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写了上章没下章的无限流》指甲印

2、女主未登场2

　　当你注意一个人，就像魔术一样，就像空气一样，她开始无处不在。
　　周清开始频繁地遇到这个染着一头绿发的警察，街灯下、早餐铺前、空轨候车台边、面包店……
　　——这么密集的遇见，他愿称之为“缘分”。
　　“……周总？”一道疑惑的声音打断周清的思绪，他仿佛从梦中惊醒般，将目光从面包店的货架上移开，转到一旁，“嗯？”
　　“周总！哎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这可真是太巧了，您也来逛面包店？”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另一边货架旁，伴随着这句话窜过来的，还有他不高不胖不矮不瘦的身体；他对着周清伸出手，脸上扬起大大的微笑，好似看到了最亲密的人般开心，“我是这家店的常客，以前都没见过您。您第一次来？要不要给您推荐点什么？”
　　周清说：“谢谢，不用。”
　　男人神色不变微笑着继续，一点儿也没被周清冷淡的回话打击到语速：“那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说完又像来时那样，一下子就窜出了门，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嘟囔因为太小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风中。
　　“奇怪，都说周总对吃的尤其挑剔，怎么……”
　　——可周清他其实从不相信缘分，他只相信天不胜人。
　　“南水街包子铺、Uii面包店、322号空轨线……你还喜欢去哪里呢？”
　　——他以前从来没做过跟踪这么没品的事，可真做了又得心应手得很。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那绿毛丫头真有那么特别。
　　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本该戴着手表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可惜的是，他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特定的人而改变。
　　“那大概我就是个天生的、喜欢跟踪漂亮姑娘的坏蛋吧。”他想。

　　即使没将计划写下来，从遇到那个绿毛丫头开始，一套流程就自动在他脑子里排列组合了：先摸清她的行动路线，再想办法制造一个偶遇，然后通过这样那样的手段约她出来吃两次饭，逐渐地再约出来散散步、兜兜风……
　　现在，行动路线差不多摸清楚了，接下来就该制造一场偶遇了。只是在他还苦恼该如何自然而然引起这位应该有着警察都有的敏锐的观察力和直觉的小姐的注意力时，这位小姐先一步注意到了他。
　　“周清？你怎么在这里？”绿毛小姐左手一袋子葱姜蒜，右手抱着一篮子面包，穿着宽松的卡通印花T恤，顶着正午的太阳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周清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好像上一秒他还在巷子里装作往垃圾桶里扔垃圾，下一秒似乎是看到路上走过什么人，便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她站在了面前。
　　即使被人发现，周清仍旧很淡定，他没事人似的问：“你知道我？”。
　　绿毛小姐歪头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吗？”
　　周清的脑子和嘴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跟踪我两天了，周清。”她又笑了，“你打听到我的名字了吗？”

　　正常人在知道被一个男人跟踪两天后，会有很多种反应：不安、恐慌、惊惧，或者是不解、郁闷、愤怒。可她平静得似乎有点过了头，以至于他的计划全都落了空。
　　于是他第一次在面对女孩的问话时停顿了很久，才道：“那么……警官，你要逮捕我吗？”
　　都不说别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神经的，以为对方听到这句话后会掉头就走——谁会喜欢和一个神经病进行无厘头的对话呢？
　　没想到她想了想，居然认真地回答了这个神经病问题：“你应该被逮捕。但如果我任由你跟着我，你就不会跟踪别的姑娘，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我也不一定一辈子跟着你吧？现在不抓我，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周清觉得有些好笑。
　　“最近案件太多，警署监狱已经挤爆了。”她灰蒙蒙的眸子凝视着他，静静道，“我们紧急征用了城郊荒废的精神病院，还是不够。带防逃跑措施的建筑太少，房间根本不够用，已经到了只有杀了人才有可能被关到监狱里的程度。现在抓你，无非是带你去警署问询室逛一逛，听一听你的忏悔，就要把你放出来，何必呢？”
　　“那你不怕我跟着跟着就消失了，去害别的人吗警官？万一我会杀人呢？”
　　“如果你杀了人，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抓住你。”

　　虽然过程不尽人意，结果总归是好的——对周清来说，他和孙彗星终于有了可喜的进展：孙彗星不再把他当成陌生人，而是当成潜在犯罪分子提防了。
　　好吧，可能也算不上很好，但时间这么多，他有大把的机会去解释这个误会。
　　他开始光明正大跟在孙彗星尾巴后面。孙彗星一起床，他就跟着人家晃悠到包子铺前，等孙彗星点好包子，他就对着老板重复一句：“来一份和她一样的。”
　　几次之后，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奇怪，眉毛皱得快要从面皮上掉出来了。某天趁周清不注意，偷偷拉住孙彗星，担忧道：“小姑娘，别怪我多嘴，你需要帮助吗？”说完眼睛往周清那个方向一飘，余下的话都从眼神里说出来了。
　　孙彗星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笑着说：“谢谢阿姨，我没事儿。”看着阿姨仍未消除疑虑，她顿了顿，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又道，“他……其实是监外执行的犯人，我是警察，正看着他呢。”

