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鸯记》桐郦

4、野鹤闲云

　　自堂雁离京，镇南王便放出风声，称自己主动将大女儿慕容堂雁送到敖山拜师学艺。
　　对此，京城悠悠众口，自然是是言论不一。有人说镇南王狠心，将那么小的女儿送到大山里。有人传言，堂雁是武学天才，天赋异禀，镇南王不忍埋没女儿的天赋，自己又没时间教，所以忍痛将堂雁送到敖山。有人说敖山道人曾经和镇南王关系匪浅，把女儿托付给他当然放心……
　　这些言论也就风靡一时，很快大家也就淡忘了。朝廷的那些贵妇小姐们，也逐渐习惯了各种宴会宴席没有堂雁的身影。
　　昨夜敖山下了半宿的雨。
　　次日清晨，地面留下了一个个水坑。放眼望去，几个年岁小的师兄妹在踩水坑玩耍。看到这一幕，堂雁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师父今天不打算教新的招式，自己自由练习即可。

　　堂雁打了几套拳后，坐在院子里休息。看向远处的群山。
　　昨夜刚下完雨，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清风夹杂着泥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十分舒服。

　　堂雁想去这附近的山上散散步。上了山，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树多路窄，丛林茂密，芬芳野花点缀碧草之间。
　　一会儿摘朵花，一会儿俯身逗弄小草。不知不觉，堂雁向从未踏足过的深林走去。
　　参天大树，荫荫如盖，遮住似火的骄阳，浓阴铺地。期间偶闻鸟啼婉转之音。
　　继续往后山走，就可以看见清泉流水，溪流。如此景致，堂雁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无比舒畅。

　　瞧着这参天大树，堂雁就想起了镇南王府里的那棵树。记得自己总是趁下人不注意，偷偷地顺着树干爬上去。嘿！有一次还摔了下来，还好被父王接住了。

　　本来以为王府和皇宫里的树就够高的了。但和这原始森林里的树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走着走着，便看到一条铺着鹅卵石的羊肠曲径，很是幽深。似乎引诱人往里走……
　　堂雁带着一腔好奇，沿着小路走进去。路的那边，好像是另一番天地。一片宽敞的平地映入眼帘。
　　短短的一小条路，东侧是茂密丛林，西侧是宽敞平地，还真是不寻常。
　　咦！那里有人，有人在练剑！动作行云流水，身姿潇洒。走近看，原来是是宇振师兄。
　　只见他身着水墨色衣衫。剑眉秀目，鼻梁高挺。那乌黑的长发随着矫健的身躯飘动起来。好似从画中走出的美男子。
　　薛宇振比堂雁大三岁，按年岁来说，也算是小弟子了。可他的功夫却比许多师兄师姐还要厉害。是师父的得意弟子。

　　早听闻宇振师兄剑舞的那叫一个漂亮。今日也可算一观了。

　　就是这样的翩翩少年却有那么悲惨的经历。很多人都会感到意难平吧！

　　堂雁并没有打扰，只是站在那静静地欣赏。实际上是在仔细观察，想偷学个一招半式。

　　打完几招后，他停了下来。堂雁便上前打招呼：“师兄早。”

　　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薛宇振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又立刻把头转过来。依旧注视着手中的剑，一丝不苟。

　　堂雁理解他的苦痛。但对他这种把所有官家人都一棒子打死的做法，却并不认同。

　　见他这样，堂雁便走开了。走了几步后，她忍不住回头大声道：“师兄痛恨官家人，那难道所有官家人都不是好人吗？”

　　薛宇振停顿了一下，又舞动起剑来。

　　堂雁不再说话。独自回去了。薛宇振也停下来，看着师妹离去的背影。此时的他也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如此。毕竟自己遭遇的一切都与这个小师妹无关。

　　走到山脚时，看到霓墨师姐向自己跑来。

　　“师妹，你怎么在这啊？师父找你，快去吧！”霓墨师姐看上去很是着急。定是找了堂雁很久。

　　“好的，多谢师姐。”说罢，便快步前往。

　　堂雁在师父房门口整理整理衣服，上前敲门，便进去了。

　　进门行礼道：“拜见师父，不知您叫我来有何事？”

　　“最近武功练得不错，但在闲暇时要多读些书。这里有几本你先拿去。”
　　只见书案上放着厚厚的三本书。堂雁心里一咯噔，不会又是《女则》《女训》一类的东西吧！什么女子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真是受够了！
　　堂雁走进一瞧，好像不是。
　　师父道：“前两本是前朝的官吏史实，底下的那本是诗集。多读书，对你有好处。”

　　堂雁赶忙应下：“是，多谢师父，徒儿定好好研读。”
　　走出师父房间，堂雁脑中反复回想，师父夸自己“功夫练得不错！”虽然堂雁来的时间不长，但也清楚师父可是不会轻易夸人的。

　　受了师父的夸奖，堂雁除了高兴也不免有几分小得意。但又突然想到宇振师兄刚才那剑气纵横的样子，便赶紧提醒自己千万别翘尾巴。山外青山天外天啊！况且自己才刚习得冰山一角。

