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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无功 ...

  •   “谁指使你来的?”苏执礼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厉声问道。

      静一慌乱不已,纵然面上还能维持住镇定,也不知要说什么来搪塞。好半晌,他终于心一横道:“贫僧固然与宋国的某些大臣有故交,但也是虑及百姓,才提出此议,更无害学士之心。”

      “你倒是会把我骗的团团转。”苏执礼冷哼一声,却也不曾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静一知道有戏,砰砰直跳的心冷静下来,头脑也清明起来,很快便想到了说辞:“学士,朝廷的选择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只要议论相合,背后有什么牵扯,重要吗?这满朝文武,身后的纠葛,与贫僧有什么不同?”

      其实知道他背后的是宋人,不是自己的政敌时,苏执礼就没打算深究了。反正连他们几代皇帝,都一会儿对宋称臣,一会儿对金称臣的。前些年,连年遣人去金国出使,与金国大臣交好的不知凡几,眼前多了个受宋国大臣指使的细作,也无妨。

      “你且回去吧,我自去见兄长。”知道静一不是真正无欲无求的僧人,苏执礼对他的态度,还是难免失却了先前的尊重。

      静一并不在乎。

      然而苏执礼到了苏执义那里,说明前因后果后,苏执义的态度,却不如想象中热切。

      他教训弟弟道:“你能虑及的事情,我难道想不到?只是一来,宋人的态度未可知,我们不出兵,难保他们不动心思,二来,任得敬受晋王举荐,虽不在朝中,也有人为他说话。你可知道昨日晋王在主上面前说什么?”

      “说什么?”苏执礼问道。

      “说,宋主信任岳飞而不疑,方才收复中原,主上何不能相信任得敬……”

      苏执义说到一半,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刹住话闸子,乍然问道:“你方才说,来寻你的僧侣,是宋人的细作?”

      苏执礼不明所以:“是。”

      “先等两日,可有好戏看。”苏执义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轻叩书案道:“另外,你去问问那人,他愿不愿意以宋人细作的身份,去游说濮王。”

      “什么?”苏执礼失声问道。抓住了宋人细作,然后不把人关押起来,反带他去见宗亲贵戚?况且暴露身份的事,静一怎么可能答应?

      出乎苏执礼的预料,静一竟然毫不意外地应下了。

      好戏也确实如苏执义所言,正在上演中。

      大宋的间者自然不止静一一人,这些时日,在他们的四两拨千斤下,本就炙手可热的任得敬,众星捧月的程度又上了一个高度。

      朝廷勋贵们都把子弟往他麾下塞,想要混个军功,够不上贵戚的,就遣人去灵武,一车车的给任得敬送礼。

      任得敬本就不是什么谦逊安分的人,被人一吹捧,又灌了两碗黄汤,甚至开始放言什么,关中乃是龙兴之地。

      他驻军的灵武离兴庆府不远,风言风语很快便传到了李仁孝耳中。

      李仁孝闻言大怒,被任得敬买通的内侍连忙开解道:“任将军说龙兴之地,想来是说占据关中后,陛下的帝业必然兴旺。”

      可就算是这个说法,李仁孝也无法接受——他进攻关中是为了粮食,可不是为了招惹大宋仇恨的,什么龙兴之地,听起来,任得敬根本没打算去关中抢一票就走,他心思大到想要长期留在那里。

      与此同时,濮王李仁忠府上,静一正在侃侃而谈。

      濮王眼下正担任着中书令,乃是百官之首,深得李仁孝信重。他与任得敬的靠山晋王,一文一武,恰是一对政敌。而在伐宋的事情上,他如今尚持中立态度,还不曾与晋王唱反调。

      “你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不比苏执礼的装糊涂,濮王一得知静一的身份,立刻刨根问底起来。

      静一早有准备,双掌合十,垂目念道:“阿弥陀佛,贫僧受宋丞相胡公所托,为两国生民而来。”

      “你若不肯从实说来,本王就把你扭送去衙门。”濮王淡淡道,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贫僧确为渡济苍生而来,也确是受胡相公所使,更无半句虚言。听闻贵国的领兵大将,多有跋扈之辈……”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大臣!”濮王指着他,装模作样地呵斥起来。

      静一也故作惶恐地告罪:“阿弥陀佛,贫僧不通政务,只是听说大王曾弹劾晋王行不法之事,晋王却未真正受到惩处,故而擅自揣测其骄纵。”

      这一下恰戳到濮王的痛处,他语气不善地说道:“继续。”

      “贫僧又听说静州都统任得敬,与晋王关系深厚,还和宫中有联络,驻扎的灵武又靠近都城,把军国重事托付给他,恐怕……恐怕有些不便。”

      眼见濮王又要打断自己,静一也不装高僧风范了,连忙继续说下去:“贵国的大将关系盘根错节,宋将也不是志虑忠纯之辈,尤其是这回被调到关中的吴璘,挟功自傲,一向藐视朝廷。一旦开战,岂不是让这些人坐大?何益于国家?”

