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红楠国之定心 ...

  •   “安哥,我要入伍,我想去看看那遥远的戈壁,去听听那哀哀的角声,这云城我待腻了,那满街满巷的桃花的味儿我也闻腻了,我们……我会继续把你当作我的好哥哥,你……不如将我忘了吧,好吗?安哥。”宋熙舟敛目,不去看词安的眼睛,低着头看着对方的脚尖出神。

      词安沉默的看着高挑的少年,一反常态的什么都没说,拉住宋熙舟的手就要往外走,宋熙舟怔愣的看着俊雅的青年,下意识的跟着对方踏出房门,“熙舟,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如果你是因为想要躲我才要去参军,我决不允许,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在我心里,那仕途根本就不能与你相比。”

      宋熙舟心头一颤,手不自觉的收紧,“词安,我心意已决,并非是因为你……况且,你不在乎你的未来,我在乎!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因为这劳什子感情而放弃整个人生!”

      “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算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本不愿入那污浊的官场……”词安忍无可忍的托住宋熙舟的脸,用力的吻了下去。

      “唔……唔唔……”

      宋熙舟被对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的微微张开唇瓣,于是词安趁虚而入,将舌尖划过牙齿,与宋熙舟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粗粝的舌苔发狠般舔舐着对方柔软的内壁,两人旁若无人的在空寂的走廊上亲吻,黏腻的水声与鸟雀的鸣叫在桃树下响起,长势茁壮的桃树伸出枝丫,带着粉嫩的花,将这对有情人的身影变得无比朦胧。

      一吻结束,词安用手指将宋熙舟嘴角的口水抹去,颤着身子将额头抵在少年的额头上,环抱住少年有力的身躯,“熙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宋熙舟将词安的手拿下,却没有离开与对方相碰的额头。

      “不是要放风筝吗?走吧。”见少年不愿开口,词安叹息一声,后退一步道。

      词安拉着宋熙舟,吩咐下人安排了一辆马车,见到有人,宋熙舟悄悄将手抽出,刻意不去看词安伤心的眼神。

      微风拂动树梢,带起一片春意,词安摩挲着手指,感受着温热的触感自手心消失,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有些颓然,少年就像随时会消散的泡沫般让他抓不住。

      二人坐在马车上,气氛诡异,隔着一层帘子,外头的吵闹喧哗声落入宋熙舟耳中,马车逐渐驶入大街上,小贩、摊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宋熙舟将帘子掀起,看着人来人往的街景入了神。

      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车夫的声音,“少爷,到地方了。”

      “熙舟,下车吧。”词安拿起一旁精美的风筝,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说实话,今日其实是一个好天气,如果忽略二人周遭凝滞的气氛的话。

      青青绿草自山坡往上蔓延,零星的树木为空旷的草坪点缀出一片生机,小路蜿蜒,从林中延伸出曲折的弧度,一池碧水澄澈如玉,水面被风荡起涟漪,白云悠悠飘荡,形成一幅梦幻场面,令人流连忘返,不远处有一行人在啜饮着杯中美酒,念着优美的诗句,不时发出阵阵大笑。

      其中一人像是突然发现他们似的,领着一群人徐徐走来。

      “这不是词兄吗?往日邀你许多次都不肯前来,今日倒是有雅性,也是来观景的?”说罢,轻蔑的朝宋熙舟瞥了一眼。

      “谢兄,前几日某身上伤寒未愈,怕传染给你,因此没有前来,还请谢兄谅解。”词安眼中情绪不明,不动声色的挡住众人看向宋熙舟的眼神,对谢严毅解释一番已是仁至义尽。

      这是当朝太傅的孙子谢严毅,此次殿试他们二人均是榜上有名,词安是状元,他却只是榜上最后几名,虽是中了,但也丢了自家爷爷的脸,想当初,谢太傅、谢祭酒在殿试之时均是前三甲的能人,轮到这孙儿了……总之,这谢严毅在家里被爷爷与父亲好一番训斥,再将他与那状元词安比对一番,心中郁气难消,就想要邀那天才神童见上一见,瞧瞧到底是怎样的神人,未曾想,他的邀请竟是屡次被拒,心中窝着火,现在见到了对方,恨不得立刻踩上两脚。

