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寻草》姜折西

8、球赛

　　高一新学期活动多，体育组率先筹办篮球比赛，八班除了凌剑一，还有另外三个篮球生，因此成为夺冠球队的热门人选。

　　体育课上，十班的男生约八班周四晚上打一场友谊赛，说想提前瞻仰一下冠军队的风采。

　　众人目光投向凌剑一，凌剑一懒懒地转着篮球，没有接话。

　　“怎么了七哥，这么不给面子啊？”

　　凌剑一猛地把球往地上一拍，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亓官锦赶紧上前打圆场：“七哥早饭没吃饱，现在心情不太好，大家都担待着点。”

　　“神TM早饭没吃饱，现在都下午了好不好！”

　　亓官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下午了啊，自从看见朱葳蕤和喻哲成吃早饭，一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大姨父了呢！

　　“比赛是吧，行！”篮球再次弹回凌剑一手上，凌剑一用力一扔，正好砸到十班队长手里，“到时候输得太难看，可别找我放水。”

　　现场的女生一阵欢呼，第一次看凌剑一打比赛，场面一定很壮观。

　　课后回教室，凌剑一故意绕过一班，心里却越想越生气。

　　不是，这才开学多久，凭什么跟喻哲成一起吃饭啊，还对他笑，和他有什么好笑的，他有自己一半帅气幽默有内涵吗？

　　朱葳蕤简直是疯了！

　　周礼扬从教室出来，迎面撞见凌剑一。“哟，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凌剑一顿下脚步：“才下课，你拿书干嘛？”

　　“哦，去找朱葳蕤问题。”周礼扬一挑眉，“一起呗？”

　　“我不去。”

　　“真不去？”

　　“真不去！”话虽这么说，人却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周礼扬笑着推了凌剑一一把：“快走吧，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一班走廊，朱葳蕤细心帮周礼扬讲题，凌剑一试图加入他们的聊天，然而定理公式全都听得懂，一代入做题就懵圈。

　　凌剑一努力尝试了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怎么回事，难道大家用的不是同一套课本？

　　听见叹气声，朱葳蕤终于别过头，狐疑地问：“你下来干嘛？”

　　“我……”

　　凌剑一一时语塞，对啊，他下来干嘛，他明明很生气好不好。

　　周礼扬笑着搂上凌剑一的肩膀：“我拉七哥过来的，反正他闲着也没事。”

　　“是的是的……等等，什么叫闲着没事？”

　　吹胡子瞪眼，却没有转身走掉，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听两人讨论。

　　朱葳蕤讲题时，语速比平时慢一些，偶尔带几声询问的尾音，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情味。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她的刘海掉下来了，但她只是随手一拨，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题目。仿佛前方就是她的战场，给她一支笔，她就能冲锋陷阵，大杀四方。

　　刷刷刷——

　　纸笔打架，噼里啪啦。

　　后面再说什么凌剑一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温度有些发烫。

　　是前方战况太激烈了吗？还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

　　喉结滚动，凌剑一伸手拉了拉衣领，让风灌进去，抚平内心的躁动。

　　“喂，七哥，走了。”

　　凌剑一恍然回神：“哦哦，你先走，我还有事。”

　　周礼扬爽快合上书：“行，那我走了。”对朱葳蕤摆摆手，“谢啦，晚上请你喝奶茶。”

　　“客气。”

　　朱葳蕤转身回教室，凌剑一突然喊住她：“等一下。”

　　“干嘛？”

　　“那什么，明天咱们班和十班打球，你来给我送水吧。”

　　“什么？”

　　凌剑一目光一直盯着朱葳蕤，难得放低了声音：“你放心，我只收你送的，别人送的我都不要。”

