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九歌》郁金

26、往昔因由

　　“姐姐，你看，兰姨送我的草戒指，好漂亮呀！”
　　“姐姐，姐姐，你快看呀！”
　　“别烦我！”
　　蝶思撇了撇嘴，抽泣了几声，独自呆在石姜花下玩，那层层叠叠顺着悬崖攀爬的植物，正随着夜风摆动。
　　“蝶思，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呢？”
　　“兰姨，我姐姐不要我，呜呜——”
　　“来，到兰姨怀里。那怎么可能呢，你还没出生时，你姐姐天天来崖下看你。你看，那方土堆还是为了保护你而堆在那的。”
　　“可是，自从姐姐当了祭司之后，就不搭理我了，她还说不让我烦她。”
　　“她呀，有一些自己的事，想通了就好了。”兰姨抬头望了望染上月色的花朵，亲了亲蝶思的额头，“快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
　　“那今天跟兰姨一起住？”
　　“嗯。”
　　“兰姨，我姐姐去哪了，她不要我了。呜呜——”
　　兰姨盯着那根被斩断的石姜花丑陋的根系，明白了蝶音的选择。“或许不该让她当祭司，不该让她知晓蝶族秘术。”兰姨叹了口气。
　　蝶族同生共死的秘密在于根系相连，而唯有本人能斩断自己的根系，但要从千丝万缕的根系找到自己的那一根，如若不是运气奇佳，只能耗费宝贵的时日一根一根地尝试。
　　“蝶思，你姐姐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或许有一天，她……她……她会回来的。”兰姨看着那已成肉瘤的断根说道。
　　“那个木箱!”她记得姐姐自从看了木箱里的东西，就变了。她跑到蝶音的房间，但翻找几遍，也没找到箱子。
　　只得沮丧地坐在窗边，忽然她看到风铃上飘起一条新的丝带。
　　她赶忙爬上去，解了下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等我回来”。
　　从那以后，蝶思就喜欢坐在姐姐的门前，看族人在太阳下翩翩起舞。
　　蝶思紧抓着自己的手，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是姐姐。
　　这个清晨被族人从崖上带回来的黑袍人，此刻刚刚卸下外衣，一半的翅膀被生生扯断了，正耷拉着飘荡在一侧，另一半也早已失去了光泽，曾经美若晨曦的脸好像被什么野兽啃咬过，结出恐怖的凹凸不平的血痂，一只手更是奇怪的兽爪状。
　　“阿思，我回来了。”陌生的声音让蝶思迟疑上前。
　　“兰姨，我怕。”
　　“别怕，是你姐姐，过来吧。”
　　“蝶音，你后悔吗？”兰姨抱着蝶思，坐在一旁。
　　“不，我不后悔。我只是差一点，只差一点。”蝶思看到那双眼睛里好似有火焰升腾。
　　“万物自有天律，即使我们有秘术，但违天律，必定要九死一生。”
　　“兰姨，我不甘心，但你们还可以，让他们，让蝶思去，这次一定会……一定会成功的。”蝶思看着姐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小心翼翼地握了握那只正常的手。
　　“蝶音，他族有他族的命运，即使你秘术发动成功，又怎样，灵智不同，你终身为异类。”
　　“兰姨，你救救我姐姐。”蝶思边哭边扯着兰姨，恳求道。
　　“蝶思，你陪陪她。”兰姨叹了口去，起身离开了房间。
　　“姐姐，你不要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思，我没有失败，我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蝶思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喃喃道。
　　“兰姨，蝶音她没有呼吸了，我们……”
　　“埋在崖下吧。”
　　“不好了，蝶思不见了。”
　　兰姨还是不慌不忙地为蝶音换上新的衣服，并用一件花丝罩在那只丑陋的狼爪上。
　　“你还是不甘心呀”，兰姨为其擦着脸，叹气道。
　　“兰姨，要不要——”
　　“算了，万物自有定数。”
　　当黑袍揭开时，兰姨知道蝶思成功了。这异族伟岸的身躯将其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兰姨，跟我一起，我们可以拥有千年的寿命，不再像蜉蝣一样活着了。”已化身为鹤姜的蝶思流出了与蝶音一样的目光。
　　兰姨昂起头，依然看不清隐入黑袍中的脸，“蝶思，真的快乐吗？”
　　蝶思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其后，数十名蝶族也斩断自己的根系与其一起离开了。
　　鹤姜用半个身体努力地向前爬，但他不知道要向哪里去。
　　一缕阳光从远处逐渐照耀过来，他伸伸手想要抓住。
　　“兰姨，我想回家。”
　　当阳光终于照耀在他朽木化的身躯上时，蓝色的尘土仿若变成一片翩跹的蝴蝶向太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