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也不争春》没药树岳

25、听觉受损（下）

　　小满离职后，随着心情渐渐被表姐和她的家人治疗恢复，她陆续又开始找工作。可还是由于胆小、没有进步被劝退。

　　她又开始失意了几天。所以没有告知父母自己早就辞职的真相，所以也没随表姐在五一节返家。毕竟自己想做大人。

　　渐渐等到学校毕业典礼，她回了一趟学校跟室友重逢。

　　这次她的头发很长很多，她可能是第一次以长发见各位室友。甚至还穿了她觉得很好看的方领短上衣，她觉得自己有些女性化了。

　　“说不定，大家都过得比我好。也对，她们很懂如何努力，一直在赶路。就我不光彩，还在忙着治病。”

　　拍完毕业照后，大家都有事做，都没有顾及小满的离开。她想聊天，她想和大家分享自己。可大家都有约。

　　“有啥好说的，火急火燎上了2个月班，把自己弄得精神失常，不值得给她们讲这个悲伤的故事。”一个人落寞地离开热闹的学校，一个人去了学校周围的地方。

　　“看来自己和以前没啥区别，没有任何讨喜的时候。就算一个人回学校，住宿也没关系！”学校11点才结束那些学籍事情，小满一整天没吃东西，天热得厉害，她一离开学校就冲向宾馆。路上忙着点外卖，虽然胃痛，她还是想解暑渴，买了3个冰棍！

　　下午5点半吃完晚饭，好好珍惜最后一天留在宾馆的日子。决定明天典礼一结束再去问问室友愿不愿意聚餐，若是没有想法就立刻返蓉。

　　“小满，出来玩啊？”百无聊赖之后，她想着吃饱就睡，但还是想联系小范需不需要出去玩，再者问问她这大半年的情况。没想到小范秒回，小满整个精神焕发，答应和自己外出！

　　“好！”她急冲冲换好衣服，披着刚洗好的头发与小范一路打电话碰头。

　　小满今天终于等到有人惦记了！

　　“要不是你给我发消息，我其实也准备不外出了。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去玩？”

　　“我刚才也就是想找你聊聊，重回这里，寝室里好像除了小廖小蒋都没人关心我。她们跟我虽然本来也没有什么矛盾，虽然没多要好。我早就接受了，只是她们出去吃饭也没拉上我，我一时有些失望。可能617的人就是比我闵小满要好相处些吧，所以他们昨天一起出去的时候，不会考虑一下我。”

　　“唉，没事。她们可能跟你聊不到一块去。反正，你们寝室的女生我觉得很不错，也对你挺好的，你们以后还有肯定有很多机会见见。总好过我那些室友。”

　　“希望现在大家没有变化太大，我真想和她们再好好相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们真的很友善，又成熟又可爱！不聊她们了，外面有些热，你往墙边过来点，你先把伞打开。我刚出来就打着了。”

　　“好。”

　　小满和小范其实也不是无话不谈，她们大二时还渐行渐远很多次。

　　可小满不在乎那些没有互相陪伴的时候，毕竟现在是可以和气聊天的美好时光。她们再次去了超市吃好吃的，一路上吐槽、八卦、一直停不下嘴。

　　“仿佛大家都没有变，还是很普通，很像学生。”

　　“肯定啊，我们只是大三去实习了，好多社会知识都没学到，学校的东西也不太会用。”

　　短暂的轻松之后，她还是忍着心思去翻寝室群记录，想找一点话题跟大家聊天。

　　一直打字一直删减，最后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那明天再说吧，说不定，只是我太缺少安全感了。”

　　第二天的主要事情，集体参加毕业典礼。小满6点半醒了，然后7点半到了学校。

　　她这2天总是来得很早，她想再找找以前的记忆，填满空洞单薄的大脑。自从成都工作失利后，她一直消沉，皱眉低头，爆哭自嘲。很久没有在脑子里装东西了。

　　整个学校还很安静，清凉，虽是快7月的德阳，真有些清爽。她慢慢走到校门，看着门口的校训，看着南北2区庄严的教学楼，看着忙着工作的保洁阿姨，看着没有一个人出现的学校。

　　她先是径直走向训练场，在3色看台驻足很久；后来又在2馆一厅（图书馆、篮球馆、学术报告厅）停了很久；最后满心期待去了教室等大家。

　　她从8点等到9点半，才陆续来了几个人，都是隔壁班的男生。小满室友还是没来。

　　“又是我一个人感受离别，又是我一个人永远待着。以后不要来太早了，很奇怪。”小满一个人默默看着有些空荡荡的教室，主动占了2排位置，想着和以前一样给室友留个好位置。

　　她等大家一起坐这里，她等大家主动跟她说话，她等自己会有重逢的喜悦微笑。

　　她等到了，大家纷纷来到小满占的位置坐下；她做到了，面对大家不那么紧张，可以坦荡开口了。虽然还有些磕巴。

　　其实，大家偶尔聊的不错。听着广播，一起搬椅子去训练场做毕业告别。

　　小满本来就算饿很久也还有些体力的，这都多亏爷爷让她挨饿干农活。

　　可10多年以来自己精神问题越来越外露，越来越不可控制地在人前发作。她本来就容易厌食，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导致身体严重失调。很长时间没有好好锻炼了，眼神焕然，老是头晕头痛。今天连椅子也没力气搬了，勉强踉踉跄跄来到操场。