      词安不想与对方纠缠,眉间不耐一闪而逝。

      还未等谢严毅开口,就要告辞,谢严毅却是早早就示意那些巴结于他的狐朋狗友们将二人围住,宋熙舟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开口道:“安哥,不是要陪我放风筝吗?等会儿风就没了,我们赶紧走吧。”

      “好,都听你的。”词安欣喜于宋熙舟终于愿意开口,也不愿再理会他们,就要领着宋熙舟离开,宋熙舟力气大,先一步站在词安面前,就要将堵在他们身边的人扒拉开。

      “等等!”谢严毅的几乎破音道。

      “早就听闻宋家少爷武功高强,舞的剑贯绝天下,不如与我等一同欣赏这湖边美景?为我等祝祝兴?”见词安宝贝宋熙舟的样子,谢严毅立刻转移攻击对象,似乎是打定心思要将二人留下,他嘴巴不干净,正对着宋熙舟输出,又话风一转,继续朝词安道:“恰巧我们正在作诗,词兄自小便是享誉盛名的神童,这儿的都是作诗的好手,不如比试比试,也不辱词兄天才之名。”

      多次拒绝,多次纠缠,如是泥人都有三分气性,词安眼神冷下来,谢严毅挤兑他倒无所谓,但……他是哪根葱?竟想要熙舟为他舞剑,真是可笑至极,宋家家风极正,都是以君子的标准来教导年幼的族人的,但这不代表词安是个不懂得反击的包子,“谢兄此次科考成绩那般低,竟还能整日出门游玩,家父知某三甲之名后,教诲某要虚心学习,不可过骄过躁,不可沉溺其他,如若未来官员都像谢兄这般……”说到此处,上下打量谢严毅一眼,又道:“国家岂不危险?”

      宋熙舟无言的推开围上来的人,拉着词安飞快离去。

      “你!”词安精准戳到对方痛处,正要发脾气之时,就见二人早已离去,谢严毅气愤到面上一片通红,觉得词安落了自己的面子,将价格高昂的折扇狠狠摔落在地。

      周围学子面面相觑,他们看在谢严毅家世的份上对他很是奉承,实际上心中是看不上对方的,鄙夷之意面上不显,却在内心耻笑对方的不自量力。

      但谢少爷的面子还是要顾一顾的,“谢兄,与词安生那气做甚?往后时间多的是,还有机会报复回去,他不过是仗着丞相之子的身份耀武扬威罢了……”

      还未待学子说完,谢严毅眼中精光一闪,将眼神转向众人恭维他时始终不言的男子,“卫忠。”

      他手中有这人的把柄,恰巧卫忠此人长相还算不错,就逼迫他跟在自己身边,平日里这人木讷的很,没几日他就腻了,倒不如……

      卫忠眼中厌恶之意渐浓,却还是乖巧应和,“谢少爷。”

      无法,他前些日子贿赂考官之事被谢严毅发现,如果不听这草包的话,杀头或流放就是他的结局。

      “你过来。”谢严毅低俯在卫忠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卫忠眼睛瞬间变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他平日里只知道谢严毅顽劣、善妒,却不知他竟这么蠢!

      “你那是什么眼神!快给我去办!事成之后,我将你引荐给我爷爷。”说罢,谢严毅一脚踹在卫忠身上,卫忠目中隐忍,反复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如若真听了谢严毅的吩咐,丞相一家怪罪下来该由谁承担?卫忠心中冷笑,自然是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官之子来承受整个词家怒火,谢严毅当真歹毒,想要把他当替罪羊,想的美。

      “是。”卫忠装出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样,一双眼睛生的狡猾如狐,却有一张代表忠诚之意的厚唇,如此反差,竟为他增添一分神秘的气质,谢严毅看的下腹一紧,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下移,落到卫忠腰腹处,到时候词家怪罪下来,捞他一把也不是不行。

      卫忠静静离去,临走前故作挑衅的看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果然,那蠢货一脸阴沉的跟了上来。

