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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

  •   “不合群”三个字就像《红楼梦》里的判词一样,提前知晓命运般,扰得苻榣心神不宁,她还没有这样的魄力完全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她想躲起来,是想普普通通,无人在意,而不是被别人用不一样的目光看待。
      仔细回想,苻榣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一件事,低调不等同于冷漠,而应该是融入。
      自行车的铃声打破了苻榣的思路,一个人从自行车上下来与她并肩。苻榣推着自行车回头,看到方晋轩。
      “嗨,好久不见。”笑容清浅,如微风拂面。
      “嗯,好久不见。”苻榣也弯了弯嘴角,正在想自己没朋友,看到这张小学时认识的脸,有几分亲切。
      “听说你在一班。”
      “嗯。”苻榣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她的,但方晋轩的名头不算小,她经常听到女生间谈论五班有个年级第一,在博雅选拔考试中拿了第一却来实验上学,长相帅气,小提琴十级,篮球打得极好。诸如此类的话语还有很多加以佐证的细节,把方晋轩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全方面天才。
      话到她嘴里就断了,苻榣只好又补了一句:“听说你成绩不错,挺好的。”
      方晋轩停下脚步,看着苻榣:“那你呢?”
      “我也还行吧。”
      “还行?年级二十,也叫还行?”
      苻榣诧异方晋轩竟然知道自己的名次,毕竟现在学校虽有考试排名,但不会张榜公布名次,想知道外班的成绩,总是要去找老师看年级排名表或去外班打听的。想到方晋轩小学时名次总排在她后面,或许再见她以为她还是对手所以才关注了她一下吧。
      “还好吧,实验也是全县的高手考进来的,各个学校的小学第一多了去了,我自然也不算什么。”
      “不,你数学最后一题明明会做,为什么不写过程,扣了十分?”
      “啊?”他怎么连自己的试卷都知道?
      “我们班老师是数学组组长,把我叫过去帮忙统分,我认得你的字迹,你数学最后一题只写了答案,总分一百一十分,对吧。”
      “确实不会,瞎蒙的答案,初中挺严格的,没过程不给分。”不算是瞎蒙,但确实不会,苻榣考前临时抱佛脚时,在书店看了几本数学习题,最后一题她见过,解析当时没看懂,只记住了答案。
      “苻榣!你可是苻榣啊!”方晋轩显然不相信苻榣的说辞,或者是震惊于苻榣的态度,清浅的笑意再挂不住脸上,唇角紧抿,几分严肃。
      “苻榣这个名字不意味着什么。”亲切感消失无踪,苻榣推车离开,留下方晋轩愣在原地。

      没多久,身后又有自行车响铃声,苻榣觉得不耐烦,骑上自行车准备跑路,以前没觉得方晋轩多话,今天是怎么了?
      “苻榣,苻榣。”陈可乐骑着自行车越过苻榣,别住了苻榣的去路。
      一年都没见过五小的人,今天倒是一连碰上了。苻榣见是陈可乐,停下来。
      “大老远就看见你了,还真是。”
      “似乎没在实验见过你,你去哪个学校了?”
      “别提了,压线进了博雅,每周都要住校,哪像你在实验自在。”
      “你们学校食堂听说伙食很不错。”博雅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学生都要住校,苻榣也有所耳闻,只好从别的方面宽慰苦大仇深的陈可乐。
      “别提了,再好吃也是食堂啊,几天就腻了。”
      “江若联系过你吗?”
      “没有,她留的号码打过去是空号,我还指望你有没有若若的消息呢。”
      苻榣没说话,只沉默地推着自行车走。
      “唉,若若是不是忘了我们。”
      “不会的。”
      “那怎么不联系我们?”
      “友谊不在只言片语。”
      “可我需要若若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啊。”
      陈可乐越发的口无遮拦,一路叽叽喳喳,诉说着自己的思念。苻榣沉默地听着,她喜欢这种感觉。
      一个人的回忆总是不真切,怀念得多了,就该怀疑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大梦一场的幻想;而两个人一起想念一个人,就证明那个人存在过,一切都是真实的。

