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幺令》溪约

16、东夷篇（五）

　　东夷原是外九门之一，后随着一次外戚夺权导致东夷叛变，东夷城主自立为王。

　　东夷和天纪的制度相同，倒是个给司也练手的好地方，同时司也也可以通过收复东夷来借此获得九门的支持。

　　“师父。”见到宋霁禾来，司也毕恭毕敬的朝她行礼。

　　“小小年纪，别成天板着一张脸，看着和门内的那些老东西一样呆板无趣的紧。”宋霁禾托腮，伸手戳戳他还略有婴儿肥的脸颊。

　　“您不也是，明明还不比我大。”司也别过脸，耳尖却羞红。

　　“我和你不一样的，我所过的每一分一秒都得需精心计算过。”宋霁禾敛下眼眸，稚嫩的脸庞闪过落寞，但很快被遮掩住。

　　“快点吧，我没办法在东夷呆太久，所以得快点把我所会的东西教授给你！”宋霁禾猛地抱住司也，仗着身高优势将他精心梳理好的头发弄乱。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司也挣扎着，可到底还是瘦弱些。

　　“哈哈哈哈……我偏不！”

　　什么嘛，也只是个贪玩的孩子！

　　“谋权如同下棋，以天下为局，周身之人皆是棋子，为了胜利，必要时需要舍弃掉一些东西，甚至于自己。”

　　“伪善，捧杀，孤立，甩锅，造谣，借刀。这六种便是平日里最常用的伎俩，但是它们也有限制，伪善惧揭穿，捧杀当自廉，孤立避自立，甩锅需识势，造谣止于智，借刀需强权。说到底也唯有一个‘势’字。诸恶都源于人之欲，无势不压人。”

　　“而司也，现在的你无权无势，有的只是一个帝国质子的名头，让你无法轻易死去。你又打算借谁的势？”

　　宋霁禾看向司也，等待着他的回答。

　　“您的势。”

　　“我？”

　　宋霁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俯身靠近司也，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道。

　　“我是神缺，是宋家最不起眼的小姐，先不说九门之外的我毫无任何利用价值。就算在九门之内，我虽为守门人，但到底还未继任门主之位。更何况上头还有几位老不死的长老压着，又能有多少话语权呢？九门不会无缘无故的将所有的宝压在我这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身上。”

　　“九门不只有我一位守门人，少年，你太看的起我了……”

　　司也：……

　　司也：“哇！你好悲观哦！”

　　“哦……有吗？我还以为我这是一种活不起又死不了的美感呢。”

　　司也：……

　　“说正事。” 宋霁禾突然正色道，连带着司也也严肃起来，自以为宋霁禾要教给他惊世骇俗的东西。

　　岂料下一秒，她脱口而出的话却是“饿了！估摸着东大门鼓楼下的手撕鸡出摊了！这可是限量的，我要你去买给我，记住一定要和大姨买，多要酱料！回来时记得带半斤炸货和二两东师铺子的果子酥！去吧！乖徒儿，这是为师给你布下的第一个任务！”

　　司也再次沉默，隐隐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的预感涌上心头。

　　司也认命的出发去买吃食，临走前宋霁禾还不忘嘱托。

　　“一路走好小糖糖！”

　　司也：……

　　待司也走远，秋娘出现在宋霁禾身边，打趣道“怎的今日突发奇想想吃那家的手撕鸡了，还指名道姓要那讨人厌的大姨家的？平日里不是总嚷嚷着那家的鸡肉太柴，味道没有隔壁廖老爷子好。”

　　“鸡肉太柴，刚好适合给小崽子磨磨牙。毕竟，帝国未来的掌权者总不能是个只会攀附他人苟活，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却只会打哭嗝的废物。”

　　“再者……”宋霁禾意有所指的看向司也离去的方向“大姨的聚集地，流言的发源地，街口情报队，堪比锦衣卫，城内谣言乱不乱，大姨功劳占一半，前一秒让你风生水起，隔天你就身败名裂。”

　　秋娘一头黑线，不确定说到“难不成人道的那群人……”

　　“没错！就是你想到的那样！”宋霁禾卖力鼓掌几下，随即正色道“人道的人经常这么干，美名其曰钱要花在刀刃上，顺便可以节省大笔经费。”

　　“我记得门内每年派给她们的经费可不少！哪像我们荼梦，一个子恨不得摆成两半花，买衣服向来只敢买黑色，洗洗还能穿，缝缝补补又一年。”秋娘搅着帕子朝宋霁禾控诉。

　　宋霁禾捂着耳朵无奈道“门内一向穷养儿富养女嘛！姑娘家家的，多买几件衣服很正常，再者给你们荼梦的经费也不少，仅次于人道，只要是养你们太废兵器了，桂老头私藏的玄武岩矿都要被你们私下里偷偷挖穿了！那么一个明显突起的山头被你们削的和他头顶一样秃！还好意思说！你们偷偷挖矿严重破坏环境，使山上的生态系统失衡，植被覆盖率降低，水土流失，极其破坏门内的整体美观，造成门内众人身心不渝。药道门的人废了老鼻子劲才堪堪修复好三分之一 ！”

　　谢秋娘：……

　　谢秋娘摸摸鼻子，转身看天，似是掩饰尴尬。

　　“小小年纪，怎的跟你娘一样？”

　　“我是她生的，自然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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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也这一去，便是直到日落才回来，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明眼人打眼一瞧便知道发生什么。