　　她喘着粗气缓缓坐在第一排，看着周围一身浅蓝色制服的同学意气风发坐着说说笑笑，她很为大家开心，只是觉得自己不争气。“他们一整年也都实习了也还是那么充满斗志，怎么能量那么满？我若调整好是不是也很稳重成熟？省省吧，你觉得自己可能吗？”她自言自语后又默默低下头，看着阳光下的草坪。

　　“人造草坪尚且借着阳光在发光，你也是平平无奇的人造草，怎么就不能巧借天时地利人和？”

　　典礼持续1个小时，有优秀学生上台致辞，有校长老师纷纷告别，大家再一起唱着军训时唱的歌，最后以基础队列动作结束。

　　“全体起立！向右看齐！向前看！立正！稍息！立正！敬礼！礼毕！坐！”

　　大家动作依然很齐整迅速，小满依然是训练有素的列队员，她今年只有此时才像醒了一般，在炯炯有神看着前方。

　　“别怕去飞，勇敢的去追，就算是这一次，我们也不掉眼泪！”典礼真的结束了，退场歌也放了，大家默默将椅子搬着纷纷散去，小满忙着拿出手机记录全体毕业生离开的背影。

　　小满失魂落魄地回忆前几分钟自己随着口令做动作的样子，“原来我还没忘那些动作，还能那么有节奏！眼睛居然那一刻还有亮光！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只有2分钟就光灭了？我还能……找到自己的光吗？”

　　她默默放慢速度，把椅子放在一旁坐着。等着通道不挤了，等着自己不那么难受了在起来。

　　小廖主动来问小满，“怎么了？还好吧？是不是有点难受？”

　　“没有，就是有些热。等路不挤了，我就会起来的。”小满当时是想着，等那些人生路都不那么挤了，自己就能好好活着了；等那些烦恼不那么难以消化了，自己就能理直气壮地开启新篇章了。

　　“那好吧，有些晒，你歇会就上来！”

　　她懂小廖的意思，“这些都是必经之地，我肯定会挺过去的，肯定会和你们一样变得更好！”

　　小满还是歇了一会就继续拿着椅子往前走，路上看到不少停在半路的人，看到不停直追的人，看到和自己一样走走停停没有方向的人。她默默回头看向人群的后面，还有不少和自己一样走的慢的人，她想尽力帮后面那些人、也想默默旁观。

　　可她还是遵从最本能的想法，主动停下往回走，看着和自己可能相似的人，主动帮忙。

　　她一手拿着自己的椅子，一手扶着小范的椅子。

　　小满没有把小范比作什么弱者，因为大家都很好。她只是觉得她一人在后面很孤单，她这人挺不错的，怎么老是一个人。

　　“谢谢啊！姐妹，我可能有些不舒服，所以才走的慢。”

　　“没事，我扶着你的这边，你拿另一边。”

　　一个很轻的铁制椅子，小满自己都偶尔吃力，居然还想着帮小范提一手。

　　“毕竟，她真的挺喜欢我的，她一定那2年也不是故意疏远我吧。就像军训初见时，我也是莫名就看见她了，忍不住倾斜一次，随手一扶。她就成了我的好朋友。”

　　结束后，小满还是和室友拍照留念了，可还是没有久待。

　　她没敢说出自己想和大家一起再玩一会的想法，直接离校返城。

　　“说到底，今天还是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多心思，怎么想做的都没做，还想着一走了之。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答案吗？”她矛盾的回到成都出租屋，先是看着毕业照，爆哭一顿；后来又对自己突然和大家不告而别对自己骂骂咧咧。

　　她的心思也太难让表姐共情了，表姐默默旁观情绪起伏不定的小满，一直没有机会插话。

　　黯然神伤的情况持续了2天，小满不想工作！不想见亲友！就想跟着表姐，随便哪里都可以。

　　“那我们一起回老家吧，就当散心。”

　　“好啊！”小满只是想着离开成都这个变态的地方，可又放不下决心退房。所以只是和房东约定短期返回。

　　她们早早赶车，在火车上度过了和平的4个小时，没有任何人争着小满要人生的答案。

　　“真好！不用念书了！暂时不用在成都当废物了！”