      卫勤乃他父亲续弦所生,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这心比天高的家伙曾试图巴结谢严毅不成,见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哥哥竟能跟在谢严毅身边,心中嫉妒、恼怒之下,做出什么他都不意外。

      “卫忠!你给我站住!”卫勤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卫忠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装作惶恐不安的转过身。

      “谢少爷给你说了什么?”卫勤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卫忠,打定主意要将对方的任务拦下。

      “没,没说什么。”卫忠低垂着眼睛,狡猾的狐狸眼被敛起,看起来竟然有一丝可怜。

      “我警告你,赶紧跟我说,不然……回家我就告诉爹说你欺负我,让他好好将你打一顿!”这事以前也发生过,因此卫忠毫不怀疑其中威胁的真实性,若真是小小惩罚那还好,问题是卫父的打法……是要死人的!眼中寒气骤然升起,抬头的一瞬间又迅速掩藏,装作害怕一般颤抖起来。

      “谢,谢少爷让我去……”一通解释说出,卫勤若有所思的将卫忠怀中存了几月的钱抢过来,笑嘻嘻的将他一脚踹在地上,“去,跟谢少爷说你不愿意去,我就……辛苦代劳了。”

      卫勤不是没想过词家势大,但他不信谢严毅会不保他,如若不保……就拖他下水!其中风险甚大,回报也很大,谢严毅是他父亲的老来子,母亲刚生完他便撒手人寰,一家人将他宠的无法无天,只要他将谢严毅拖出来当挡箭牌,谢家还不得巴巴的为谢严毅擦屁股。

      这卫勤自小就被母亲用许多歪理教导长大,养成这样的性格也是情理之中,他完全没想过,他要是将谢严毅暴露出来,谢家会原谅他?谢家愿意为了独生的老来子冒险,可不见得会为了他出头。

      宋熙舟与词安短暂的抛开那些不愉快,将心神全部投入放风筝中,清风吹在面上,奔跑中的二人衣袍翻飞,笑声逐渐将多日的纠结、痛苦淹没,宋熙舟在前面跑着,词安在后面举着风筝,待宋熙舟觉得可以了,便大喊道:“安哥!放手吧!”

      词安眼里、心里,全是宋熙舟笑的开怀的模样,一时之间放手的速度慢了一瞬,好在风很给力,一下子托起风筝朝天空而去。

      词安慢慢走到宋熙舟面前,看着对方白皙的面庞因奔跑而泛起粉意,心中的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熙舟,我喜欢你。”

      宋熙舟这几天听的多了,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免疫了,没成想心还是漏了一拍,转而苦涩漫上心尖,“安哥,以后别说这种话了,被别人听见不好……”

      词安喉结滚动,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人打断。

      “打扰二位,我有些事情想要找词少爷,能否请词少爷赏个脸?”

      来人一袭白衣,腰背挺直,硬是要凹出文人风骨来,然而他自身面相狡猾,皮肤天生就黑,看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

      宋熙舟与词安认出对方便是谢严毅身边的人,方才拦截他们最为卖力的就是这人,因此印象还算深刻,词安眉头皱的很紧,“有什么事吗?”

      “这事有些……,能否借一步说话?”说罢,又故作无奈的看了宋熙舟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与熙舟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词安一心只有宋熙舟,无意与那卫勤掰扯。

      “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事旁人听了怕是对您不太友好。”卫勤说的模棱两可,却是让词安脸色一变,这人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有做什么坏事,要是让熙舟误会他可就不好了,但看对方这架势,若他不答应,怕是要纠缠许久。

      只得勉强的点点头,向宋熙舟嘱咐几句就与那人朝湖边走去。

      宋熙舟有些担忧的望向越走越远的词安二人,他不觉得词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只是有些不喜这个卫勤,这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不是很好,有股子极强的不详的预感。

      词安拧眉看着领着他走到湖边被树木遮挡的死角的男人,“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卫勤生的粗壮,一米八的词安站在他面前也矮了一节,此刻卫勤正似笑非笑的抓着一把东西,手背在身后。

      他道:“其实并非是您的事情,而是宋少爷的事……”

      本来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警惕的词安脸色霎时一变,“熙舟?”

