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生存手札》星星染霜

3、楼台深锁寂无哗

　　是夜，李嬷嬷屋内燃着一豆烛火，她正借着一点油光翻看手中的名卷。

　　王秋雁披着衣裳在一旁帮着李嬷嬷整理名册。

　　再过几日就需要将这批宫女的名单上报给尚宫局，由尚宫局下的司薄司调配众人到宫内各处。

　　李嬷嬷能做的就是根据王秋雁的打分在各人的名字后点评一二，如性格机灵长得又好的就有可能被分到贵人身边时候，其余大多被分到各司侍候，再次如迟迟学不好规矩的，宫里也不会扔出宫去，多半会被分配做些苦力活。如褚娥她们的胡思乱想有一多半是白担心——将女孩买进宫来也是要花银子的！

　　二人配合多年，无比默契。眼看着手下的名字后面一个个都有了相应的批注，李嬷嬷却在移到下一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王秋雁：“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李嬷嬷沉吟半响：“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一个叫褚清秋的女孩，她是抄家进来的，原来是镇国公的女儿。”

　　王秋雁点了点头，“她长得好，学什么东西也快，我看是很机灵的。”顿了顿，王秋雁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就是皇帝身边侍候的姐姐，刚进宫时也就是这样了。”

　　李嬷嬷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就是这孩子天生口吃，口音又重，要是一辈子是千金小姐倒罢了，偏又来了这里，要是把她调到贵人跟前去也许反而害了她。”

　　王秋雁：“我没有嬷嬷想得周到，依您的意思看？”

　　李嬷嬷想了想：“依我看不如将她调拨到各司当差，这孩子心灵手巧，笨嘴拙舌，在各司当差竟不算辱没了她。”

　　褚娥的名字后便批上了“心灵手巧、笨嘴拙舌”八个小字。

　　李嬷嬷叹道：“这样不至于让她去干苦力，也不会把她调到贵人身边了。”

　　褚娥站在队列当中，听着李嬷嬷念着名字。李嬷嬷每念一个名字紧跟着就会念众人的去处，最好的去处是内府，在这里的宫女相当于“等候差遣”，要是皇帝或是各宫娘娘缺了人手、手下有人生病就从这处挑人侍候。

　　其次就是六局二十四司，在六局当中尚宫局权力最大，类似于前朝吏部，主要传达懿旨、谕旨，并帮助妃嫔处理后宫事务。

　　最糟糕的是冷宫和浣衣所，这都是犯了错或者行为不合格的宫女的去处。

　　“容筱月、内府听差。”

　　容筱月激动得抖了一下身子！

　　她感激地看了褚娥一眼，然后默默期待褚娥也能分到与她一样的去处。

　　被念到名字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李嬷嬷念到了褚娥。

　　“褚娥、司膳司听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褚娥总觉得李嬷嬷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往自己这看了一眼，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当褚娥的名字和去处被念出来以后，立刻收获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带着点讶异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不再少数。

　　褚娥本人倒是没被这些所影响，她的脸色动也不动，颇有点宠辱不惊的意味。

　　李嬷嬷一边念着名字一边观察着众人神色，看见褚娥这样的沉稳，心里不是没有叹息。要是能放到主子身边服侍，将来未必不能一步登天。

　　李嬷嬷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只能心中叹息：可惜是个说话有问题的……

　　褚娥没穿越前学习成绩很好，一直名列前茅，直到有一次考试失利以后家长、同学、老师纷纷询问她出了什么状况。当时老师念成绩，同学发现她成绩不佳的时候，望向她的目光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

　　那时褚娥的年纪很小，被别人这样一看就感觉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等到现在被别人这么看，褚娥的内心却根本掀不起一点波澜……

　　连穿越都经历的女人，怎么会被这点小风小浪打到？

　　李嬷嬷很快念完了名单，然后让个人拿好自己收拾完的衣物。

　　跟着李嬷嬷来掖庭这处住所的还有好几个女史，她们没有品阶，平时主要负责文书工作。李嬷嬷让各人根据念到的去处去找对应各司来这的女史，她们会带着这些新入宫的宫女去各处新的住所。以后如无以外，她们大概会在一个地方一直待到出宫。

　　容筱月半是愧疚半是不舍地抱了抱褚娥，她们分开以后再想遇见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清秋，你一定要记得我啊！”

　　褚娥也用力地抱了抱容筱月：“我会的，你也多保重！”即便一开始的结交不全是出于真心，但是一段时日下来两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谊。

　　容筱月贴近她耳边悄悄道：“要是有一天我能在主子跟前得用、说得上话，我就求着把你要过来，咱们就又能作伴了！”

　　褚娥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在哪都是一样的，你多保重，一定小心谨慎办差！”

　　褚娥跟容筱月分别后，随着其余几个也被分到司膳司的女孩一起去到一位女史身后。

　　各司宫人的服饰上有细微的不同，一司当中不同品阶能够穿的服饰又不相同。

　　褚娥等人跟着女史第一次踏出了掖庭。

　　长长的宫道蜿蜒曲折，廊腰缦回，一行人在朱墙黛瓦的古建筑中穿梭。

　　皇宫分为外廷与内廷，其中掖庭是内廷的附属建筑，主要被安排太监和新来的宫女居住。皇宫中地方有限，没办法将几万名宫女、太监都容纳下，所以除了侍候各宫主子的宫女、太监可以住在各宫偏殿的耳房当中，其余各司当差的宫女，除非有品级的姑姑可以留宿宫中，其余普通的宫女统统需要到皇宫外面居住。

　　皇宫外、皇城内有特地为这些宫女修建的住所，平日里这些宫女就住在那里。褚娥被领到一处院落，她们这几个人会和其余的宫女挤在一张大通铺上，每十人左右一间，这点倒是要比在掖庭的时候好上不少，那时褚娥她们得二十人挤一间房，翻身都怕压到别人。

　　屋内通铺的角落处摞着两列木头箱子，每列五个，共十人的木头箱子，外面刷了一层黑漆，每个上面打着铜锁。女史从腰间拿出五把钥匙递给褚娥她们，“以后你们的月钱或其余衣服、赏赐就搁在箱子里，钥匙就自己随身拿着。”

　　褚娥道：“多谢姐姐教诲。”其余四人也都有样学样齐声道谢。

　　女史赞赏地看了褚娥一眼，然后告诉她们，“我姓齐，是司膳司四个司膳之一刘司膳手下的女史，你们唤我齐女史便可。以后每四个时辰三班轮换，到时自有我出示令牌带着你们出入。等到月初发银子，各宫女也是去找各自负责的女史领月钱。你们便是来找我取月钱。”

　　“像你们这样刚入宫的新人，每月有三两银子，每季一套新衣。谁要是有什么其他的花销就得自己想办法用月钱在宫里跟其他人淘换。”

　　“不过，”齐女史说道：“日后你们或有银钱不趁手的一天，也可找我支取一些月钱应急。只要千万记得，不要违反宫规。”

　　宫女里面有个胆大的立刻笑着说道：“三两月钱……顶我们家一年的开销了，是尽够使的。”

　　齐女史笑了笑：“等日子长了你们也就知道了，这宫里面从没听见谁说自己手里的银钱是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