　　秋娘和宋霁禾默契的没有出声。司也递上手中的包裹。

　　“手撕鸡凉了，得热热吃。炸货粘土脏了，不要吃……”司也话还未说完便被宋霁禾抱起。

　　“你干嘛！！！！”司也忙羞红脸，在宋霁禾怀里挣扎着，却被宋霁禾死死按住。

　　“别乱动！”宋霁禾朝司也的屁股甩上去一个巴掌。

　　司也当场就蒙了。

　　“你是个姑娘！！！！！”

　　“其实我也可以当你爹。”

　　司也：……

　　宋霁禾将司也扔进温泉里，随后派小厮来给司也上药。

　　“看了该给糖糖一个心腹了。”谢秋娘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拎着司也递来的手撕鸡。

　　宋霁禾拆开手撕鸡，拿起一根鸡腿啃一口，干巴巴的肉让她皱眉，但还是将鸡腿吃完。

　　“心腹这东西还是得自己找才行。”宋霁禾淡淡回答。

　　“哦！说到这，荼梦刚刚传信来了，你之前带回来的小姑娘训练好了，问你准备给她并入哪。”

　　“这事先不急，过几天就把她带过来，我对于她自有安排。”

　　“糖糖这……”谢秋娘欲言又止。“九门那群老东西又在催你了吧，我过几天就要随我家那位去边境了，糖糖这自是看护不了，现在这样……”

　　“怎么了？心疼了？”宋霁禾戏谑地看向一旁谢秋娘，后者正一脸担忧，见状，她不禁打趣道“你不是号称内九门最无情冷血冷酷的缝尸手。”

　　“自然跟你不能比，毕竟入世这么久，自然得有个人样。”谢秋娘嗤笑一声，淡声道。

　　“你才是，花费这么大力气去保糖糖，你难道是不知道九门的计划？擅自插手改变因果，这后果你又如何承受的住？”

　　“自是承受不住，本来就是个短命鬼。”宋霁禾自嘲般笑笑，继续言语。

　　“腐朽的制度早该推毁，计划也是，母亲的计划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发展的，但是计划失败了，九门皆怨慕竹笙，但是却无一人怀疑是前人有误。母亲虽察觉不妥，却已无力回天。”

　　“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一条路走到黑，我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无脑到去擅改因果。虽收了司也为徒，也大抵不过是那湘妃于我母亲有恩，由我代为偿还罢，但是我只是保下他的一条命，并未违反‘司氏正统一脉将会在司也身上断绝’的箴言，因果报应怎么也到不了我头上。”

　　谢秋娘听后撇撇嘴“这点比你娘强上不少，好了不跟你聊了，糖糖他还有心病，你试着开导一下他，我也准备打扮打扮去找我家那位了，回见。”

　　“自是，我不会走她的老路，一生被情爱所扰，言不随心，一面沉溺于情爱一面又担忧世俗的眼光，别扭的很。”宋霁禾撇撇嘴，不屑道。

　　“一切都说不定哦！”谢秋娘笑笑“你还小，虽比同龄人成熟，但大抵还是个孩子。情爱——可是这世间最神秘让人上瘾的东西哦！”

　　“切——”

　　医师上完药出来，此时正跪在地上跟宋霁禾汇报司也情况，宋霁禾沉默地听着，待汇报完后，她挥手召出暗卫。

　　等再次见到司也，那小子正披着一件外袍坐在凉亭内。

　　“来吧！”宋霁禾坐在他对面，大腿上放着一块软枕。

　　“干嘛？”

　　“哄你睡觉。”宋霁禾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不是小孩子了！”司也大声辩解。

　　宋霁禾冷下脸，强硬的将他的头掰到软枕上。

　　“小小年纪，别整天装成熟，怪别扭的！”宋霁禾训斥着，顺带还嘀咕一声“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这死样子。”

　　司也：……

　　“疼疼疼——别到脖子了！”

　　半晌后，司也将头枕在宋霁禾膝上，仰头看向星空。

　　“夜晚的天空，好大，好辽阔，好璀璨，好想沉溺进去——虽然白天的天空也很不错……”

　　司也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如果我要是死了，冥界又会是什么样呢？会和这里看到的一样吗？会不会遇见小柴？我还能看见湘妃娘娘吗？我能在那里遇见我的亲生父母吗？好想死一次啊。”

　　“什么都没有，不会遇见，两眼一睁一闭的事，再次醒来你又投胎了，届时又是个苟活一辈子的人猿进化物，不管投胎多少世，都是个吗喽。”

　　司也：别那么扫兴。

　　“什么是——‘吗喽’？人猿进化物又是个什么东西？”

　　“哦，这个，是九门的一位前辈在授课时讲的。”宋霁禾解释道“他说人类始祖是猴子，一代代进化才有的今天，至于吗喽，他说像他这样的打工人都是吗喽。”

　　“哦……嗯。”

　　司也：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宋霁禾哼着摇篮曲，是母国的腔调。小时候湘妃也曾有几次将司也抱起哼过。熟悉的调子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给了让这个身处异国的孩子一丝安稳感，曾经远离家乡的不安，今日街头的羞辱，每日为了活下去绞尽脑汁，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待将司也安置好，宋霁禾走出房门，抬头看天，一朵乌云正一点点蚕食着残月。从明日开始，九门正式插手东夷事务，而宋霁禾将会借着司也这把刀，彻底在九门站稳脚跟。

　　【爱意与背叛并存，唯有利益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