      “那谢严毅想要在今日暗害宋少爷,我……”卫勤边说边靠近,就在词安正认真听着对方的话时,卫勤手一伸,就将软筋散散在词安面上,词安其实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想要退开之时碰到背后的树干,眩晕酸软的感觉登时出现,见此,卫勤将青年狠狠推进湖中,随着扑通一声,词安连挣扎都没有就快速沉入水中。

      卫勤勾唇一笑,转过身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词少爷落水了!!”

      站在远处,时刻注意着那边情况的宋熙舟脸色大变,扔下最喜欢的风筝就朝湖边奔去。

      宋熙舟平和阳光的脸阴霾一片,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真当他是傻的,宋熙舟一脚将卫勤踹进湖中,随着对方一脸呆滞的表情一起掉进水里的,是一声震天响的:“我不会水啊!!!!咕咕咕……”

      宋熙舟衣物都来不及褪下就跳进水中。

      一大股寒冷的液体流进鼻腔,迫使词安张开了嘴,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沉,这碧绿的湖水看着清浅,实际上深的很,词安浑身无力的手被水自然托起,视线中只能看到模糊的泡影,与自己那无处安放的手臂,周围越发的暗,寂静到无声,只有代表悲哀和鸣的死亡预告,若是能看到一二条鲜活的小鱼,那也是好的……

      毕竟,死亡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是什么?自己就要死了吗?

      忽然,一束光与一袭红衣的美妙身影一同出现,乌黑发丝在脸颊两边浮动,美得惊人,这样的美是无关性别的美,像是远古强大而妖冶的塞壬,像是死亡墓场中盛开的曼珠沙华……

      宋熙舟拉住词安的手,毫不犹豫的吻在青年的唇上。

      “咳咳……咳咳……”被宋熙舟一把拉上来躺在岸边的词安吐出一口水,颤抖着身体,瞳孔因为药物的原因还有些涣散,只能无力的靠在宋熙舟的怀中大口喘气。

      宋熙舟眼中的害怕与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濡湿的面部变得更加耀人,他身体发颤,止不住的亲吻词安的额头,心中不断乞求着上天……悔意在胸中蔓延,若是,若是他方才跟着词安一起……他也许就不会被小人所害……

      “词安,词安,我与你成婚……你别吓我,我不去参军了,就陪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们永远都不分开,词安……”泪水不自觉落下,滴在词安唇边,渐渐与对方身上不断滑落的湖水融为一体。

      这时,一群人缓步而来,为首的谢严毅表情非常之微妙,故作关心的上前想要扶起二人,宋熙舟抬眼,紧紧盯着虚伪的男人,眼中凶狠之意如恶狼般摄人,谢严毅被吓得后退一步。

      下一秒,他脸色极为难看的挥袖而去,似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又似乎是真的心虚,总之,在宋熙舟看来这就是心中有鬼而落荒而逃的表现。

      这卫勤明显听命于谢严毅,他们前脚刚发生完争执,后脚词安就被推进湖里,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其中有谢严毅的手笔。

      宋熙舟一身红衣尽数打湿,将鲜艳的红染上暗色,粘黏在白皙的皮肤上,将人衬托的更加俊朗。

      “谢严毅。”宋熙舟冰冷至极的声音将出神的众人拉回现实,“今日之事,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谢严毅离开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擒着一抹冷笑道:“宋小公子好大的威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的词安?”

      谢严毅转而又看向被他们带来的小厮救起,此刻正躺在岸边呼呼喘气的卫勤,吊儿郎当道:“凶手不是在那嘛,宋小公子可不要放过他啊。”

      宋熙舟冷哼一声,现在当务之急是带词安去看大夫,他没空和谢严毅吵……宋熙舟眼中有寒芒闪过,被一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卫忠看在眼里,心中凛然的同时不由产生一阵后怕,这宋家小公子平日里瞧着单纯无害,今日一见,却是并非如此,谢严毅,你以后可有好果子吃了。

      停靠马车的位置比较远,宋熙舟将词安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朝马车行去,凉风吹在二人被水浸透的衣衫上,带来阵阵寒意。

      马夫正在喂马吃着饲料,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少爷和宋小公子浑身湿漉漉的走来,他吓的肝胆俱裂,忙上前帮忙,“少爷这是怎么了?”

