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长恨空

1、淡漠

　　只有混着死亡气息的爱才足以让我从沉睡迷茫中清醒，
　　当然，混着爱意的死亡也可以。
　　——夏柯。

　　日光透过水层折射，又穿过她微微闭上的眼皮，直达视网膜。

　　缺氧使得她的面目泛起粉红，忍不住吐出一串气泡后，终于站起身，劫后余生般大口呼吸。

　　一体式的泳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此刻已经放学，学校内的泳馆只有零零散散的人。

　　——开学这么久，他们早就没了最开始的新奇。

　　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散开泳帽，她双手揉搓着长发，走向更衣室。

　　“滚啊。”旁边一群少年打打闹闹，互相调笑。

　　她只随便瞟了一眼，就转回视线。

　　更衣室里有好几个隔间，几个女生在外面聊着天。

　　见到她进来，她们声音忽然就小了些。

　　她没管，自顾自拿了衣服随便挑了一个隔间打开门。

　　刚一打开门，她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进去，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好像在暗示主人的不耐。

　　外面的女生不由自主地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却没一个人敢出声问，生怕那人一个不高兴做出些什么事。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撞上门板的声音。

　　有一个女生犹豫了会，还是开口：“夏柯，你没事吧？”

　　静了一会，里面传来声音，是她一贯的冷淡：“没事。”

　　众人面面相觑。

　　——

　　夏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无悲无喜，像是见一个陌生人。

　　仿佛在腰间游走的那股凉意并不存在。

　　然而身体却出卖了她的意识。

　　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大腿泛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呲啦——

　　细微的声音响起，腰间本来有轻微的束缚此刻却不复存在，带着存留的水分渗入伤口。

　　稍重的吸气声带起空气震动，发出“嘶”的一声。

　　不大不小。

　　陈正将手中的美工刀沾上她脸颊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血迹蹭在她的脸边，给她本就美艳的五官增添几分妖冶。

　　他凑近她的耳边，呼吸的热气随着他的话语落在夏柯耳中。

　　“躲什么啊？”

　　他在说她这几天的行为。

　　“因为不想看见你啊。”她毫不掩饰。

　　陈正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

　　胸腔震动，细碎的笑声从他嘴角溢出，似有逐渐扩大之意。

　　“这是女更衣室，你觉得要是笑出声了会不会有人骂你变态？”她微微踮脚，学着他的模样凑近他的耳畔，刻意用了气音，又轻又柔。

　　手中的美工刀轻轻落在她的下颌骨上，似乎是在描摹着她的面容。

　　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双方的呼吸、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心跳加快了呢。”他毫不在意她的威胁，语气比刚刚多了些兴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是因为恐惧吗？”

　　刀片收起，搭在她的另一侧脸，用了点力。

　　夏柯顺着他的力道看向他。

　　“还是因为兴奋？”

　　少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此刻微微躬身，左耳靠在她的右肩上，目光上下流连在眼前的容颜上。

　　那张脸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却不达眼底：“生理应激反应。”

　　他皱皱眉，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两人都没再说话。

　　夏柯将注意力放在外面，希望她们已经走了，想着让人先出去好让她能换衣服。

　　有些冷了。

　　双手抱起，企图从自己身上汲取残余的热量。

　　然而刚双手刚搭上手臂，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禁锢住。

　　她挑眉，耳畔骤然紧张一瞬的呼吸将她的思绪拉回。

　　一声嗤笑响起：“怎么，上次没给你打爽？”

　　懵了一瞬，夏柯明白他是误会了。

　　但她懒得解释：“我觉得你不会想在这里跟我打起来。”

　　陈正看着眼前的人眼神由涣散到清醒。

　　手下的皮肤冰凉，在燥热的夏天尤为难得。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视线转下，他仿佛才注意到身边的人身体微微发抖。

　　“冷了啊？”松开手又抚上她的脖颈。

　　夏柯淡淡垂下眼睫，任他发着疯，一点也不想理。

　　她有些懊恼地想，早知道就不招惹这混蛋了。

　　思绪不过刚浮上眉头，就被骤然而至的窒息打断。

　　大脑后知后觉感受到颈边传来的力道。

　　他右手手掌压着气管，手指用力将她的头颈固定在方寸之间。

　　面部涨得通红，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渺远，呼吸变得困难，微弱的声音似是在颅腔内回荡。

　　她忍不住张开嘴，攫取微薄的氧气。

　　聊胜于无。

　　眼睫却仍旧克制着下垂，下意识防止着那扇心灵的窗户透露出什么，让人窥探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是喜欢这样吗？”少年恶意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未做反抗。

　　陈正满意地看着她，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松手之际，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松手。

　　咔嚓一声响起，眼前白光一闪，原本被挟制的少女单手捂着胸口，控制不住地咳嗽着，另一只手却毫不怜惜地将手中的美工刀送到他的大动脉上。

　　他目光下意识扫过她腰际漏出的肌肤，那里血迹干涸，挂在细小的划痕上。

　　——他刚刚顺手把美工刀塞在了那里。

　　他捂着腹部，慢慢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皮肤是有些病态的白，此刻因为咳嗽带动了全身肌肉颤动，泛起微微的粉。

　　“玩够了就出去，我要换衣服了。”缓过劲来，她抬眼。

　　眼眶里盈盈的水光，眉尾一颗小小的红痣，目光却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既不因他的行为而愤怒，也不因他的话语而有所波动。

　　就像是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是俯瞰着人是人非，沧海桑田的看客。

　　即便她已身在局中，却仍旧带着淡漠。

　　无论死亡，还是活着，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可能是在享受，也可能是在忍受。

　　——于旁人而言，这无关紧要。

　　陈正舌尖抵住腮帮，脊背靠着门板。

　　他还真是好奇什么事情能让这人脸上多些别的表情。

　　尤其是像他梦中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