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长恨空

3、死生

　　死亡，
　　人们说那是快意的巅峰，
　　是同生一样的存在。
　　——夏柯。

　　“我他妈告诉你柯亭，你别想着离开我。”强壮的男人死死抓住不断挣扎着的女人，将她抱起放在书桌上，欺身上前。

　　那女人扭转着身子，随手抄起书桌上的东西砸向男人宽阔的后背。

　　她哭喊着，尖叫着，渴求着有人能从这恶魔一样的男人身边救赎她。

　　“妈妈。”

　　清脆的童声怯怯地在耳边响起，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柯亭连忙擦去腮边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放柔了声音：“小可回去睡觉，爸妈现在有事情。”

　　夏载没有说话。

　　夏柯的目光在两人纠缠的身形中徘徊，犹豫着。

　　夏载看她一眼，见她没有准备走的打算，突然转回头不管不顾地咬在女人单薄的肩头，大手勾起她另外一边的肩带，缓缓放落。

　　柯亭睁大眼睛，用力推他，但无济于事。

　　她带着哭腔，哀求他：“小可还在，我求你了，不要在她的面前。”

　　夏载仿佛没有听见，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柯亭反抗不了，只能又转头去对夏柯说：“小可，宝贝。快回自己房间，妈妈等会去给你念睡前故事，好吗？”

　　她眼睛里是盈满的泪水，嘴边却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可是妈妈，你好像，很痛苦。”她想着今天学的新词，觉得很适合妈妈现在的样子。

　　“没有，妈妈这是，快乐。”泪水终于决堤，随着身体的颤抖蜿蜒而下。

　　“妈妈求你了，回房间，好吗？”

　　夏柯看着父亲的手撩起母亲睡裙的裙摆，却不明白代表了什么。

　　她还看见父亲的头埋在母亲的肩颈，使她被迫高高扬起头颅，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战栗。

　　她愣愣地说：“好，我今天想听长发公主的故事。”

　　然后她转身回到房间。

　　身后传来桌椅的移动声和压抑着的啜泣声，似乎不想让她听到。

　　柯亭眼前的灯光晃动，泪水模糊双眼。

　　有人响应了她的呼唤，却毫无能力拯救她于水火，反而将她推入更黑暗的深渊。

　　“解释得很好呢。痛苦，就是快乐。”身前男人带着嘉奖的喟叹在耳边响起。

　　“那柯亭你，痛苦吗？”

　　晶莹的泪珠从紧紧闭上的眼角溢出，柯亭面上似喜似悲。

　　不，她不痛苦。

　　——

　　“最后的最后，长发公主被女巫在高塔上囚禁了一生。”

　　柯亭拍着被朦胧睡意席卷的夏柯，给她念完了故事的最后一页。

　　“可是，我记得故事的最后，公主被王子救出来了呀。”夏柯抱着自己的被子，努力地睁开眼睛，有些疑惑。

　　柯亭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那是告诉世人的故事，每个人心中的结局都是不一样的。”

　　“哦。”沉思了一会，她眼睛亮亮地说：“那我希望结局是长发公主打败了女巫，逃出了高塔。”

　　柯亭轻笑，哄着她：“好，我的小可以后就会打败女巫，逃出高塔。”

　　后来母女俩又聊了会，直到夏柯再也抵挡不住浓重的睡意。

　　在睡着的前一秒，她咕哝着：“然后去救在高塔里的妈妈。”

　　抚摸着柔软头发的手忽然顿住，柯亭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同时也埋葬了自己的哭声。

　　——一个好母亲是不该让自己孩子看到自己哭的。

　　更何况她才刚睡着。

　　难怪夏载一定要她给他生个孩子，尽管他从未在意过这孩子的一点一滴。

　　只要夏柯活着，那她就不可能走远。

　　她不放心将她放在那人身边，尤其在没有她庇佑的情况下。

　　颤抖着的身躯慢慢平静下来。

　　做着长长美甲的手微微陷进幼儿娇嫩的皮肤，挣扎着落在那不堪一握的脖颈。

　　柯亭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如果想要带着妈妈一起走，那就要牺牲自己的啊。

　　你会愿意的吧？小可。

　　你会愿意的。

　　手上用力，她的目光逡巡着，勾勒着女儿尚且稚嫩的面容。

　　她的女儿不像她，更像是她恨极了的那个人。

　　眉眼、唇形，还有眉尾的红痣。

　　每一样都提醒着自己这个孩子与那个人血缘深厚。

　　夏载的五官很有攻击性，一个男人，五官比女人还要漂亮，却因为那双淡漠的眼睛让他丝毫不显女气。

　　所以他的孩子，尽管年岁尚小，却不难看出日后的模样。

　　必然也是极为美艳的。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存在跟着自己一起走了也好。

　　夏柯醒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睡前还在给她温柔地讲故事的女人，此刻跪在床上，散落的长发挡住了床头暗淡的阅读灯，看不清表情，双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唇舌开始麻木。

　　但她却笑得特别温柔，跟睡前的语气别无二致：“小可乖，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会难受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抓住女人的手腕挣扎，对女人多年来信任却让她沉沦。

　　终于是理智占了上风，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那，这样妈，妈妈，就可以，走，走出，高塔了，吗？”

　　因为气管压迫，她有些字词吐得不甚清晰。

　　柯亭嘴角的弧度越来越迷人，她本就生的温婉，此刻在夏柯看来更像是曾经故事里描述的仙女。

　　“小可真聪明。”

　　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不再挣扎，只是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柯亭。

　　“你把她掐死了，那就准备再生一个吧。”

　　男人淡漠的声音伴随着打火机擦出火花的声音响起，硬生生打断了柯亭的所有思绪。

　　她看着身下面容已经泛起青紫，微微翻出眼白的孩子，颤抖着手离开。

　　下床的时候却脚下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猛然灌进肺里的呼吸让夏柯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捂住喉咙，大口呼吸。

　　心底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快感。

　　她低眉看了眼柯亭，又抬头看向那站在暗处，只有指尖的一簇火苗亮着的男人。

　　这是，痛苦吗？

　　也是，快乐。

　　柯亭并没有看她，只是怔怔地盯着床头桌上的一杯温水。

　　她睡前往里头放了安眠药，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安稳地睡个好觉。

　　但显然也是她，惊扰了女儿的好梦。

　　同时也惊碎了她一身的决绝。

　　她嘴角温柔的笑突然变得凄凉。

　　看向夏柯，她边哭边笑，伸出手触碰着自己刚刚掐出来的青紫，目光悲戚。

　　她再也逃不掉了呢。

　　夏载伸手在身旁的墙壁上碾碎了那点火星，嘴角缓慢地勾出一个胜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