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时凝江江

8、最后的稻草

　　次日。一早。

　　五丫醒来时，发觉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更是惊奇的发现一向早起的三姐居然懒床了。

　　不过她也没把人叫醒，而是小心翼翼的走出屋。

　　今天是八月初五，是外地商贩来山里换货的日子。

　　估计张叔已经快到了，她要先去东山把铁皮石斛拿出来。

　　可是出门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姚氏见到她先是惊讶了一下。

　　看她要出门，急忙拦着不让她走。

　　一向不睡到晌午不起床的小六子也一早的蹲在院里，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两人古怪的行径，让五丫心里更加不安。

　　“天凉了，家里要多备些柴，我现在去山上砍柴。”

　　五丫不顾姚氏的纠缠，硬要往外走。

　　她心里急着去把药材换成钱，若是错过了今日又要等十五天。

　　要是时间一长，那铁皮石斛减了药性卖不上价钱那可太亏了。

　　而且她也怕迟则生变。

　　“死丫头，你今天不能出门。”

　　姚氏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一个健步冲到五丫面前，拦着她不让她走，还一个劲用力把她往屋里推。

　　五丫顾忌着姚氏肚子，也没敢太用力反抗。

　　结果一个没站稳被推了一趔趄，险些摔倒。

　　五丫很是窝火，她不就是出个门吗？为什么要拦住她？

　　平常都盼着她们姐妹俩赶快出去干活，最好是饭都不要吃的那种。

　　今天姚氏很不对劲？难道……

　　五丫一瞬不瞬的盯着姚氏，突然想起今天贪睡的三姐。

　　“你，你打算，卖了三姐！！！”

　　被猜中心思的姚氏眼神飘忽一下，转而恼羞成怒。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啊！”

　　一直盯着姚氏的五丫没有错过姚氏那一刹那的心虚。

　　他们还真打算卖了三姐啊！

　　当她的猜想成为现实，五丫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般，全身冰凉。

　　不行，今天她一定拿到钱，谁也别想卖了三姐！

　　五丫趁姚氏低头的瞬间，绕过她就要往外跑，眼看着就到了门口。

　　“娘，今天五丫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咱就把三丫打死！”

　　五丫被小六子恶毒的话，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她一直知道，小六子心里从没有把她们几个当姐姐看。

　　但没想到他恶毒到这种地步，张嘴就要打死亲姐。

　　“砰！”

　　五丫后脑突然受到重击，晕倒前正对上举着凳子一脸凶狠的姚氏。

　　等五丫恢复知觉时，只觉整个头像是重锤过一般，头晕的厉害。

　　正午的阳光晃了她有些睁不开眼，等缓了一会儿才适应。

　　看着旁边躺着的三姐。

　　五丫忍着痛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三姐，醒醒！”

　　等她叫了几遍人都没醒后，一下子慌了。

　　她哆嗦着手放到三姐的鼻子下探了探，等觉察到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昨天的饼子，真的被下了药。

　　不对！是把蒙汗药下在了野菜汤里，只有她们姐俩喝了野菜汤。

　　所以姚氏见到她之后很是惊讶，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醒来。

　　死活拦着不让自己出门，是怕她跑出去求救？

　　可是自己走了，不是更方便她们无声无息的把三姐卖掉，就像梦中一样。

　　可为什么要拦住她？

　　连自己一块卖了？

　　刚有了这个想法，五丫立刻否定了。

　　她和赵家还有婚约呢，而且姚氏好几次提醒她，嫁人后如何如何贴补娘家的话。

　　那些好处姚氏和周老三还没拿到手呢，怎会舍得把她卖了。

　　不过能肯定的是，这次怕是要卖三姐了？

　　现在已过了午时，张叔一般到未时就要走了，她可要快些行动才好。

　　五丫轻轻地把三姐挪到床的里侧，便往外走。

　　一推门，果然如她所料房间从外面锁住了，不过这可难不倒她。

　　这门破的不能再破，好几回坏了还是五丫修好的。

　　只见她从墙角里拿出一块尖锐的石头，在门框处捣鼓几下。

　　只听“砰”的一下，整个门板连门框就被卸了下来。

　　堂屋里姚氏和贵宝正吃着白糖糕，被突如而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五丫就趁着这会儿功夫，溜了出去。

　　等他们反映过来要拦五丫的时候，她早跑出了院子。

　　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姚氏的咆哮。

　　“死丫头，你要跑了话，我就把三丫打死！”

　　这回五丫可不上当了，姚氏卖人是为了钱，没有收到钱的情况下姚氏暂时不敢伤三姐。

　　早上她那是关姐心切才上了当。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在牙婆来之前，把铁皮石斛换成钱。

