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鸯记》桐郦

5、释怀

　　早起，打开门，有些微凉。堂雁抻了个懒腰。空气中弥漫着大自然的气息。晶莹剔透的露水凝结在花草上，又滚下来。显得花草更加有生机。不远处传来鸟鸣声。这一早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师父想今天带大家练习骑射。
　　这敖山的马都是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亲自喂养，悉心照料。名贵自然是谈不上，但都是经过驯化的，骑起来倒也不错。弓箭也是自制的。堂雁觉得以师兄师姐们的手艺，在宫廷王府做个匠人都绰绰有余。

　　从马厩里把马牵出。堂雁轻轻地抚摸着马的头，“一会儿一定要争气。跑快些，知道吗？”眼神温和又有几分希冀。

　　马却侧过头，不搭理堂雁。

　　堂雁刚想对自己这匹马进行二次教育。这时师父来了，通知大家准备出发。

　　堂雁噘着嘴，戳了一下马头，嘀咕道：“马都这么高冷！”

　　众人翻身上马，用力抽打鞭子，马儿们发出一阵响亮的嘶鸣，迅速朝前直冲而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堂雁刚学骑射没几个月。自然做不到与师兄师姐们并驾齐驱，但也不至于差太多。

　　师父自然一马当先。徒弟们身姿矫健，目光专注，眼神中有少年的豪气。拉起弓箭，真是会挽雕弓如满月啊！

　　敖山道人提醒着众人：“身体端直，勿前倾，用四指拉弓，用力平和。”
　　“是！”
　　大家策马飞驰于青山绿水之间，辽阔的天空，缥缈的云彩，潺潺的溪水。这风光绝美，真怪不得古今雅士多愿隐居山水，不问世事。

　　师父从箭篓里抽出箭，拉弓上弦，飞马骑射。可以清晰的听到箭鸣声。箭直穿长空，一只大雁从半空中陨落。真是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好，师父好箭法！”大家连声夸赞。
　　堂雁投去了羡慕崇拜的目光。
　　慕容峰房间里有一幅画作。画中是堂雁从未踏足过的西北边疆。大漠戈壁，黄沙漫漫，长河落日。浩渺天空之上，一排大雁飞过，画中人手持长弓，离弦的箭划破长空，直奔雁群。
　　画中人就是昔日驻守雁鸣关外的镇国大将军，如今功成身退的敖山道人。
　　慕容峰儿时曾随镇南王和敖山道人去过雁鸣关，这画是他凭着儿时的印象创作而成。
　　那时，师父才是三军统帅，而自己的父王只是副帅。如今，看着师父弯弓射雁，堂雁不自觉想到画中的师父：风萧萧，旗猎猎，茫茫大漠之上，崇山峻岭之间，红袍铁甲，战马旌旗。何其威仪！

　　堂雁正想的出神，此时，一黑一棕两匹马在堂雁面前飞驰而过，狂奔着冲下坡地。神游天外的堂雁终于回过神来，向前望去，只见薛宇振和另一个年长的师兄两骑相争，并驾齐驱。细碎的野花被马蹄踏的飞扬而起。
　　两人手挽长弓，双手离缰，在颠簸起伏的马背上，依然能够架箭从容。
　　一只松鼠从两人面前飞速逃窜，年长的师兄好像抢媳妇一样，飞速出箭，生怕被薛宇振抢了先。薛宇振却不屑于和他抢，纵身轻功一跃，借力一蹬树干，反手抽箭，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一只猴子的脖颈。
　　看见之人，无不赞叹！

　　堂雁抬头看着树梢，本想射只鸟。往前走了几步，环视四周的树，连个鸟毛都没看见。再低头一瞧，一支奔跑的野兔应声倒地。只见李洛征昂首挺胸的坐在马背上。抬起下巴，露出得意地笑容。

　　“师弟不错嘛！”舒雪师姐笑着夸赞。

　　或许是不甘落后，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堂雁有些心急了。加之没有看到猎物出现，便更加心浮气躁了。一会儿骑在马背上，四处张望。一会儿又跳下马，走路寻找。结果没找着，又骑上马。

　　堂雁在那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好不容易看见只鸟，还射偏了。别提多沮丧了。

　　敖山道人看着堂雁，走过来教导：“这射箭讲究心平气和。要戒骄戒躁。”

　　堂雁点点头，“是，师父。”

　　要说沉着稳重，舒雪师姐必是榜上有名。只见她坐在马背上，镇定自诺的寻找着自己的猎物。让人有种即使泰山崩于前，她也面不改色的感觉。

　　突然舒雪师兄听到草丛中有声音，低头一看有异动。一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下马走过去看，原来是条蛇。棕黑色，带花纹。不大不小，中等长度。有些女弟子还挺害怕的。霓墨师姐吓得花容失色。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堂雁着急了半天，什么也没射中。暮色将至，就这么一无所获的回去了。返回途中，堂雁耷拉个眼皮，明显十分失落。

