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屑》启炎露

9、水平线

　　闪光灯总给人以纸醉金迷之感。

　　陆言之恍惚地接奖，恍惚地说完演练过无数遍的获奖感言，恍惚地回到后台。一路恭喜不断，都是祝贺他终于梦想成真、27岁拿全三金影帝的艳羡之词。

　　后台人来人往。

　　陆言之坐在化妆镜前，镜子映出他完美无瑕的容貌。

　　早上他从梦中惊醒，所见不再是临时住处的纯白色天花板，而是酒店套房璀璨绚丽的吊灯。

　　紧接着就是经纪人催命式连环电话，陆言之随后被司机送到金马奖颁奖现场。

　　他不仅没毁容还力压冯维邦，斩获期待已久的奖项。

　　过去种种恍若从未发生，如梦似幻。

　　陆言之突然想到什么，透过镜子的映像寻找按理该出现的那个人。

　　“恭喜陆哥如愿以偿。”姚驯笑盈盈地出现在他身后，继而疑惑道，“陆哥，你在找什么？”

　　确定关系前姚驯确实是这么叫他的，原来这个世界线他们还未通心意吗？

　　不过不要紧，他们迟早会在一起的。陆言之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姚驯对“三金影帝”名头的憧憬和对他的心意。

　　他笑了笑：“没什么。阿驯，你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姚驯讶于陆言之突如其来的过分亲昵的神情，但对方本就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性子，只当他刚拿了奖正在兴头上。

　　于是点点头幸福道：“嗯。演戏也好，感情也好，各方面都顺利，我女朋友还托我转告陆哥获奖快乐呢！你知道她毕竟是你粉丝。”

　　陆言之的笑僵在了脸上。

　　*
　　陆言之最喜欢听姚驯喊自己的名字。

　　“言”字轻声，“之”字拖长，尾音微微上扬，“言之”二字唤得温柔而缱绻。

　　许多人说他的名字好听，陆言之不以为然，直到姚驯用爱人的口吻称呼他，伴以缠绵悱恻的眼神和笑意。

　　可如今，姚驯给过陆言之的情意全给了他身侧的年轻女孩。

　　女孩据说是比姚驯小三岁的青梅竹马，圈外人，还在读大学，名叫林茉。金丝眼镜，黑长直，白衬衫，高腰牛仔裤，干净且清冷。

　　她大大方方地向陆言之问好：“你好，以前总在电影里看你，没想到真人比荧幕上好看这么多。”

　　陆言之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回到家，陆言之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他侧着身子，一张一张地翻看手机图库里所有同姚驯的合照，翻到今天的三人合照时他指尖一顿，死死盯着那对恋人恩爱的模样良久，而后只截了自己和姚驯。

　　要是没有林茉就好了……陆言之心想，自己好像个恶毒的第三者，还是单恋的那种。

　　他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线公开恋情的时候。

　　姚驯拿下百花奖那天，两人以奖杯为背景拍了张十指交叉相握的照片，配文“奖杯在手里，爱人在身边@陆言之Jason”。

　　微博几乎瞬间崩溃，当天热搜前十全是“姚驯公开恋情”、“陆言之 姚驯”之类的词条。

　　cp粉欢欣鼓舞，唯粉哀鸿遍野，颜粉女友粉脱粉回踩，但因为两人以演技派出名又都刚拿过重要奖项，因此相比较流量，对他们的不善言论要少得多。

　　彼时陆言之正计划冲击金像奖，公开恋情以后和姚驯反倒尽量减少了同框，公众面前各忙各的，更加打磨各自的演技和作品，唯恐被说谈恋爱耽误事业，只有半天休假时有机会过二人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和林茉的恋情是姚驯在接受一次个人采访时提到的。

　　陆言之把那个采访视频搜来看过。

　　“我女朋友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是素人但非常漂亮，大学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

　　姚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这温柔不再是对他的了。

　　陆言之始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的姚驯爱别人，所以只能选择远离。

　　接下来的几年，他为麻痹自己不间断地、满世界跑地拍戏，有意识地忽略姚驯的消息，直到圈里一位颇受敬佩的老前辈打趣他：“姚驯都结婚了，你怎么连绯闻都没有呢？”

　　陆言之的手不听使唤地有些抖。

　　粉丝发现陆言之对戏的痴迷到达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说以前可以用拼命三郎形容，现在都能说他像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了。

　　然而他终究不是机器。

　　那样高的工作强度，猝死也在意料之中。

　　陆言之躺在地上，心脏猛悸呼吸不畅。他一手捂着胸口，一面在黑暗到来之前想，或许自己总算解脱了。

　　*
　　从新加坡乘飞机到达首都国际机场，再转高铁去往湘西龙山北站。

　　脸上的疤颜色浅了许多，却也还是狰狞。陆言之再次确认口罩和墨镜都戴好了，下高铁后叫车把他送到此前在湘西买的房子。

　　一路上陆言之刷着姚驯微博超话，看得万分专注。

　　他一醒就立刻订了回国的机票，粗略收拾过行李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了，是以还未好好看他到平行世界的这段日子姚驯生活得怎么样。

　　“珍惜啊各位，姚哥拍完《凤凰古城传奇》就不拍戏了。”

　　“不拍就不拍吧，lyz那什么以后姚哥状态一直不太好，让他自己调整调整，散散心也好。”

　　“好好的提lyz干什么？！”

　　——姚驯要来湘西。

　　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给了他重来的机会，陆言之这么想着。

　　他把行李搬进房子，轻轻地哼着歌，歌声在房间里轻快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