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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罪与罚 ...

  •   对现有老师的不满让苻榣更加想念和蔼可亲的龚老师,趁刑捕头外出教研之际,苻榣在大课间时跑去了东区。
      其实不知道去干嘛,一路小跑过去,在脑海中搜刮了几个问题,可如今她有新的语文老师了,再去问龚老师问题岂不是显得奇怪?
      明明是坚定地跑来,在办公室门前却又踌躇了,苻榣脑中想起龚老师和煦的笑容和鼓励的眼神,定了定,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却没在原来的方位看到龚老师的身影,问道:“老师,我找龚老师,他不在吗?”
      有老师在工位上探头,因为长踞二班第一名,又是三年学习委员,所以原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苻榣,热心的老师告知她龚老师申请去西北支教了,已经去了几个月了。
      支教?去了几个月?原来是这个原因才没有继续教他们,可是她现在才知道,甚至没有跟龚老师告别!
      苻榣浑浑噩噩地往回走着,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悄无声息地就走了?从小就被教导临别时要说再见,可是父亲转身就走了,龚老师都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过要去支教的事。后知后觉间,一个个对苻榣来说重要的人渐渐都离开了,离别的滋味原是如此。
      教学楼前的玉兰仍在,可那个眼神温和,看着她长大的老师却不在了。
      离别之后,才惊觉时间可贵,才懊恼没在当初的日子好好珍惜,才发现那些随口说出的话语都蒙上了遗憾,可时间之下,每一天都寻常得仿佛还有明天。

      江若握住苻榣的手,她辗转多个学校,经历了太多离别,知道龚老师支教的消息后没展现出多少感伤。只是看着苻榣的样子,心里也蓦地染上一层愁绪。是呀,她终究会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去到新的城市,那苻榣呢?她该怎么跟这个自引为好友的苻榣告别呢?
      “榣榣,可能这时候说不算好的时机,其实我也会离开的。”江若定定地看着苻榣,“爸爸妈妈工作的关系,我总是会跟着他们到不同的地方上学,这已经是我上的第五个学校了。”
      苻榣愣了愣:“什么时候?”
      没头没尾,江若却一下子明白是在问她什么时候离开。
      “不知道,每次也就提前一个月知道吧。”
      苻榣却笑了:“挺好的,不知道前,就还有一个月。”那她们还有时间,还能完成未竟的心愿,还能好好的告别,还能,一起热烈地度过每一个今天。