　　明天打球，肯定有很多女生给他送水，对于女生的尖叫和殷勤，凌剑一早就已经习惯了。

　　以前，他总是谁先送就喝谁的，但现在不同，他就是想喝朱葳蕤送的水。

　　就是想让朱葳蕤看他打球，他想让她知道，他也能在他的战场上大杀四方。

　　朱葳蕤皱眉，这人是不是有王子病，自己打球还要别人给他送水，他自己没钱买吗？

　　凌剑一故意干咳两声，继续说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如果别人起哄的话——”

　　“朱葳蕤，你值日，黑板没擦！”有同学在教室里喊。

　　“哦，来了！”

　　凌剑一目光追着朱葳蕤进教室，突然眼神一凛。

　　讲台前，喻哲成拿过另一只黑板刷，朝朱葳蕤笑了笑，然后帮她一起擦黑板。

　　怎么又是他，他到底几个意思？

　　*

　　整个晚自习，喻哲成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下课后，刚走出教学楼，他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喻哲成拉上校服外套，加快脚步往车棚走去。

　　喻哲成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去取车，发现位置早就已经空了，又在周围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真是邪了门了，明明就放这里的啊。

　　突然，头顶的灯光一闪，车棚瞬间暗了下来。

　　喻哲成心里发虚，猛地站起身，不知道撞上什么东西，慌忙转过身，又撞上一个。

　　妈呀，鬼打墙啊！

　　身后突然出现一束光，喻哲成大喜过望，回过头，入目之处是一双大长腿，一晃一晃，砸得自行车哐哐直响。再往上，是一束白色的灯光，自下而上照着一张阴沉的脸，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往前一扑，阴影放大，眼睛快要瞪出来，活像索命的阎罗。

　　喻哲成差点吓瘫在地上，扯着喉咙大喊：“凌剑一，你TM有病啊！”

　　捉弄到了喻哲成，凌剑一的心情总算顺畅了一些。

　　四人一起出校门，亓官锦和周礼扬约着去吃夜宵，喻哲成也要和他们一起吃，说要平复心情。

　　亓官锦：“吃什么吃，七哥还有话问你呢。”

　　两人打了个招呼，推搡着先走了。

　　三个人走了两个，喻哲成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转头看向凌剑一，小心问道：“凌公子，我最近没得罪你吧？”

　　谈话态度良好，凌剑一的气更顺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凌剑一故意端起了架子，“就是随口问问，你和朱葳蕤到底什么情况。”

　　“朱葳蕤？你认识她？”

　　“到底是你问还是我问？”

　　“好好好，你问。”

　　“这才开学多久啊，天天粘着人家，你什么意思啊？”莫名的，又有些阴阳怪气。

　　喻哲成尴尬地搓着手指：“也没有吧，老同学了，以前关系还不错。”

　　“你们早就认识？”

　　据喻哲成解释，朱葳蕤是小学四年级转到花溪县城北小学的，她的成绩很好，喻哲成后来和她坐了同桌，两人关系渐渐熟稔起来。

　　听到两人是小学同学，凌剑一终于消气了，看来是他误会了，老同学重逢，话题多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过，小学时的朱葳蕤是什么样子的，会比现在可爱一点、温柔一点吗？

　　凌剑一一下来了兴致，追问喻哲成更多关于朱葳蕤的细节。

　　喻哲成笑了笑，说道：“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因为她太冷淡了？”

　　“没有，刚来的时候，她很活泼的。”

　　哟呵，这是什么大新闻，朱葳蕤性格活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班上的女生都很友好，很快和她交上了朋友。但是没多久，我就听女生们说朱葳蕤人品不好，说她——”

　　凌剑一眉峰一紧：“说她什么？”

　　喻哲成笑着打哈哈：“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没什么。”

　　“嗯？”

　　喻哲成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说她撒谎，勾引男生什么的……”

　　凌剑一简直要被气笑了，开什么国际玩笑，朱葳蕤居然还会勾引男生，她不问候男生全家就不错了。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后来她成绩好，同学也都和她和好了，应该已经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喻哲成这副往事如烟的语气让凌剑一很不爽，什么叫过去了，他是当事人吗，他怎么知道朱葳蕤心里有没有过去？