　　表姐老家也只距离小满老家60多公里，可小满不想离开他们。

　　“表姐他们是朋友！还是好朋友！是救我一命的恩人！是善解人意的亲人！是我想一直挂念的家人！”她默默看着父母狂轰滥炸的未读消息，一字不回。

　　情况持续到3周后，她还是没能继续坚持，回了父母的“家”。

　　“你那个手术早就叫你去做，还是这么不懂事？今年毕业了还是不去做？你不嫌弃自己臭，我们嫌弃！你去听听外人怎么说你的！说你听话懂事就是身上很难闻，只会说我们教子无方，你怎么现在20好几还不为我们考虑一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觉得你尝试也没啥坏处。”

　　“好，明天去做。”

　　“啊？？愿意了？？？？？？？？……”

　　小满不做是因为她不希望自己因为任何出了问题就去治疗就应该尊重一切！顺其自然！！不希望自己要应付世人的想法去“变化”。她觉得这不是遗传，这是由于自己精神疾病才加重的，毕竟初中以前都没有明显过。

　　小满做，是因为表姐他们认真关心自己，她也想像表姐他们一样和这2人和谐相处，就算不是父母，为这莫明其妙的为人处世也要偶尔牺牲自己的想法。

　　“说不定，他们这次管我，以后再也不管我！”想到这个她才迅速答应手术。

　　这次手术持续2个小时，她在私人诊所里，裸着上身，当时空调是19度，室外温度是42度，因为手术药水会弄脏衣服，所以才裸。

　　虽然小满打了局部麻药，可术中并未有任何疼痛感，她开始看着激光切割自己的身体渐渐闭了眼睛，好像有6个人围在自己身前，打趣自己的身体，一边地上药消毒，一边嘱咐助手缠绷带。

　　“看，她这个胸发育得还不错……”

　　“肯定有人喜欢这种的。”

　　她因为恐惧外人，开始全程装睡，闭着眼看着医生操作。只听到有几个不同的声音，有年轻有中年，有男有女。

　　“哈哈哈，确实耶。”

　　她意识一直清醒，只能默默捏紧衣角，继续沉睡。这样周围的人才会一直以为自己因为麻药睡得很熟，才可以听到更多真相。

　　“她好臭！还爱顶嘴。”

　　可因为手术还没结束，她不能立刻拔了输液管，不能穿上衣服逃出去，她甚至不能开口说话，她被这低温冻的脸色发白，右手输液输得越来越肿，上身越来越紫。她好冷，全身冰凉躺在这张简易的被称为“手术台”的行军床上。

　　“听着像是结束了。有时候听力恢复了也不是啥好事。好不容易我没当客服了，还要听这些东西侮辱我的耳朵！老子一定再坚持一下。暂时不醒，忍到复诊结束就可以不用见到这家诊所的垃圾了。”

　　小满渐渐听到周围有人为自己考虑，“咦，她怎么一直在发抖，她默不作声也就算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小满心想，终于偷听到有个算人说出的话。她默默开口，渐渐装作睡熟睁眼。

　　“医生，可以把那件衣服给我吗？我有点冷。”

　　“好，你先别穿。躺好，别动。还没结束。”

　　小满想着“猥琐汉，是你刚才2小时还没看够吧？这么不想我穿上。”

　　小满此时虽然想继续穿上，可冻麻的双手使不上力气。默默忍着恶心，焦急等着体力恢复。

　　手术结束，需要输液3天，每天3瓶，需要绷带缠半个月，全程不能碰水。

　　小满幸得大姨家表姐照顾，可她想着今日的耻辱，她好想骂人。

　　“无能为力去包容别人的言语、也不能伺机报复，又不能给人说自己的感受，毕竟讲器官还是有些难为情。一想到这件衣服，咽不下这口气”她默默离开沙发，蜷在椅子上，先是发了一个动态，给二姨他们讲自己已经手术的情况。好让二姨他们放心自己没有大喊大叫，有在像大人一样解决问题。

　　后来随着婷姐得关心，她觉得没那么生气了，还是放不下难受。

　　“要是你懂我很耻辱就好了，人体器官也是可以被拿来开黄腔的吗？”她忍很久才联系了阳翘，没有提这次的气愤经历。

　　虽然她已经放下了，可看到阳翘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那样满怀在意。她憋了5个月的痛苦还是忍不住在阳翘这里得到释放，虽然几个表姐、发小、其他人都在这大半年在意着小满。可小满不想把自己太多难受发泄给任何人，她能被大家看见的难受只是冰山一角。只有在阳翘这里，她才释放了8、9成。剩下那一成，她不想表露完，她太难以自己控制情绪了。

　　通话全程，小满没有一句发言。因为旁边还有父亲、表姐在。她还要忍着好多话只在心里说，由于忍不住就只好打字“你说我听，我说不了。手术把我冻坏了，现在很难开口讲出一字。下次聊，先挂了。”她同阳翘约好不想多说，只要好好恢复就再与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