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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银铃离开后,凌岁安陪晋慕余坐了一夜。

      翌日,天光大亮,凌岁安落下手里最后一颗棋子,打了个呵欠。

      “你手怎么样了?”凌岁安单手撑着脑袋,整个人懒洋洋地看向晋慕余裹了好几重白纱的手,眼底还泛着呵欠带来的泪花。

      “已经结痂了。”晋慕余淡淡说,视线时不时扫过凌岁安的脸,又在对方投来视线时,迅速避开。

      “也不知翦芙蓉用的是什么匕首,留下的伤竟是连术法也治不了。”凌岁安兀自盯着晋慕余的手。

      晋慕余见状,不自在地曲了曲指,解释:“与匕首无关,是血术的问题。蛇族血术留下的伤非外力所能为,只能靠自愈。”

      “原来如此。”凌岁安收回视线,转而将目光放到窗外。

      窗外,诛妖阵结界所散发的金光在一点点黯淡,其威力也在逐渐削弱。

      凌岁安放出神识,扫过整座城主府,旋即在一阵脚步声靠近时,收敛神识,缓缓起身。

      “可以走了。”凌岁安道。

      她说着,随手收了桌上略显凌乱的棋局,接着抬脚走出烛火熄灭后、略有些昏暗的屋子。

      屋外,银铃不远不近地站着。

      她斜后方站着一蓝袍男子,两眼空洞无神,也无多余的表情,就好像一尊木像。

      “这是张远之……?”晋慕余在凌岁安身侧停下步子,视线跟随着凌岁安,停留在张远之身上,颇感意外。

      “他这怎么像是被夺了神智?”晋慕余微微蹙眉,看张远之的眼神愈加复杂。

      “不是被夺了神智。”凌岁安收回看张远之的目光,“他这是被毁了神智。”

      “毁了?”晋慕余一顿,若有所思,“因为他是人族的关系吗?”

      因为人族没妖族那么抗造?

      “当然不是。”凌岁安否定,“会被毁神智,那是因为他是自愿种下的傀儡毒,傀儡毒直接渗进了他的四肢百骸,而非像你当初,极为抵抗,所以傀儡毒只能暂时蛰伏在灵脉上,也因此没有影响你的神智。”

      “……”晋慕余默了默,“所以我先前若是不反抗,也会变成他这样?”

      凌岁安偏眸看他,“当然不会,你不是一直说不喜欢我吗?你只要一天不喜欢我,这种事就不会发生。此外,在你身上种的傀儡毒,我可以感知到它的情况,所以如果哪天,它真有不对,我也会立刻给你服用解药,解了这毒,是故,你根本不会有像他这样的情况。”

      凌岁安坦白。

      但细究她不想毁晋慕余神智的根本原因,却与喜欢无关,而是因为她怕晋慕余被毁神智,自己就要对他一辈子负责。

      若是如此,实在影响她飞升一事,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傀儡毒彻底控制晋慕余。

      凌岁安这般琢磨着,晋慕余却不知她想法。

      因此,在听了凌岁安的话后,他下意识以为对方这么做,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想着想着,他看凌岁安的眼神不由一变,耳尖也不自觉染上些许淡红。

      不过紧接着,他想起自己不久前排傀儡毒一事,又蓦地呼吸一紧。

      凌岁安说,傀儡毒只有在人自愿的情况下,才会不断深入。

      所以当初排傀儡毒后,傀儡毒渗入他灵脉这事,如今细细想来,竟恐怕与排毒无关,而是因为他……接受了凌岁安?

      思及此,晋慕余瞳眸微缩,但很快,他又掐灭了这个念头。

      他不可能喜欢凌岁安,绝对不可能!晋慕余暗暗否认。

      一旁,凌岁安扫他一眼,并不知对方在变脸个什么劲,也懒得多问。

      于是,就在晋慕余怀疑妖生的工夫,她已经不紧不慢走到了银铃身边。

      “看来你这毒下得很成功。”凌岁安由衷评价。

      银铃对上凌岁安的眼,点头嗯了声,浅笑:“也多亏岁安这毒好用。”

      二人互捧两句,捧完,凌岁安单刀直入,又问:“最后一次除阴气定在是什么时候?”