      静一心里明白,这样排揎本国大将的话,代表朝廷出访的使者是说不得的,唯有自己这般没有官方身份的人,才能够开口。一旦事泄,胡世将也决计不会救他,只有和他撇清干系。

      幸而,濮王没有和他翻脸的意思。

      “你说的这些,是你们朝廷的意思?”濮王问道。

      静一摇了摇头:“是胡相公的意思。”

      濮王哂笑道:“你倒是实诚。”

      要是静一扯出大宋朝廷的虎皮,他还要疑心几分,毕竟宋主赵谅的风评,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不像是用人还猜忌的样子。可若说胡世将要打压吴璘,却很说得通——据他所知,吴璘也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所以,你们胡相公,是不想开战?”

      “是。”

      濮王抿了一口茶,脑中慢慢思索起来。苏家兄弟和静一都侍立在侧,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濮王先前不曾劝阻李仁孝,是担心宋廷那边也有野心,可要是他们文武间都猜忌成这个模样,从中作梗的胡世将还是宰相,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要看到你们胡相公的诚意。”良久的静默后,濮王终于开口道。

      “不知大王想要什么诚意?”

      濮王试探道:“听说当初金国经由秦桧议和,条件是杀了岳飞,那如今……用吴璘的人头来换如何?”

      静一拂袖而起,面生怒色:“胡相公须不是秦桧!”

      “咳咳,方才戏言罢了。”濮王漫天要完价,也没指望静一答应,但他还是道:“可你们空口无凭,如何让人相信?”

      静一反客为主,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利弊摆在眼前,不比什么都能让人相信?任得敬坐大,贵国都城且不保;吴璘坐大,大宋所失不过关中一隅,若你们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大宋又有什么不能应战的?”

      苏执礼早已被他说服,也在旁帮腔道:“下官觉得静一和尚所言极是,不开战,利的是两国,一旦开战,四方生乱。”

      濮王瞪了他一眼:“就算如此,宋国也要给些粮草我们渡过难关吧?不然,即便我们不想打仗,国中也不得安稳。”

      “阿弥陀佛,”静一又唱了一句佛号,“具体事由,贵国不妨遣使去大宋谈,非小僧所能决断。”

      反正谈来谈去,吴璘和杨政在关陇的防御都布好了,跟金国同时发兵的约定也过了期,那时候性格绵软的李仁孝,难道要因为大宋不给钱就开战?

      “我会把这些话带给主上的。”濮王放下茶盏,终于一锤定音。

      濮王进宫时,李仁孝还在怒火中,一见面便问道:“除了任得敬,还有谁人可以伐宋?”

      “晋王年迈,其余大将除任得敬外,都在各军司镇守,不宜轻易调离。”

      “朕就无人可用了?非用任得敬不可?”李仁孝质问的语气并不强硬,反有几分无奈和退缩。

      濮王叹了口气道:“陛下,手握重兵,立下大功,换谁都难免骄纵。”把任得敬换成旁人,只要与宋开战,就未必会好多少。

      “那怎么宋国就有忠臣?金国就有忠臣?”李仁孝到底年轻,有什么话都问出来了。

      濮王这会子像个兄长一样,循循善诱起来:“金国有忠臣,是因为他们立国未久,四处开疆拓土都来不及,往后看看,恐怕未必如此。”

      “那宋国呢?”

      “汉人施教化,学礼法,君臣父子分明,便是市井街巷,也知忠信道义,悖逆不臣者为天下共讨之。如此,才能有权臣而无叛臣。陛下如今,正当定制度以辨尊卑,立学校以教万民,这才是真正巩固国家的大计,不然,就算坐拥万里河山,也难高枕无忧。”

      “你说的是。”李仁孝点头应道。

      说罢,他有些疲惫地摆摆手:“那出兵伐宋的事,且再说罢。”

      濮王进宫时,静一也不曾闲着。他听说金国使者还在兴庆府,忧心对方说动李仁孝变卦,因此赶紧联络了另一名间者,散播金使曾经给任太后送礼的消息。

      金使再想入宫求见时,竟不得其门而入。

      窗外春光正好,数声啼鸟透过窗纱,传入刚刚修葺过的京兆府衙中。

      胡世将合上手中的书信,举到窗下的烛台上,目视着它烧作细密的灰烬,不留下半点痕迹。

      无论是远在西夏的静一,还是坐镇关中的他们,都不曾有什么功劳,因为自始至终,从来都无事发生。什么西夏可能会进攻大宋,都是朝堂上的杞人忧天罢了。

      对于大宋而言,不过是风平浪静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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