　　没想到这话被回来的周清听到，于是他和孙彗星的话题又多了一个。
　　“警察小姐，我是犯人，你怎么不跟着我呀，反倒是我这个犯人跟着你跑，这不符合规矩吧？”
　　周清没话找话的频率几乎算得上骚扰了，然而孙彗星的情绪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该吃吃该睡睡，倒显得周清多么急迫想要被抓起来似的。
　　有一回她突然问：“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周清一愣，那眼神像是看到了路边的石头口吐人言一般；他很快回过神来，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可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对这种言论，孙彗星连发表意见的想法都没有：腿长在人身上，去哪里还能控制不住？
　　她权当周清是个透明人，这次对话后再不理他。周清倒也知趣，往往只在她下班时跟着，工作时间从不出现，孙彗星甚至懒得去想他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准时。

　　直到那天，血色的夕阳铺满天际，周清晃晃悠悠跟在孙彗星后面走入一条小巷后，被一群机械人围了起来。领头的机械人装了红色的眼睛，一条胳膊似乎不太灵敏，无法随着呼吸摆动。
　　现在的科技完全能做到机械人和碳基人生理构造一模一样，如果一个机械人选择使用碳基人的生理构造，则普通人几乎无法分辨二者；能做到这种程度，要价自然也不低，大多数从工厂出生的机械人很难靠工作攒够钱来给自己换上仿碳基人的配置。
　　红眼机械人显然是后者，而且从他的神态来看，似乎和周清有着什么矛盾。
　　“周清，久闻大名，没想到您也和我们这群边缘人逛同一条街啊。”红眼机械人说道。
　　周清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两步，刚好站在孙彗星前面，脸上神色不变，问：“你们是？”
　　孙彗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哈哈，无名小卒罢了，您不认识也没关系。”红眼机械人假笑两声，举起了自己的手臂，“只是不知道周大老板对这个熟不熟悉。”
　　那条手臂线条设计得及其流畅漂亮，随着机械人抬手的动作，金属手臂表面滑过一道暗色的光，像鎏金般；只是不知道为何，手臂的关节处破了一块铁皮，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
　　周清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的公司生产的机械手臂——没准还是自家公司安装的。
　　红眼机械人没等周清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周元集团旗下大原机械科技公司生产的机械手臂，不仅外形美观，更是通过国际IF体系认证，稳定性非常高，在玫瑰星系，大原机械义肢市场占有率高达80%，尤其是低廉的价格配上还算不错的品质，受到无数机械人的追捧。”
　　“你想说什么？”
　　“周大老板知道大原的机械手臂用了腐蚀暗线吗？”

　　腐蚀暗线，学名无隔离金属线路。按星际公约条例，在人体机械组织生产这块，所有公司必须以最高标准配置金属线路的隔离层，不能有例外；相应的，在其他有关民生方面的商品均规定了价格区间的情况下，人体机械组织成了例外——隔离层的成本非常高，星际联盟必须保证该行业能吸引到足够的生产力来满足市场需求，同时，星际人权保护协会出台了相应的补贴措施：在购买人体机械组织时，年收入达不到标准的，可以享有一定的购买补贴。
　　正因此，这块也成了各路黑心商人瞄准的目标，这里面能获利的空间实在太大了，每年各星系都会有一两起该行业丑闻被爆出，并且无一例外，都是机械义肢隔离层用了偷工减料的材料和工艺，这样的隔离层不仅不能防金属腐蚀，还会加剧磨损，大家便直接将其称为腐蚀暗线了。
　　玫瑰星系此前并未爆出类似丑闻，这全靠占据该星系市场大头的领头羊大原自觉遵守星际公约条例。
　　孙彗星在这之前曾参与过隔壁星系逃犯的追捕行动。嫌疑犯就是人体机械组织的生产商，这人非常胆大包天地省掉了产品90%的隔离原料，只在电路线表层铺了薄薄一层皮；那生产商背靠星际闻名的投资商，不知怎么的质检时骗过了检测局，产品首发时又骗了不少人买东西，没想到第一批货在3个月后集体暴雷，闹出了人命。
　　后面各星系陆陆续续地爆出了类似的事，且都对购买者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于是针对这块的检查越来越严格，处罚也越来越重。此后，几乎涉及人体机械组织生产的生产商，一旦出事，一定是大事。
　　周清显然也想到了这层，他脸上万年不变的笑消失，总是睁不开的眼睛也终于睁开了，“这位小兄弟，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这词显然触怒了红眼机械人，他兀的激动起来，“你仔细看看，这里，大原独有的防伪标志；这工艺，除了大原，全星系还有哪家公司能生产出来？是，你们有钱人，用得起好东西，当然什么都不用担心；有钱，又起了善心，用着高端的机械臂时，碰巧听了一些话，觉得我们实在可怜，就开了便宜的生产线，再用上精简过的工艺，以较低的价格卖给我们，我们就该感激涕零——如果没有你们，我们甚至根本用不上人体机械组织。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
　　“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用了腐蚀暗线，我的亲弟弟，死了——在高空作业时手臂自燃，活生生被烧死了。”
　　周清不说话了。
　　他太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虽然他已经很久不用直面这些事了。然而这时候他也只是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怎么追个姑娘处处碰壁不说，还遇上了这一看就是来揍人的家伙们？
　　而他的倒霉事显然不止于此：就在这时，全程沉默的孙彗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面对机械人警戒的神情，她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友好，同时对着机械人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你好，我是长安区警署警察，这是我的警察证。根据我的判断，你可能需要警署帮助，请问现在你是否要报警？”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周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