　　回到房间，堂雁便开始读这几本书。除了那本诗集，其他两本都是将国家治理经验和官员间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史实。
　　读诗可以。堂雁还挺喜欢诗词歌赋的。但……她不懂师父为何要自己看官员的史实？自己又不当官。

　　堂雁简单翻看了一遍，对两本史实不仅是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厌恶。无奈，敖山不比家里，可以由着自己任性。敢忤逆师父，那不等着被赶出敖山吗？所以……师父的命令只能遵从。
　　看！硬着头皮看！

　　其实作为女子，堂雁不求有诸葛孔明的智慧，也不求加官进爵。只愿如云鹤徜徉于辽阔天际。快意一生，岂不乐哉？

　　但身份的枷锁终会让这一切都成为水中月，镜中花。

　　正当堂雁“埋头苦读”时，曲霖，曲师兄敲了敲门，道:“师妹，这有你的两封信。”

　　“多谢师兄。”

　　打开一看，一封是母妃所寄，一份是雪馨所寄。
　　堂雁内心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从她来，家里不曾给她寄过金银钱财，这一封家书便足以抵万金。这长明节快到了，期待每逢佳节之时都能收到这家书。
　　不出所料，母妃通篇都是告诉自己要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雪馨也慰问堂雁，但更关注的是敖山什么样？好看吗？学武功什么感觉？

　　堂雁读信，嘴边不自觉的挂着一抹笑。提笔，开始写起回信。

　　敖山有一种花。名为兰霜。花蕊月白色，花瓣灰紫色。堂雁在京城从未见过。母妃和雪馨肯定也未曾见过。堂雁采了两朵，分别装到两个信封里。也让她们看个新鲜。

　　其实敖山不知名，未见过的野花不计其数。只是堂雁觉得兰霜花的花瓣颜色甚是好看。而且紫色乃是尊贵之色。思来想去，便选了这兰霜花。

　　两日后，长明节终于到了。大家来到湖边。一湖的花灯，远远望去甚是好看。

　　在王府，堂雁也放过花灯。但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虽然第一次做，可能不太精致。但乐趣却是实打实的。也不枉师姐们费劲教自己。

　　堂雁对着花灯许愿：一愿家人长乐。二愿自身顺遂。三愿这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晚上，师兄妹们聚在一起。好不热闹！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别提多舒适惬意了！

　　洛征师兄提议道：“对了，师妹出身名门，必定才情具佳，多才多艺。这良辰美景的，不如弹奏一曲？”

　　“是啊，来一首！”大家随声附和。

　　弹琴是堂雁的拿手活。教她琴技的师父可是宫里的乐师。

　　堂雁拿着师父自制的筝谈了一手曲子，名为“入阵曲”。
　　这曲子豪迈刚进，适于习武之人听。高潮部分琴声高昂，如鹰击长空，万马奔腾，使人激情澎湃。如果在配一段剑舞那更是一绝啊！

　　“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琴仙下凡！”
　　“……”
　　一曲过后，大家纷纷夸赞。

　　堂雁没有看到，此时的宇振师兄两侧嘴角也微微上扬，眼中满是赞许。

　　一个师弟吆喝道：“这只有曲子未免单调，不如谁来舞一段剑吧！”
　　曲霖师兄眼前一亮，“舞剑？这宇振师弟的剑舞可是一绝啊！快，上前助助兴。”

　　“快啊！”

　　薛宇振朗声大笑，“好好好！”说罢，便拿着剑上前准备一展风姿。

　　堂雁见状，也笑意浮上眉眼。开始低头拨弄起琴弦。边拨弦，边时不时抬头看薛宇振一眼，那矫健身姿，仿若游龙在云间翻飞。
　　熟不知，她叹他剑锋凌厉，剑术高超。他叹她十指纤纤，如奏仙乐。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配上这仙乐，远胜过宫中宴饮时那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乐技表演。
　　方圆五里，笑声蔓延。

　　而此时的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宴席。人们推杯换盏，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则笑里藏刀，各怀鬼胎。

　　就在长明节宴席上，皇上当场为大公主与永成侯二公子指婚。轰动朝野。

　　宴席结束，大家纷纷向永成侯表示祝贺后就陆续离宫了。

　　镇南王，程御史，高尚书三人一同走着。

　　“这皇上以贤妃病重，思念公主为由不让二公子回驻地，让他留守京城。这真是一招好棋啊。”程御史在离宫途中说道。

　　“皇上一定对永成侯起了戒心，把他儿子当人质。这二公子善于练兵，掌握封地兵权。这样一来永成侯封地的练兵都是个问题。”高尚书附和道。

　　“有些话你我心知肚明，就不必宣之于口了，以免引来祸端。这朝堂的风云诡谲你我静观其变吧！”
　　说罢，镇南王叹了一口气。骑马，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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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堂雁：薛师兄好像对我没那么大敌意了。
薛宇振：其实这个师妹还不错。