      宋熙舟脸色不是很好看,“安哥被人推下湖了,赶紧回府看大夫。”

      马夫点点头,“宋少爷,马车内备有你和少爷的衣物,赶紧先换上吧,待会儿着凉就不好了。”

      宋熙舟抱着词安进到马车内部,接触之下忽的发现不对劲来,词安身体变得软绵无力,只能艰难的靠着他喘气。

      恐怕还被下了药,宋熙舟心疼的摸了摸词安勾着的嘴角。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熙舟,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同意了?”词安浑身无力,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此刻却觉得这水跳的值。

      “自然是真的,我宋熙舟何时对你说过假话。”宋熙舟头也不抬的扒着词安的衣服。

      “你前不久才说过……”词安正要反驳,看到宋熙舟斜睨过来的眼神,只得闭了嘴巴。

      “词安,你无数次说想要与我成婚,可红楠国从未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你要如何与我共结连理?是要与我结为契兄弟?”宋熙舟已经将对方的外套脱了下来,扔在脚边。

      “只要你答应,我就有办法,况且,如何没有先例?自古以来,这样的事便不少……”词安朝宋熙舟露出一个神秘的眼神。

      “你要说的那些都是皇族,皇权之下,何人敢提出异议?”宋熙舟骤然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的将词安的里衣褪下。

      宋熙舟的手不由得落在词安脊背长长的一条疤痕上,思绪登时就飘向几年前……

      幼时的宋熙舟顽劣不堪,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就跑了出去,偶遇一驾着牛车的老翁,乘其不备上了牛车,牛车上面放了许多东西,被一根麻绳牢牢捆住,宋熙舟就扒着麻绳,坐在被物品遮挡的最后面,老翁竟是未发现丝毫的不对劲,一个劲的赶着牛车。

      牛车晃晃悠悠的,一开始,宋熙舟还觉得有趣,时间久了困意就上来了,迷迷糊糊的竟就在牛车上睡了过去,宋熙舟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幕,是被暖红渲染的美轮美奂的黄昏,与渐行渐远的城门。

      宋熙舟是被落在脸上冰凉的雨丝给弄醒的,牛车还在走,天色已是完全的黑沉下来,小雨淅淅沥沥的,宋熙舟也不知到了何处,焦急的跳下车,他哪里知道此处正是臭名昭著的外城,还希冀着这是繁华喧闹的皇城。

      云城地价昂贵,聚集的都是些达官贵族,那些没有钱在云城定居的平民便在外面支起篷子,一家老小就住在里头,白日进城做工或摆摊,晚上就出城睡觉,有能力的在里头买了房产,没能力的只能蜗居在这方寸之地,起初官府还驱赶过他们,没过多久就又支起了篷子,久而久之,就连官府都不管了。

      这外城,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宋熙舟不过是一个孩童,此时孤身一人站在这黑灯瞎火的鬼地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惶恐,屋漏偏逢连夜雨,暴雨突至。

      恰巧宋熙舟身后就是一座荒庙,慌乱之下直接就进了庙。

      宋熙舟抖落掉手上的雨水,朝外看去,天空昏暗,劲风猛烈的摇晃着树木,雷鸣伴随着刺目的白光将暗色融进建筑之中,大雨倾盆而下,水珠落在庙顶的声音如同放炮,连绵不断的清脆响声像是狂热的奏章,让风、水、无情的异乡人撞进这破败的庙中,宋熙舟无意识的伸出稚嫩的手,豆大的雨水打在他的手上,凉意又顺着袖口钻进衣物与身体的空隙中来。

      宋熙舟有些害怕的退到角落的草堆处,雷声不断,惊的年幼的孩童一动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许久不变的滂渤景象被一抹素白打破,被油纸伞包裹着的少年神色焦急,口中不断呼喊着孩童的名字。

      听到声音后,原本脸色灰败的幼童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扑倒少年怀中。

      “安哥哥!”