　　凌剑一问：“谁先说她人品不好的，这人你还记得吗？”

　　“应该是江昊琳吧，好像是她告诉老师的……”

　　原来是她？难怪……

　　*

　　周四下午的课程结束，朱葳蕤继续留在教室看书，中午提前打好了热水，晚饭的面包也买好了，边吃边看书，很省时间。

　　此时的教学楼已经足够安静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外面有点吵。花园旁边就是篮球场，今天八班和十班举行篮球友谊赛，到场观赛的人应该有很多。

　　昨天凌剑一约过她，今天上午，周礼扬也约过她一次，她直接拒绝了。

　　她不喜欢凑热闹，而且，也是真的没有时间。除了老师布置的任务，她还给自己增加了阅读项目，语文和英语重在积累，这些都要从日常抓起。

　　球赛开场，外面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朱葳蕤摇摇头，尽量忽视热闹的声音。

　　人群中央，凌剑一从队友手中接过球，快速后退一步，起跳、后仰，三分球刷框而入，场外顿时爆发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帅爆了凌七七，我要给你生猴子！”

　　“起开，七哥是我们八班的，别抢。”

　　“帅哥是大家的，望周知。”

　　……

　　中场休息，凌剑一一边跑，一边快速扫视人群。

　　第一排没有。

　　第二排也没有。

　　第三排……

　　凌剑一眼里的神采瞬间黯淡了下去，她为什么没来，不是说了不要不好意思吗？

　　凌剑一不甘心，梗着脖子继续张望，朱葳蕤，你最好只是迟到！

　　“凌七七，你要喝什么？”江昊琳提着一大袋饮料冲进来，“你今天超帅哦，场外所有的女生都在夸你，我说你初中就这样，每次打篮球都有好多人看。”说着故意往凌剑一跟前靠，显得两人很亲热。

　　其实，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很多女生都只会混迹在人群里，附和身边的人喊一句“凌七七真帅”，有的甚至一句话也不会说，只是默默地欣赏。

　　像江昊琳这样的女生不是没有，但不多，毕竟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人，除了勇气，还要有美貌，以及对美貌的自信。

　　亓官锦从旁边凑上来：“哟，买这么多喝的，给我来一瓶呗！”

　　“嘿嘿，特意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阿萨姆！”

　　亓官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昊琳姐！”

　　“喝什么喝，放回去！”

　　凌剑一脸色阴沉，亓官锦手一抖，刚拿到手的饮料重新掉了回去。

　　江昊琳白皙的脸瞬间就红了，虽然凌剑一平时爱怼人，说话也不正经，但至少气场是和谐的，不是真的跟人生气。

　　然而刚刚，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还有几分划分界限的意味。

　　他今天怎么了，刚刚不是出尽风头了吗？

　　凌剑一皱着眉，江昊琳咬咬牙，用尽最后的勇气问：“七哥，你还要喝水吗？”

　　凌剑一转身就走，始终没有看江昊琳一眼。

　　“你这是干嘛啊，吃枪药啦？”亓官锦安慰了江昊琳两句，转头朝凌剑一追了上去。

　　凌剑一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他这算什么，帮朱葳蕤出气吗？可是她根本没有来，她不关心他的荣耀，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分享众人羡慕的目光。

　　不是，她凭什么不来啊，她是不是摔跤了，把腿给摔断了啊？

　　凌剑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该死的草草！

　　江昊琳看着凌剑一的背影，眼泪簌簌而落。

　　她承认，她虚荣、她骄傲，刚刚那样大张旗鼓地冲进来，就是想告诉周围的人，我是凌剑一的好朋友。

　　可是为什么，她一心想要靠近的人，始终不愿意看她一眼呢？

　　无视比被骂更令人伤心，江昊琳茫然地站在人群中央，第一次尝到无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