      走着走着,苻榣看到了自家小区的围墙,陈可乐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促狭了起来。
      “我说苻榣啊,你可真闷骚啊。”
      “啊?”
      “哼,没什么瞒得住我的火眼金睛,你在西门上写的字我都看到了。”
      “西门?什么字?”苻榣不明所以。
      “还装傻,要么说你们这种学习好的都是死傲娇呢。”
      苻榣完全不知道陈可乐什么意思,陈可乐附耳过来,小声地说:“苻榣爱方晋,舒朗王八蛋,是你写得吧。”陈可乐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你喜欢方晋轩这事儿我可没往外传,我们四个里不是我也不是若若,又遮遮掩掩说爱方晋轩,又骂舒朗,不是你还有谁。”
      苻榣品过味来:“你是说我家小区西门上有字?”
      “对啊,很久了,字迹还在。”
      “你怎么知道的?”
      “我大伯在你家小区门口开小卖部,我常来看他,路过西门就看到了。”
      “白老头姓白,你姓陈,他是你大伯?”
      “什么白老头,我大伯陈大发,当年从澳门回来风光得很,要不是落魄了至于改名换姓嘛……喂,你跑什么……”
      苻榣问清楚了,确定有因有果,不是陈可乐信口胡诌,就骑上车赶往西门。她们小区各个方向都有门,南大门供人们日常生活进出,其他门都是小铁门,常年锁着,算是摆设,苻榣从没去过西门方向。
      转了半圈,苻榣停下来,一扇小铁门锈迹斑斑,上面用蓝色蜡笔竖着写了两列字:
      苻榣爱方晋
      舒朗王八蛋
      与其说是字,不如说像符箓,字迹潦草,笔画也多出很多,像是刻意为之的错别字,要不是对这几个名字熟悉,并且知道一些内情,还有陈可乐刚刚先入为主的提醒,或许苻榣自己看到了,也不会认出来。
      苻榣伸手轻轻摸上字迹,顺着笔画去猜想写下这几个字的人是何心情。她的名字还算工整,只是被添了很多笔,像两个不认识的繁体小篆;“爱方晋“三个字潦草却清楚,不知为何没写方晋轩的“轩”字;“舒朗”两个字也算规矩,只是也添了很多笔画,要细细辨认才看得出底下藏着的名字线条,“王八蛋”三个字是龙飞凤舞,一气呵成。两列字被划了几道,像是要涂掉,但几笔浅淡的划痕遮不住什么。
      那天只有四个人一起打牌,不是自己,不会是江若,不是陈可乐,字形上也确实像他,真的是舒朗写地吗?为什么要写这两句话呢?
      苻榣无法得知,只是看着眼前的蓝色字迹,看不出写了多久,写地很用力,蜡笔不会被雨水冲掉,一抹深蓝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显得很新,仿佛转身就能看到那个恶作剧的人边走,边抛玩手中的蜡笔。
      “唉,跑那么快,打算毁尸灭迹啊。”陈可乐追上来,看到苻榣抬手描摹着门上的字迹,一副了然地说。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觉得会是谁?”
      “舒朗?不会有人自己骂自己吧。”陈可乐迟疑地说,看到苻榣停下手,平静的脸,眼睛里却像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处分背那么多,骂一骂自己也正常?”陈可乐不大确定苻榣的意思,观察着苻榣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
      “他呢,在博雅吗?”
      “你不知道?哦哦,你也转学了。舒朗六年级上了没几天就走了,听说是他父母回来把他接走了。他父母你听说过没,我妈说在外面不知道发了什么财,回来豪车名表,一身行头可值钱了。”
      陈可乐还欲继续八卦,苻榣却没兴致听下去。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有字的?”
      “具体不清楚,但肯定六年级寒假前就有了,还想当面质问你,结果你转学后一直没见过你,初中也没去博雅,一直没机会。”

      苻榣回想起和舒朗一年前见的最后一面,他用铁丝撬开她家的门锁,他帮她挡住山路上的荆棘条,他和她并肩坐在石头上吹风,他说:“人也不是总要做正确的事,偶尔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才不枉为人。”
      他一向浪荡的样子,却在她问郝湄是谁时红了耳根,他还说,她和方晋轩很配……
      苻榣在自家小区里晃荡,停在了一颗柳树底下,眼泪没入泥土里,那里埋着她深藏的秘密。
      她一直不敢去想江若,江若留的礼物被折断了,她最亲近的母亲质疑她最好的朋友,她却无力澄清;她也不敢想舒朗,那个外表桀骜内心温柔的少年,却因为她的在意成了母亲嘴里的洪水猛兽;她更不敢想父亲,只要多记起一点点父亲的好,她就觉得对不起辛苦持家的母亲……
      破碎的玻璃罐,裂开的光碟,都是她无力保护的礼物,无论是友谊,还是其他的什么,完整和美好,这样的词语似乎不适宜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扮了一整年乖巧懂事的形象,去赢得母亲的信任和青睐。至亲的认可是多么重要,她不认为母亲正确,却无力挣扎,只剩角色扮演的麻木。
      或许,在那个夜晚和水晶球一起滚落的,和小铁盒一起埋葬的,除了她的自尊,还有不屑一顾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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