      少年身上依旧带着好闻的墨香,任这大雨如何瓢泼,都冲不散词安身上的温暖气息。

      “熙舟,怎的这般贪玩?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词安焦急的神色在看见小孩扑向自己时烟消云散,接着就是一股怒火盘旋在胸中。

      “安哥哥,我没受伤。”宋熙舟小心翼翼的回道。

      词安反反复复的检查着宋熙舟的身体,生怕自己一时疏忽会漏掉小孩的任何一个伤口,见对方确实没有受伤,呼出一口气,“熙舟,你可知整个宋府因为你都乱翻了天?”

      宋熙舟自知理亏,嘴巴嗫嚅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往日里温柔的大哥哥严肃着的面庞,手指缴着衣袖,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词安好不容易板起的气势被对方的神情戳破,他泄气般叹了一口气,就要将小孩抱起之时,一群提着大刀的壮汉吵吵嚷嚷的粗旷嗓子人还没到,声音就先进了庙,词安反应极快的抱起宋熙舟躲进被布盖住的贡桌下,对着泪眼婆娑的男孩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那群壮汉眼神锋利,亡命徒的气势摄人心魄,词安心中一紧,握着男孩小手的指尖泛白,来之前他跟宋家人分开寻找宋熙舟,与他同行的这会儿该是发现他不在了……

      为首的壮汉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古铜色的皮肤上印着一个刺青,背了一把重刀,眼神凌厉的扫视整座破庙,目光落在地上明显不是雨水飘进屋内带来的水渍时顿了顿,将正要进入其中的弟兄拦下。

      “庙里有人。”

      词安心下一惊,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地上那从油纸伞上滴落而形成的不规则水渍,心中已经开始想逃跑计划。

      为首壮汉身旁站着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他的眼睛眯起,满不在乎道:“也许是过路的呢,应该待了没多久。”

      壮汉不置可否,将一众兄弟带进庙内,莲花台上慈眉善目的神像擒着笑,指尖捏着一根翠绿的柳条,一道雷光闪过,将神像苍白的脸照亮,嫣红的唇像是红透了的果子,被白惨惨的脸承托的尤为诡异,这四人中相对瘦小的男人长着一张尖嘴猴腮的小人脸,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不敢看那诡异的神像。

      许是亏心事做多了,他的眼皮一直在跳,“老大,这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古铜色皮肤的男人斜睨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旁边举着斧头的高壮男人嗤笑一声,“哪有什么不对劲,是你胆儿太小了,这么怕你不如回你老娘肚子里躲起来,省的咱兄弟几个还要帮你收拾屁股。”

      瘦小男人涨红了脸,想要反驳,但看那拿斧子的男人一身肌肉鼓胀出衣物的模样,又心生退缩,嘴巴张张合合几下,就不吭声了。

      拿斧子的男人又是冷哼一声,“窝囊废。”

      “行了。”古铜皮肤的男人终于是开了口,短短两个字就让那拿斧子的消停了。

      胖子将草堆在中间点燃,不多时,火就燃了起来。

      “老大,东边那富户可是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听说是个当官的,他要是发现咱们干的事情……”火焰燃烧的红光照在神态各异的四人脸上,那瘦小男人是第一次干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心里头慌的像是有头牛在撞他。

      为首的男人眼皮一掀,看着瘦小男人的眼神漫不经心,“等我们到了青玉国,那些家伙想抓都没办法,行了,别想那么多,这事儿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瘦小男人眉头一松,似乎是被古铜皮肤的男人的话安慰到一般,转而点头哈腰的将腰间挂着的酒壶递给男人,话语间尽是谄媚之色。

      “您说的是,老大,这是我家酿的酒,特别正,您要不赏脸喝一口?”瘦子的父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酿酒匠,他家的酒够烈,也确实合男人的胃口,他人离了家,这酒喝一口就少一口,平日里瘦子自己都舍不得喝,馋了就细细抿一嘴,此刻他竟舍得拿出来,也是存了让对方多多关照自己的想法。