      凌岁安关心的只有这一件事。

      银铃心中清楚,闻言,言简意赅道:“后日,正好万落节那天。”

      *

      短短两天转眼而过,万落节当日,银铃如期到凌岁安住的院子,为凌瑞雪除阴气。

      这回,银铃没再有什么故事好讲。她一颗心沉在给怀里小姑娘除阴气的事里,忽地,动作一顿。

      她半垂的眼倏然抬起,视线直直落到凌岁安身上。

      “岁安——”银铃开口。

      凌岁安闻声看去,问:“怎么了?”

      “这孩子的神识——”银铃刚要说,但这时,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紧跟着,便见银铃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一僵,止住了话。

      “……”凌岁安等了银铃小会儿,见对方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走近银铃一步。银铃脸色微微一白,垂眸,“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孩子的神识被阴气纠缠太重,就算阴气除尽,恐怕也要好些天恢复。”

      “就这样?”凌岁安明显感觉到银铃的不对劲,但到底哪里有问题,她一时说不上来,也读不了人心。

      “就这样。”银铃轻点了下头,手背上的小手已经收了回去,“另外还有一件事想与你说。就是今日这万落节,我想,你可以再去芳华观玩一遭。这回你放心,谁也不会打扰你与你道侣,你们可以尽兴玩。”

      银铃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凌岁安又看她好几眼,还想再多问个两句,但没来得及张口,对方怀里的凌瑞雪就先一步磕巴道:“去、去玩。”

      凌瑞雪一双还有些木讷的眼紧盯凌岁安。

      凌岁安迎上她的视线,愣了下,接着又看了眼银铃,到底是没再多问,只是应了凌瑞雪一声:“好,今晚去。”

      *

      答应凌瑞雪的事,凌岁安自是要履行。

      她在银铃离开院子后,就简单收拾了下,随即抱着人出了院子。

      院子外,二人正好撞上晋慕余,晋慕余听她们说要去芳华观,想也没想,就说要一起去。

      于是,双人行就这样变成了三人行。

      紧接着,又在城主府门口碰上装石狮子的温隐翠后,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你们实话告诉我,”温隐翠叉着腰,“你们这两天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他紧紧走在三人后边,先是愤懑不平看向凌岁安背影,旋即在意识到这是凌瑞雪的师妹兼亲妹后,又立马移开视线,转而,直勾勾盯着晋慕余,眼底的怨气都快兜不住了。

      “忘没忘有什么区别。”晋慕余对温隐翠怨气冲天的目光视若无睹,“有诛妖阵在,我就是想让你进来,你也进不来。”

      温隐翠:“……”这倒也是。

      他暗道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所以你就是把我给忘了,对不对。”

      但凡没忘,晋慕余就不会加“忘没忘有什么区别”这个前提。

      晋慕余:“……”

      晋慕余轻咳了声,转移话题:“你就不好奇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晋慕余深谙温隐翠热爱八卦的性子。

      而温隐翠在“继续生气”和“听个八卦”之间短暂地犹豫了下,果然没负晋慕余所望,选择了后者。

      “你说来听听。”温隐翠瓮声瓮气,虽然语气中还带着对晋慕余的不满,但耳朵已经伸了过来。

      晋慕余见状,轻撇了下嘴角,随后,慢悠悠将这两天的事娓娓道来,当然,他这中间隐去了关于他和凌岁安的大部分事。

      “啧。”温隐翠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本本子,正在写写画画,“这张远之可忒不是东西!活该!”

      他如此骂道。走在前边的凌岁安闻声,回眸看他一眼,然后慢下脚步,默默将视线移到对方手里的本子上,只见这一页大剌剌写着张远之的名字,名字后跟着二字后缀:贱呐。

      除了张远之外,本子上还有所有人的关系图,其中,银铃与翦芙蓉连接的那条直线上写着两个字:报恩。

      “报恩?”凌岁安呢喃了下这两个字,想起晋慕余先前交代温隐翠做的事,有了猜测,“你查到翦芙蓉的事了?”