　　薛宇振师兄叫住堂雁。手指向西边的草丛。堂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好像是一只野鸡。

　　薛宇振鼓励道：“平心静气，集中精力，来吧！”

　　宇振师兄鲜少主动和自己说话。而且这还是在关心自己……堂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马上回过神来。

　　不出所料，又射偏了。
　　堂雁不只是沮丧，简直觉得十分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薛宇振安慰道：“你刚练骑射不久，射不中很正常。”说罢，亲自给堂雁示范了一遍。又仔细指点堂雁调整细微处的姿势。
　　薛宇振给堂雁递了个眼神，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树枝上有只鸟。

　　堂雁决心定要射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瞄准猎物，反手抽出长箭，手挽长弓，拉弓放箭。那鸟顿时一命呜呼。
　　“射中了！啊！我射中了！”
　　堂雁高兴地大喊。眼神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照着她明亮的眼眸，灿烂的笑容。本就长相明媚的她，此时更加明艳动人。

　　薛宇振静静看着堂雁，露出一抹微笑。

　　大家听见，也都回头叫好。堂雁想上前拥抱薛宇振。但伸到半空中的胳膊又放了下来。意识到是自己高兴过头了。于是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礼貌地向师兄答谢。
　　敖山道人见了，也是满脸欣慰。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之间有任何芥蒂。

　　晚上大家把打来的猎物烤着吃，就是晚餐了。露天烤肉，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大家聚在一起，火光摇曳，衬得每个人都闪闪发光。真是又温暖又惬意。

　　莹然师姐递给堂雁一支竹签，串着鸡大腿。“来，快尝尝！”

　　堂雁鼻子凑近，闭上眼，闻了一下。真香啊！

　　曾经只听说过父王领兵打仗的时候经常围着火堆烤肉。曾经也想象过，这会是个什么滋味。如今，自己也体验到了！

　　这好不容易架起来的火堆，可不能浪费！吃完烤肉，大家又围着火堆跳起舞来。

　　说是跳舞，实际上就是胡乱扭腰晃屁股。看的堂雁咯咯乐。架不住大家盛情邀请，堂雁也加入了“扭腰晃屁股团队”。

　　堂雁好像发现了难得的好东西，很是尽兴。这在达官贵人眼里粗鄙不堪的动作，却最让人心情舒畅。

　　哎！想一想，皇宫里那些高贵典雅的舞蹈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大家都上去扭一扭，跳一跳。
　　堂雁偷偷望向薛宇振，不知为何，他眼底好像有种淡淡的哀伤。平时大家玩闹时，宇振师兄可不这样。他不仅书读得好，功夫练得好，玩的也好。除了对自己爱答不理，平日里和其他人疯闹起来，可也是毫不含糊。今日怎么好像有些反常？

　　跳了好久，若是再不睡，明早可难以起身了。大家恋恋不舍的熄灭了火堆，各自回去休息了。
　　深夜子时，堂雁感到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去出恭了。在回来的途中，堂雁看到石拱桥上有火光，于是便走过去查看。

　　火光映照在少年的伤感的脸上。是宇振师兄，他跪在桥上默默无语。这是在……烧纸钱！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看到堂雁，宇振师兄有些惊讶。

　　“师兄，我许是吃多了，去了趟茅厕。所以……你这是在祭奠……”

　　“我娘。”薛宇振边烧纸，边道。

　　堂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不行！自己从没有为这种事安慰过别人。况且他一直芥蒂自己官家人的身份，想安慰，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堂雁一言不发，心里做着思想斗争。

　　薛宇振却自顾自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要在桥上吗？我娘曾经说拱桥是牛郎织女相会的地方。每当爹外出时，娘总是愿意站在桥上，望着远方。盼着和爹相会，团聚。但那天过后，爹再也没回来，娘也永远不会站在桥上了。”

　　“师兄，我……对不起！”堂雁面露愧色。

　　几缕黑烟在山风中消散，点点带着火星的冥纸随风高飞。纸钱烧完了。
　　薛宇振站起来，看着堂雁，淡然道：“你说的对，不是所有官家人都十恶不赦。若说官家人，师父从前何尝不是官家人？可他也是收留我，教我诗书，武功的恩人。之前是我狭隘了，抱歉师妹。好了，夜深了，你快回去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堂雁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眼底泛起波浪，两行泪水滑落。

　　曾经只会撒娇装可怜的堂雁，现在也能无声的哭泣。原来真正的伤感如此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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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薛宇振：我不孤立小师妹了。
堂雁：呜呜呜！师兄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