      古铜皮肤的男人表面依旧严肃,实际上对瘦小男人的识趣也是感到极为满意的,一双眼睛紧紧黏在酒壶上,他一打开盖子,醇香就扑鼻而来,他豪爽的灌了一口烈酒,露出进庙来的第一个笑容。

      那壶在瘦子手里显得非常大的酒,到了古铜色皮肤男人手里就变的小了许多,没几口他就喝完了,他粗糙的手一抹嘴,就将酒壶丢回瘦子怀里,目中流露出些微满足,瘦子低着头,将眼里的心疼尽数掩去。

      “好酒!”

      外头的雨还在下,冷空气灌入每一个人的衣袖内,然而躲在贡桌底下的二人却是满头大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词安终于是等到了外面四人进入梦乡,他将怀中的宋熙舟摇醒,也顾不上那把油纸伞,径直朝庙外跑去。

      火势逐渐微弱,抱着宋熙舟的词安忽的被一团黑影笼罩,词安顾不得其他,发了狠的往前跑,奈何他也只是一个半大少年,哪里能比得过粗胳膊粗腿的成年男人。

      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咧着嘴,恶意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老鼠出来了。”

      词安面上一片警惕,将钱包拿出,“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这里有三十两银子,全部都给您,求您放过我们。”

      男人挑眉,视线凝在少年手中的钱袋上,嗤笑一声,活人哪能比得上死人嘴巴严实,就要上手抓二人,词安将钱袋甩在男人脸上,就要往外跑。

      银子撒了男人一脸,青筋登时鼓胀出来,横亘在男人粗糙的皮肤上,古铜色皮肤的男人直接将背在身后的重刀抽出,朝抱着宋熙舟的词安砍去。

      宋熙舟还记得昏暗的破庙内,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的火焰摇曳着将暖光照在人脸上的感觉,男人背对着睡着的另外三人,大片阴影让宋熙舟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明晃晃的大刀所反射的诡异光芒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宋熙舟紧紧的捏住词安胸前的衣物,手心汗湿,想要叫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幼小的宋熙舟就这么看着利刃狠狠劈过词安的脊背,心脏骤停般的无措。

      记忆回笼,宋熙舟抚摸着手下与其他皮肤截然不同的凸起,压抑、愧疚将他沉沉困在这小而颠簸的车厢内。

      “安哥,还疼吗?”

      词安还以为他说的是这次落水,肺部进水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已经好很多,他怕宋熙舟担心,于是说道,“不疼了。”

      宋熙舟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将词安的亵裤扒下,故意不去看对方红透的耳尖,待他为词安换好新的衣服后,就开始脱自己的,词安刚中了药,还不能动弹,这下真的是从头到尾都红成一片,想要闭上眼睛,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宋熙舟好笑的在词安嘴角落下一吻,“想看就看吧,安哥哥。”

      本来落了水,染了寒气,全身都变得冰凉无比的词安只觉得热意顺着脖子到了脸,被宋熙舟久违的称呼勾的晕乎乎,也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感觉上来了……

      “熙、熙舟,你,我,我没有偷看……”语气弱的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宋熙舟像是没听出来对方的意思似的,动作极为缓慢的换上干净的衣服。

      车夫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词府,词安身高腿长,宋熙舟只能背着对方进到屋内,听到少爷出事的消息整个词府乱成一锅粥,待词绍延慌慌张张的进到词安的房间时,大夫已经在为其把脉了,老中医瞧着就是经验丰富的,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是两座高高弯起的山峰。

      词绍延和宋熙舟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生怕词安出什么好歹。

      “大夫,我儿怎么样啊?”词绍延也顾不得跟宋熙舟打招呼了,小心翼翼的问着老大夫。

      大夫不语,又细细摸了一下脉,才道,“无碍,幸好救的及时,不然……可能会落下病根哝,就是这软筋散,稍微有些棘手,”说罢,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他将药单递给宋熙舟,道,“我给词少爷开几味药,吃个三、四星期就可以了。”