      她问温隐翠。温隐翠看她一眼,瞧她视线落在自己本子上,方才又听见“报恩”这个词,所以他很快就明白对方是在问什么,得意点了点头。

      “查到了。”温隐翠道,“这翦芙蓉和银铃,她们二人原来早在十年前就认识。”

      十年前,翦芙蓉初入镜水城,没掩盖好妖气,被几个人族修士发现追杀,受了重伤,一路瞎逃,结果逃窜进了城主府。

      随之而来的就是妖气外泄,触发了城主府内的诛妖阵。

      诛妖阵里,翦芙蓉逃无可逃,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可就在这时,她遇上了一个人,当时城主府的少城主夫人——银铃。

      银铃用自己的血遮掩了翦芙蓉的妖气,接着将她藏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助她养伤,朝夕相伴。

      那时的银铃之所以救翦芙蓉,是因为她觉得她与翦芙蓉一样,不被镜水城欢迎,同病相怜。

      再后来,也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她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成了对方在镜水城里唯一的亲人。

      甚至,翦芙蓉的芙蓉楼也是靠银铃开起来的。

      那时,翦芙蓉养好伤,二人一合计,用银铃的血,再用翦芙蓉擅长的血术,一道做了第一块遮掩妖气的玉牌。

      这第一块玉牌的作用是帮翦芙蓉遮掩妖气。

      不过后来,有妖族听闻这玉牌的事、愿意高价购买后,之后的第二块玉牌、第三块玉牌……第无数块玉牌的作用就变了。

      二人买卖玉牌,赚了一大笔钱,而这笔钱最后都投在芙蓉楼里。

      芙蓉楼越开越好,翦芙蓉成了明面上的东家,而银铃则成了背后的另一个东家。

      “至于为什么要说二人的关系是报恩,那是结合了你们刚说的事。”温隐翠如实道。

      唯一不解的是,“既然她们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为什么银铃上一世时,翦芙蓉没有出手帮她呢?”

      温隐翠皱眉思索,手里的笔不断在本子上圈圈画画,陈列自己的猜想。

      边上,凌岁安视线扫过温隐翠所写的那数个猜想,最后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一个又一个的“银铃”二字吸引。

      银铃、银铃、银铃……

      凌岁安脑海里不断徘徊着这两个字,倏地,一个声音响起:“兴许是觉得第一次做人,万事都该小心些。”

      第一次做人……

      觉得、她觉得第一次做人……

      她觉得她第一次做人,应该小心些,所以应该这么做……

      “所以她早就知道会重生,她和张远之,她早知道他们会重生……”凌岁安眸中划过一瞬了然。

      这样就说得通了。

      正因为银铃早知道她和张远之会重生,所以她才没让翦芙蓉在第一世介入,她想要的是完整的、自然的死亡。

      这样,她才算是俯视全局;这样,她才能知道在哪一刻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天赋传承。”凌岁安将怀里的凌瑞雪抱高了些,“原来这就是瞑族圣女的生路。”

      或者说,瞑族所有女子的生路。

      瞑族女子自出生起,便生在一个死局中,但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天道在沉默中,给了瞑族圣女一个能够传承的天赋——破茧成蝶、重获新生。

      她们拥有第二次破局的机会。

      求一人生路的,可以救自己;求众人生路的,便是星星之火,随着一代代圣女的合作,她们足以生起燎原之火,燃尽那些不公、那些压迫,为身处黑暗中的姑娘们照亮整片天空。

      “所以说,张远之的重生也是银铃的一步棋。”温隐翠手中笔一顿,在本子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吧。”凌岁安道,“我只猜测她们自己拥有重生的机会,至于能不能让别人也重生一回,我就不清楚了。”

      温隐翠若有所思,想起初见张远之时,对方对银铃止不住的愧疚感,又道:“她走这步棋,目的应该就是让对方愧疚。但……”

      温隐翠低头,戳了戳本子上“张远之”这三个字,“但借张远之走的这第二步棋,为什么非要走这么险,又是利用你,又是利用我,又是利用他的,明明可以打感情牌,慢慢和张远之发展,走得稳妥些。”

      起码凭着张远之那点愧疚心,温隐翠相信,这一世的银铃完全可以徐徐图之,来保全自己。

      “因为她想活得像人,而不是活得像困在笼子里的雀鸟。”凌岁安道。

      靠张远之的愧疚心活着,那银铃这一世与上一世的唯一差别就是:笼子里暖了些、亮了些,安稳了些。

      而其他的,一成不变。

      所以,张远之愧疚心的真正用处其实是让她拥有靠近对方的机会,进而下毒、操控,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哪怕这一过程中,风险不断加大,会带来的后果不断严重,她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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