖着吃,嘴边还挂着一粒西瓜籽。
      舒朗愣了愣,将怀里抱着的玻璃罐递给苻榣,问:“朱子昂呢?”
      “去小卖部买汽水了。”
      “送给你的。”
      “谢谢。”
      苻榣接过玻璃罐,里面装了沙子,水晶球,白色的贝壳和一只海星。苻榣不想表现得期待了很久的样子,匆匆看清楚就放在一边。
      “打游戏吗?”舒朗扬了扬手里的游戏卡带。
      朱子昂家的电视确实是最好的,不仅苻榣爱来看电视,舒朗也总来他家打游戏。两个人熟练的打开电视,装好卡带,开始玩“坦克大战”。
      苻榣游戏打得不错,与舒朗配合得很好,很快就赢了一局。
      朱子昂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看见舒朗,递给他一罐健力宝:“还好我机智,多买了一点,等会儿江若来不来,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江若说晚饭后会来,有惊喜。”苻榣接腔。
      “惊喜?什么惊喜?”朱子昂声音都高了八度。
      “惊喜要是知道了还叫惊喜吗?”苻榣没好气地说。
      三个人轮流打了一下午游戏,晚饭后在小区楼下会合。
      苻榣看着江若娉娉婷婷地走来,像六月的荷花,美得不染纤尘。她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朱子昂:“你说她会嫁人吗?我真的想不到什么样的人配得上她。”
      朱子昂托着腮,作思考状,余光瞥到一旁的舒朗,拍了拍他的背。
      “舒朗呗,你看这肌肉,孔武有力,英雄配美人。”
      苻榣望向舒朗,舒朗也看着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用身体撞了下朱子昂,眼睛却依旧看着苻榣,笑着说:“别这么说,好媳妇要吃醋了。”
      朱子昂故作吃惊状:“哦,哦,对了,你们还有一腿哦~”
      苻榣看他俩一唱一和的打趣自己,哼了一声去接江若,牵过江若的手走,路过他们时还故意大声说:“男生可真讨厌哦~”
      江若笑着,和苻榣一起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苻榣,你自己像个女的吗,还说我们。”
      “我不像女的,你是挺像男的的。”
      “苻榣!”朱子昂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四个人吵吵闹闹来到之前放炮的小山顶上,天有一些蒙蒙的黑。
      江若放下书包,拿出书包里的红色塑料袋,递给苻榣。
      “榣榣,你不是说想看我跳舞作为生日礼物嘛,我本来想用彩带的,又觉得不够别致。”江若拿出塑料袋里的火机和一大把仙女棒,“帮我接力,我用仙女棒舞给你看。”
      江若两只手拿着燃烧的仙女棒在跳舞,舞姿优美动人,仙女棒在夜空里绚烂缤纷,点点星火随着江若的动作挥洒在半空,烟花四散,形成璀璨绚丽的火树银花。
      多年后的苻榣都难以忘记这样的场景,每当看到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时,她都会想起拿着仙女棒起舞的江若。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浪漫的瞬间呢?她在十岁的时候就见到了。
      眼下,哪里会想得到以后呢?苻榣又点亮了两支仙女棒,在江若手中仙女棒将熄未熄之时递了过去。
      朱子昂拍手叫好,也点了两支学着江若的样子在旁边手舞足蹈。
      苻榣看着朱子昂在旁边瞎凑热闹,学得同手同脚,笑弯了腰。舒朗的笑声轻轻地,从苻榣身后传来,苻榣转头,舒朗挑了挑眉:“你生日?”
      苻榣回过头继续看着江若。
      “没有,算是补过吧。”
      苻榣看了会儿,对舒朗说:“一起玩吧。”
      舒朗接过火机点了仙女棒,江若也不继续跳了,四个人拿着仙女棒毫无章法地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一会儿在空中画圈,一会儿在空中写字,火光在夜幕中拖出了长长的虚影。
      “榣榣,我写的是,祝你开心。”江若说。
      “那我写个第一。”朱子昂说。
      苻榣看向舒朗。
      舒朗没说话,只是笑着挥舞着仙女棒,似乎也在写字。
      烟火短暂,突然熄灭,四个人沉默了一瞬,又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苻榣觉得自己真开心啊!
      长大后的苻榣想起童年经历,总觉得,命运如鬼魅。
      它会在你最开心的时候,冷不丁地飘在你耳边,阴恻恻地说:“你开心吗,你觉得很开心吗?那我收走了哦。”
      所以,捂住嘴吧,不要让命运听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闭上眼睛就拥有了一切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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