      深秋的雨,带来了冬的冷意。苻榣不喜欢阴雨天,只爱晴天的太阳,哪怕这太阳是夏日里把她晒得脱皮的毒辣。
      刑捕头的脸就如窗外的天气一样阴沉。其实是很少见的,刑捕头虽然古板严厉,却也时常带着笑容,瘦削的脸上,颧骨高高耸起。苻榣总觉得怪,因为刑捕头的眼神从不和煦,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刑捕头打断了他要求的语文课前五分钟读书的学生,阴沉着脸,眼神锐利,扫视了班级一圈,最后定在苻榣所在的方向。
      “五(一)班的学生丢了一个手表,我想知道跟我们班的学生有没有关系。“突然,刑捕头又挂上了他招牌的皮笑肉不笑,仿佛真是谆谆善诱的捕头,“现在承认,还能知错就改,机会在你自己手里,不要让我查到,做见不得人的小偷。”
      话是如此说,可刑捕头的目光却只盯在一处,同学们也品过味来,纷纷看向苻榣的方向。
      苻榣后背冷汗涔涔,五(一)班在二楼,不去查自己班级和同楼层,如此有指向性的在不相干的四年级说起,盯着她的方向,不就是在怀疑本应升到五(一)班却留级的舒朗吗!
      “有的同学,不要以为转学了,过去的事就能揭过了,真相迟早会大白,这才十几岁,就是惯犯了?”
      “我给你十秒钟,站上来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刑捕头一句一句如阎王催命,班里的同学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十、九……三、二、一!”
      刑捕头话音刚落,就大步迈向苻榣身后。在众人或惊异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舒朗被刑捕头揪着后衣领从座位推搡至讲台前,因为舒朗的不配合,椅子侧翻,几张桌子被他摇摆的身体撞得歪斜。
      没有询问,没有赃物,没有人证,苻榣也不知为何就如此草率地给舒朗定了罪。
      刑捕头拿着他的戒尺,逼舒朗面向黑板,弯腰,撅屁股。舒朗却挺直了腰杆,面向教室,说:“不是我!我没有!”
      刑捕头动作没停,一边踹舒朗试图让他弯腰,一边说:“你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别人亲眼看到你放学不回家上了二楼,在五(一)班门口逗留,不是你是谁!”
      “不是我,我都好久没去过二楼了,谁说的,我能和他对质。”
      “哼,你个惯偷,还嘴硬,三小的老师都告诉我了,你就是偷了校长的钢笔才被休学的,你外公好大的面子啊,把你扭送到我们学校来坏我们学校的粥,小小年级就信口开河惯做偷鸡摸狗的事,长大了还得了,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自有你以后感谢我的时候。”
      刑捕头的话越密,手上的戒尺打得就越狠,他已经放弃让舒朗撅屁股了,只是把戒尺往舒朗腿上、手臂上抽着。舒朗的“不是我”也渐渐失声,只是倔强的站着,挺直了腰杆,任刑捕头打着。
      教室里安静极了,似乎都被刑捕头的气势震住了。
      打了十几下,见舒朗毫不松口的模样,刑捕头更生气了,他转身拿过教室门后的扫帚,指着舒朗问:“认不认错!”
      舒朗别过头,不作回答。
      刑捕头像是被彻底激怒了,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好好好,我教书几十年,比你顽劣的见多了,就没有我打不服的。”
      更猛烈的击打声传来,教室里的学生纷纷皱着眉,大气都不敢喘,刑捕头的威严一向是有的,可没有人见过这样疯狂的场面。换用扫帚打似乎都不解气,刑捕头就着讲台上的书本、粉笔、黑板擦、抹布,劈头盖脸地砸向舒朗,舒朗用手护住头,身子佝偻了起来,刑捕头见势一脚就把他踹到地上,开始用脚踹。
      苻榣一直不敢抬头,仿佛有千钧重担,只听着刑捕头的暴喝和抽打的声音,最后是踹到肉上的闷声。渐渐地,声音的频率越来越慢了,苻榣扭了扭僵直的脖子,勉力抬头扫了一眼。
      舒朗躺在地上,身体蜷缩着,脸上挂了两行泪水。
      他哭了?他哭了!
      眼泪总被当作情绪的表达,悲伤,懊悔,委屈,同情……可很多时候,眼泪只是生理作用,这样的疼痛与委屈,眼泪有什么不合时宜呢?
      舒朗始终没有开口“认罪”,可那又怎么样呢?在刑捕头眼里,此时的眼泪是软弱,是懊悔,是认罪,是他威严下的服从!他满意了,像是餍足后的上位者,审视着脚下的卑贱之人,眼里冒出奇异的精光。
      刑捕头笑了,不似以往的皮笑肉不笑,而是真正舒心的笑。他扶了扶眼镜,转身面向班级学生,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人与他对视,但他很满意,满意此时讲台下学生的怯懦。
      “以前呢,舒朗在四(一)班跟人打架斗殴的事我有所耳闻,任命他做班长,也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班级责任在他身上能让他收敛几分,带领大家一起团结,没想到他还有这种为人不齿的前科,班长肯定是不能当了。”
      刑捕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不过大家也不用歧视他,今天的教训,相信他是吃足了,认错了还能再给次机会重新做人,今后,若还敢再犯,欢迎同学们向我检举,也希望同学们以儆效尤。”
      不,他没有认错!甚至他都没有错,怎么就突然定下他的罪过呢!苻榣在心里呐喊,却什么也做不了,无力感蔓延至全身,她能做什么!她不敢看,也没有勇气站起来反驳一个具有绝对权威的老师。
      彼时连大多数家长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在家校关系中,老师有绝对的话语权,体罚是被默认允许的,你若是心疼孩子来要说法,反而是不懂教育,溺爱孩子的表现。
      没有前因后果,“偷窃”事件就这样在刑捕头的直接认定和一顿暴打中过去了,舒朗一如往常来上课,只是话更少了,眉间是化不开的戾气。没有人敢来嘲笑他“三只手”,只是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他窃窃私语。
      一向见风使舵的朱子昂也少了泼皮无赖,嘴边没了调笑,沉稳了许多,只在课间时,手里转着篮球问一句:“哥们,打球么?”舒朗便沉默的和朱子昂走向操场。
      苻榣在舒朗课桌里放了一瓶红花油,却没见他用过,透过窗看着舒朗和朱子昂两个人在操场练习投球,手上不自觉地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惊觉不妥,想划掉又怕动作引人注意,于是故作自然地添了几个字。
      江若扫了一眼,苻榣大咧咧地把手移开,显得大方自然。
      云舒风和,天朗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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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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