      宋熙舟点头,将药单仔细的叠好,收在荷包内,老中医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领着弟子施施然离去。

      “舟儿。”词绍延严肃的声音响起,宋熙舟了然的站起身,朝安睡的词安看去一眼,便随着词绍延往门外走去。

      “伯父。”

      “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儿怎么会落水?”词绍延的声音沉稳,即使是心中焦急,也依旧保持着淡雅的姿态。

      宋熙舟脸色一沉,将事情原委如数告知,词绍延听罢气的手都在颤抖,“好个谢严毅,竟如此暗害我家安儿,谢芝恒那厮要是不会教育儿子,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谢芝恒是谢严毅的父亲,也是词绍延的同期,词绍延将手搭在宋熙舟肩上,“舟儿,今天要是没有你,安儿是生是死都尚未可知,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收拾那小人!”

      宋熙舟点头应和,站在原地看着词绍延怒气冲冲的出了院子,他转头又回到词安身边,为他仔细的擦着汗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谢家家主贪污、收受贿赂等消息在云城传了个遍,皇帝震怒之下将谢家满门抄斩,宋熙舟暗暗松了一口气,官场上的事情还有比词绍延这个丞相了解的更多的吗?只要能在这名利场立足的,身上哪能不沾点脏东西,往日里谢芝恒和词绍延乃同一派别的,词绍延对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词绍延也是发了狠,是打定心思要给谢家一个教训,词安是词绍延亡妻所育,词安母亲生前与词绍延恩爱非常,即使是后来又续弦,对这个儿子也依旧宠爱非常。

      官场上的事情宋熙舟不了解,这云城的家长里短,大小八卦他可是了解的很,宋熙舟可记得还有个令词安落水的罪魁祸首呢……宋熙舟废不了多少功夫就查出那天的人名叫卫勤,平日里做的坏事也不少。

      于是,卫家家主宠妾灭妻,苛待嫡子,卫勤强抢妇女,卫家大小姐和人私奔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

      待官兵闯进卫家将卫勤抓走时,他人还在和自己的妾室翻云覆雨。

      “安哥,我把爹娘都叫来了。”宋熙舟将词安扶下床,语气中暗含决然和坚定。

      词安顺着宋熙舟的力道往前走,而后,十分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词安的手宽厚而温热,将宋熙舟的手牢牢包裹在内,“熙舟,一会儿爹生气了,你就待在我后面,别说话。”

      宋熙舟摇头轻笑道:“安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因为是在词家做客,所以词绍延坐在首位,一旁是挨在一起的宋家夫妻,宋文溪、宋文玥则是坐在二老右边,对面是词安的继母、继弟。

      词绍延面上一派慈祥,“安儿,舟儿,你们将我们聚在一块是……”

      词安和宋熙舟齐齐跪在地上,词安道:“爹,我要和熙舟成婚。”

      词绍延脸色一变,多年的官场让他看过太多大场面,但二人的大胆还是让他眼前一黑,手中的茶盏霎时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你们,成何体统!”

      词安的继母和继弟登时就站了起来,词闻清抖着嘴皮子,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首位的词绍延,果然,他爹儒雅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汁。右边的宋家人似乎是早有预料般,面不改色的端坐在凳子上。

      词安与宋熙舟始终跪在地上,挺直身板,一双手牢牢的牵在一起。

      “这世上哪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道理?!”词绍延的火腾的一下就冒出来,他用力拍桌而起。

      “怎么没有?男后李清戚,共治天下的钟文帝、钟武帝……”词安还想要说下去,词绍延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还顶嘴!我看你是落一次水,把脑子给泡坏了!来人!上家法!”

      众人皆是一愣,王氏赶忙上前拉住自己的丈夫,“老爷,这可使不得啊,安儿他大病初愈,怎么受得住。”

      词安生母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了,王氏也是看着词安长大的,早就生出了感情,一听到词绍延要动用家法便坐不住了,赶忙制止。

      词绍延铁了心要动手,宋熙舟赶在词安开口前道:“伯父,安哥身子骨不好,我来替他。”

      词安几乎是瞬间就要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熙舟,“不行,熙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