　　到时如果自己不方便出面的话，可以让赵婶子出面把人买下。

　　总能把人留住。

　　现在天色不早了，还有半个时候换货的张叔就要出山了，五丫要尽快把药材拿过去啊。

　　五丫轮开双脚快速向东山跑去。

　　顶着一口气跑到东山悬崖。

　　猛停下来的五丫晕眩感再次袭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被石面划伤，火辣辣的疼。

　　手上的刺痛让五丫晕眩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刚走了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又摔倒在地。

　　“咦！哪来的麻绳？”

　　五丫看着把自己绊倒的麻绳，心里十分纳闷。

　　顺着麻绳看过去，麻绳一头拴在一颗粗壮的古树上，一头垂落到崖下……

　　“坏了！铁皮石斛！”

　　当看到麻绳的那一头延伸到悬崖下方的时候，五丫心里一紧。

　　一个跃步跳到那悬崖半空的树上。

　　等她来到藏着草药和银钱的石洞时才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没了。

　　“啊！我的钱，我的铁皮石斛！”

　　钱没了！

　　草药也没了！

　　三姐怎么办？

　　五丫感觉自己就像那被抛上岸的鱼，又急又愤又绝望。

　　她再找不到钱，三姐可就没活路了！

　　枝干断裂好几根，在那断枝上空还晃动着一截麻绳。

　　来人是顺着绳子下来，偷走了她的全部身家。

　　不过看那麻绳末端和断枝上沾染的血迹来看，这人也受了重伤。

　　五丫顾不上想恶贼为了偷东西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她只能赶在人牙子来之前把钱拿出来。

　　现在五丫的全部家产被偷，贼人是谁也不知道？

　　看姚氏不顾肚子里孩子拼命拦她那劲儿。

　　可能今天就联系好了牙人，说不定再过会儿三姐就会被人带走。

　　浓重的无助感涌上五丫心头，难道三姐真的要像梦里那样死去。

　　她茫然的眼神扫到悬崖峭壁的树根处。

　　它那密密匝匝的分根，深深的扎在悬崖峭壁的细缝中。

　　拼命的吸收水分和营养，努力的在向上生长，抗争着命运。

　　最后终于它那繁茂的树冠越过崖顶，向高空进发。

　　连树都不认命，她为什么要认命！

　　五丫眼神慢慢坚定。

　　马不停蹄的再次出发，下了山直冲着村南跑去，那是商贩换货的地方。

　　每次张叔来双峰坳就在那里收货。

　　五丫打算从张叔那里借一笔钱，先把三姐保住以后再慢慢还钱。

　　只是时间不早了，张叔可千万别走了啊！

　　后脑那痛感越来越强烈，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

　　五丫跑得胸腔快炸了，连呼吸一下都费劲。

　　等她好不容易到了村南，直接傻眼了。

　　收完货物的商贩正陆陆续续的出山，可这些人里没有张叔！

　　五丫急忙问旁边装车的中年汉子。

　　“大伯，你看到一个叫张山河的人吗?”

　　中年汉子仔细回想了一下：“是不是经常带着两个儿子来这边收山货的张山河？”

　　“对对！就是他！”

　　“他们家今天没来，好像是家里老人去了这两天在办丧事。”

　　“没，没来！”

　　五丫被这突然的消息砸蒙了。

　　中年汉子见五丫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有些误会。

　　“是不是那家人欠你钱了，你放心张家人人品不赖.

　　下回换货的日子肯定能来，应该不会欠钱不给的！”

　　脑袋嗡嗡作响的五丫，麻木的给老汉道了谢，转动着僵硬的身子往回走。

　　五丫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水迹。

　　她以为经过四年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后，她不会再留眼泪，没想到……

　　拖着沉重的步子，五丫一步一步向村里走去。

　　等她站在自家院墙外向里望时。

　　只见院里多了两个满脸凶恶的打手，堂屋里人影晃动，看来周老三已经回来了。

　　那卸了门的柴屋，一眼就能看清。

　　三姐已经没在屋里，这是打算商量好价钱就把人带走啊！

　　脚步一转，五丫找来后邻五岁的小妞子，让她去赵家报个信，麻烦赵婶子来一趟周家。

　　做好这一切，五丫这才深吸口气挺直脊背，推门进院。

　　得到吩咐得两个打手看到五丫进来也没拦她。

　　五丫一进堂屋，便看到姚氏露出一脸不出所料的样子。

　　“哈哈，死丫头跑什么跑，这不还是滚回来啦！”

　　姚氏咒骂着几句，转身笑着对周老三说道。

　　“当家的，我说的没错吧，这死丫头姐妹情深，一定会回来。”

　　周老三笑着应和两句。

　　从头到尾这夫妻俩都没把五丫看在眼里。

　　姚氏对她的厌恶是毫不遮拦，周老三是从心里就瞧不起她。

　　只是现在五丫的内心再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咒骂掀起一丝波澜。

　　“这就是另一个？”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